老者一臉欣喜,趕忙把迷迷糊糊的小憐叫了起來,那副神情,好像生怕江明再反悔一般。


    進了廂房之後,江明立馬拿起了放在床邊的前塵劍,讓小憐躺了上去,一眨眼的功夫,她就恬靜的睡了過去。


    江明微歎了口氣,然後退了出去,又坐回了原來的桌前。


    一盞昏黃的燭火,兩人相對而坐,何不憂的老臉上仿佛鋪上了一層金邊,眼神熠熠的盯著桌旁黑沉沉的前塵劍,過了片刻,才笑嗬嗬說道:“小兄弟你的這把劍可了不得啊,年紀輕輕就有如此絕世神兵,前途不可限量啊!”


    江明一怔,沒想到老者眼光如此毒辣,在暗歎他見多識廣的同時,心裏又對師父升起了一股感激之情,說道:“老先生說的不錯,這把劍叫做前塵劍,是我師父所授。”


    “前塵?”


    何不憂明顯怔了一下,沉吟良久才道:“好名字啊,斬斷前塵過往!”


    說著,他又捋了捋胡須,歎息一聲:“前塵過往,這世上又有幾個人能看的開呢,小兄弟,你師父肯定是個逍遙自在人呐!”


    江明聽到有人誇師父,謙遜一笑,還沒來得及說話,隻見老者輕哼一聲,又道:“這把劍年代久遠,雖被天下人奉為神兵,可是又有幾人能識得呢!”


    江明眉頭一皺,他這一席話雖然說的很隨意,但卻有一股嗤笑天下人有眼無珠的意味,一時間也是半信半疑,但是關於前塵劍,卻是絲毫不敢輕視,也不管他說的真假,便是恭聲道:“還請老先生指教!”


    何不憂看著鄭重的江明,皺了皺眉,沉默了片刻,道:“此劍外表平平無奇,內裏卻滿是凶戾之氣,雖為神兵,但也是不出世的絕世凶兵!”


    “啊!”


    江明大吃一驚,這些他自然也是知道的,可是眼前的老者並不知情,卻都被他全部說中,不由的對老者生出了幾分佩服。


    隻見何不憂又微微一笑,道:“此劍為大凶之物,小兄弟年紀尚淺,心性不穩,長此以往下去,難免會被吞噬心智啊!”


    說到這裏,他又咳咳兩聲,嗬笑著道:“我勸小兄弟趕緊扔了吧,要不然老夫先替你保存著也行!”


    江明看著像是在開玩笑的老者,心中卻是一陣波濤洶湧,過了半晌,才咬了咬嘴唇,道:“這把劍是我師父傳授於我,有著師徒之情,對我而言,意義重大,即使是凶兵,隻要拿它做好事,也是.......沒有什麽差別的吧。”


    何不憂怔了下,隨即笑著點了點頭,眼神也仿佛明亮了許多,突然得意的問道:“你師父可是出自道門?”


    江明大吃一驚,師父的確是出自道門,可是自己也不曾說岔,怎被他說了個正著,便忍不住問道:“你是怎麽知道的?”


    何不憂淡淡一笑,瞄了一眼詫異的江明,隨即用手輕拍衣衫,仰頭道:“我前知過去,後曉未來,這世上豈有我何不憂算不出的事!”


    江明怔住了,一時間也分不清他到底是坑蒙拐騙之徒,還是真的是世外高人,回想起遇到老者發生的種種事,貌似也沒有什麽明確的證據指出他就是騙子,而是自己打心裏排斥反感,不願意相信而已,難道世上真有這種玄之又玄的本事?


    昏黃燭火下,兩人卻是再也沒有說話了,江明累了一整天,此刻趴在桌子上,已是昏昏欲睡,隻有何不憂眼神望著桌上那把黑沉沉的前塵劍,漫漫長夜裏,傳來他低聲的自語:“你終於放下了......”


    ......


    次日天亮,眾人洗梳之後聚到一塊的時候,李夢茹大為震動,又嚷嚷著何不憂是個騙子,非要教訓他一頓,江明好說歹說,才勸了下來。不過,江明難免的也被譏諷一通,明知道是騙子,還做出引狼入室的舉動。


    李夢茹雖然對何不憂沒好臉色,但是對小憐卻是意外的親切,可能是兩人有些相似的緣故吧,兩人相談甚歡,隻有何不憂一臉愁苦的跟在後麵,叫喊著“不尊重老人”一類的話。


    待眾人走出酒樓的大門,街道上已是人聲鼎沸,何不憂對著江明雙手一拱,道:“江湖路遠,我們就此別過,有緣的話,來日定會再見。”


    李夢茹輕笑一聲,道:“還是不要再碰到的好,不然下次.......”


    還沒說完,她忽然想起了什麽,低頭看了一眼小憐,道:“算了算了,下次再見的時候,姐姐請你吃糖葫蘆。”


    小憐微微一笑,還沒說話,卻是被何不憂一把拉了過去,義正言辭的道:“我孫女與我感情深厚,就是一百串糖葫蘆,你也是拐騙不走的!”


    李夢茹白了一眼,也不理他,對著小憐道:“你爺爺不是個好人,要是他對你不好,你就告訴我,姐姐替你教訓他!”


    小憐看了一眼爺爺,微微一笑,喜道:“謝謝姐姐,爺爺對我很好的。”


    何不憂一副得意神情,連忙嗬笑道:“虧爺爺沒白疼你,走爺爺帶你去吃糖葫蘆!”


    說著,何不憂就拽著小憐往前方走去,走了沒多遠,小憐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麽,胳膊用力一甩,便掙脫了開來,又小跑到江明麵前,小臉潤紅,眨了眨眼睛,喜道:“謝謝大哥哥了!”


    江明怔了一下,才反應過來是昨晚把床讓給她的緣故,看著她一副惹人憐愛的模樣,訥訥的道:“沒關係的。”


    小憐笑了笑,又看了看李夢茹,道:“姐姐,再見。”


    說完,她就頭也不回的跑開了。


    江明和李夢茹還待在原地,靜靜的望著前方的一老一少,漸漸消失在人海之中。


    轉過了拐角,何不憂與小憐走到了一條相對僻靜的街道,隻見小憐手裏還拿著一串鮮紅的糖葫蘆,可是卻絲毫沒有下嘴,若有所失一般。


    何不憂笑嗬嗬的道:“小憐,我真沒白養你這個孫女,想不到還知道爺爺對你好!”


    小憐也不說話,一臉的茫然,過了片刻,才道:“爺爺,我們還能再見到那位大哥哥麽?”


    何不憂捋了捋胡須,一副高深模樣,道:“有緣自會相見。”


    剛說完,他卻是感覺有點不對勁,立刻道:“爺爺對你這麽好,也沒見你這麽惦記爺爺!”


    小憐哼了一聲,也不說話。


    何不憂嘿嘿一笑,拍了拍竹竿上沉甸甸的布囊,笑道:“小憐,爺爺教你本事,你總是不學,看這銀子多好賺,到時候咱爺孫倆吃香的喝辣的,豈不美哉!”


    小憐搖了搖頭,撅著嘴道:“切,都是騙人的,我才不學呢!”


    “噓......”何不憂頓時嚇了一跳,看了看周圍,見無人經過,才又放下心來,小聲道:“爺爺不是交待過你不要亂說麽,這相術乃是紫霄觀的絕學,我這幾本相術殘籍還是當年通微老神仙與我一見如故,贈與我的,豈是拿來行騙的!”


    小憐白了他一眼,“吹牛!”


    何不憂嘿嘿一笑,也不在意,俯下身子,又靠近了孫女幾分,一副神秘兮兮的樣子,道:“那你對能救人的法子感興趣麽?”


    小憐嗬嗬一笑,突然道:“我對什麽都不感興趣!”


    何不憂老臉一黑,胡子都翹了起來,正欲說話,卻是瞧見前方緩緩走來一個衣著華貴的婦人,便一步跨了出去,擋在了她麵前,正色道:“夫人,我看你印堂發黑,麵有死氣,實乃不祥之兆啊,不如讓我為你消災解難,怎麽樣?”


    沒過一會,那婦人便歡歡喜喜的離去了,還不忘道謝。


    小憐翻了個白眼,看著拿著銀子笑嗬嗬的爺爺,嘟囔道:“爺爺,你就見到銀子開心!”


    何不憂瞪了她一眼,道:“小丫頭,你懂什麽,這叫皆大歡喜!不管了,銀子到手,走,爺爺帶你去吃一頓......”


    ......


    江明和李夢茹走在街道之上,入眼處均是泛黃的梧桐,美不勝收,令人心曠神怡。


    兩人一邊觀景一邊朝城中心走,四周卻也是越來越安靜,隻有零零散散的行人,不由的給人一種冷清孤寂的感覺。


    待兩人走到城中心梧心院的時候,簡直是懷疑走錯了地方,本以為正道之首待的地方,本該是奢華無比,氣勢恢宏,可是沒想到隻是一個樸素簡約的小庭院,院子裏麵的梧桐樹高過圍牆,搖曳著發黃的葉子,在涼風下,地上早已是鋪滿了一層落葉。


    木製的小門處,隻見一個少年蹲坐在一旁,嘴裏噙著一片樹葉,一副慵懶之相,可偏偏目光孤傲,眉角上揚,給人一種決不退縮,朝氣蓬勃的感覺。


    江明下意識的覺得這個少年是一個性子倔強的人,正當他胡思亂想的時候,耳邊突然傳來李夢茹的聲音:


    “你先等著,我去問問。”


    “啊!”


    江明眉頭一皺,趕忙笑嗬嗬的道:“師姐,這些苦活累活,讓我來就行。”


    李夢茹怪異的看了一眼江明,轉即莞爾一笑,擺出一副老練深沉的模樣,道:“行,那你去吧。”


    江明點了點頭,緩緩走到那少年麵前,與那少年對視了半天,兩人都沒有說話,過了片刻,才細聲道:“兄台,這裏可是梧心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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