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應文誇讚自己,黃山有些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但不知道為什麽,他總是覺得眼前這個應文讓他有種異樣的感覺,可這種感覺又無論怎樣也表達不出來。


    黃山連忙扶著餘政和杜泗坐下道:“曇宗子好歹是一派宗師,我用巧計,能瞞得了他一時卻也是遲早會被他識破。這裏不是久留之地,二位前輩可稍作休息,片刻我們就得離開這裏。”


    餘政和杜泗連連點頭,盤坐與地便開始抓緊時間調息起來。黃山正要為他們輸入內力療傷,卻被餘政拒絕了。


    “小老弟,我們兩個已經傷重了,短時期內很難康複。如今我們四人當中隻有你最有實力了,如果此時你為我們療傷耗費真氣,倘若敵人再度殺來,那我們可是連一點生還的餘地都沒有了。我二人不要緊,調息片刻之後能走就行。”


    餘政的話有道理,黃山也隻得作罷,同時起身為他們調息護法。也就在這時,腦海中閃過一絲不安的念頭。


    餘政和杜泗傷重,即使是調息之後能走,又能堅持多久,又能走多遠?可曇宗子一人輕手,隨時都可以追上他們,那時候自己的計謀敗露,也不得不惡戰一場。自己戰死尚不足懼,可萬一連累應文,那自己豈不是成了千古罪人?


    就在一籌莫展之際,腦海中靈光一閃:燈下黑,最危險的地方往往是最安全的地方。既然無論怎麽逃都逃不出去,那不如幹脆就留在這裏,找一個穩妥的安全的地方。曇宗子就算再聰明,也絕不會料到自己會在原地等死。


    於是,他連忙從杜泗的身上撕下幾塊布條,然後小心翼翼地掛在旁邊小路上的幾處隱秘之處,忙完之一切之後,才欣然回來。


    餘政和杜泗不明所以,唯有應文不停微笑點頭讚許。


    做好一切準備之後,黃山才對應文說道:“叔父,侄兒適才與曇宗子周旋之時,曾發現不遠處有一密林,我們不如就此前往密林處暫避,待危機過後我們再走不遲。”


    應文點頭應允,這時候杜泗和餘政才恍然大悟,黃山已經有老江湖的潛質了。


    黃山在指引了密林的方向之後,連忙用枯葉蓋住他們三人離去的腳印。也正是在此時,遠處傳來一陣沙沙沙的腳步聲。黃山已經來不及離去,隻得縱身飛到香樟樹上,在樹葉密處隱藏了起來。


    果不其然,來人正是曇宗子。隻見曇宗子滿臉疑惑,直接來到適才的樹前,當他發現釘在樹上的樹葉兒已經不見了之後,這才意識到自己上當了。


    一聲冷哼,曇宗子瞬間變得怒不可遏,順手一掌拍在樹幹之上,留下深深的掌印。這一手讓藏著的黃山看得心驚肉跳,這曇宗子果然不愧是一代宗師,掌力竟然如此的驚人。


    曇宗子發泄完之後,便立馬開始眼光如電四下搜尋,並慢慢向香樟樹靠攏。這家夥,驚得樹上的黃山連忙屏住呼吸,生怕被發現。也就在射關鍵的時刻,曇宗子突然發現不遠處的布條,頓時眼中凶光再現。


    “看你們這會兒往哪裏跑,”曇宗子恨恨地低吼了一句,便沿著小路疾疾追去。


    約莫曇宗子已經走遠,黃山這才鬆了一口氣,暗道一聲:“好險啊!”擦過臉上因剛剛緊張而流下的汗珠,黃山慌忙往應文處跑去。


    見到黃山的到來,應文也就知道了,危險暫時離自己遠去了,但接下來的路怎麽走,他還是很想知道黃山會怎麽選擇。


    “叔父,兩位前輩,”黃山為了安全起見,依然是壓低了嗓音道:“曇宗子已經走遠了,我們暫時是安全的。”


    應文點了點頭,雙掌合十道:“阿彌陀佛,賢侄越來越有乃師的風範了,倘若我那義兄現在還活著,能看到你如今的樣子,一定很是欣慰。”


    一說起席禎,應文又想起了曾經的崢嶸歲月,往事曆曆在目,恍如昨日。不經意間,兩行清淚也緩緩流了下來。


    黃山心裏也不是滋味兒,師傅是他心中的痛,應文提起師傅來,就好像是在他的心頭剜了一刀一樣。


    黃山連忙轉移話題道:“叔父,師傅若在,您又豈能如今這般光景?且不提這些了,你們怎麽會遇上曇宗子的呢?”


    是啊,若席禎還在,他自己又豈會落到這步田地?應文心中感慨萬千,時光在他的臉上留下了太多的印記,這些印記加起來,刻畫成深深的皺紋。也隻有他自己才清楚,他也隻是個三十多歲的壯年,如今因為顛沛流離,四處躲避,搞得像是經曆了人世所有滄桑的老者一般。


    應文連忙收斂了心神道:“我三人正欲前往點蒼,從恩師處落腳,誰料卻迎麵碰上了這個人。起初我們並沒有太注意,但他卻主動發起攻擊,幸好遇上賢侄,否則此行危矣!”


    餘政和杜泗自隨應文出家為僧之後,儼然也是一副出家人的態勢,連忙雙雙合掌,誦了一聲佛號:“阿彌陀佛。”


    黃山又一次陷入了沉思:曇宗子一向和哈魯太子走在一起,如今單獨行動且著漢家衣衫,這又是為何?還有他的師弟,王英臣以及哈魯現在又在什麽地方?前路渺茫,危機重重,這又該如何是好?


    “賢侄,依你看,我們現在是繼續往前走去點蒼還是折返回蘭若寺?”應文見黃山苦苦思索,雖不忍打擾,但也不得不相問。


    黃山思索良久才道:“回川,折返蘭若寺。”


    杜泗驚呼:“這又是為何?如今我們往前再行五六日的路程就到了點蒼的範圍了。回轉的話,至少要將近半月的行程。這一路之上半月之久,遇上他們又當如何?”


    黃山連忙解釋道:“適才叔父所講,你們是在前往點蒼途中迎麵與曇宗子相遇,既然曇宗子要拿你們,那必然是已經知道你們的身份。並且,曇宗子也知道這裏到點蒼時間更短,所以他也會認為我們應該往點蒼方向走。”


    “兵者詭道也,若水而無常形,如果我們反其道而為之,或許有意想不到的效果。反之,如果我們繼續往前走,更有可能會再次遇上曇宗子。回蘭若寺路途雖遠,卻更易隱秘,二位前輩一路之上也可以一邊療傷。因此,我以為回川是最安全的,不知叔父以為如何?”


    應文沒有回話,隻是一味含笑點頭默許。既然應文都如此,那杜泗和餘政也變都沒有了意見。四人略作合計,又小憩了片刻,才欣然回轉回川。


    一路之上,四人都不擇大路而行,盡是選些偏僻的小道而走。一來是為了避免與不必要的人相遇,二來應文數年顛沛流離,早已習慣了山路行走。


    黃山一路之上神經高度緊繃,絲毫都不敢懈怠,每日所想的都是走那條路,如何才能將三人安全帶回蘭若寺,因此心裏想問的問題,都拋在了腦後。


    四人一路謹小慎微,除了幹糧用盡會前往小村鎮補充,一直都是繞路而行。就這麽踽踽而行,行走了近十日的路程。


    這一日行至一山梁處,黃山登高而望,目光所極之處,已隱約見保寧府。目下已經是保寧府轄內,再行兩日便能到保寧府了。


    蜀道之難,李太白曾有詩雲:蜀道之難難於上青天。其中非但艱險,更是看山跑死馬。往往一眼望去近在咫尺,當行過之後,卻要花費一兩日的光陰。目前雖然隱約可見保寧府,但若真的走過去,又是一段艱難的路程。


    “保寧府,”黃山嘴裏喃喃念叨,心中卻是波瀾萬千。月華的老家,他多麽希望能去保寧府,向衛闞老爺子報個平安。可是他不能這麽做,眼下還有更重要的事,何況危機並沒有完全度過。


    “賢侄,放眼這大好河山,有什麽感想?”不經意間,應文已經來到身後,冷不丁地問出了這一句話來。


    黃山不禁感歎道:“是啊,河山的確是大好河山啊!如此壯麗雄偉,才使我中原人傑地靈,英雄輩出。”


    應文猶豫了片刻,最終問道:“昔年,曹操和劉備煮酒論英雄,言天下英雄唯使君與操耳。如今麵對這大好河山,賢侄是否有意與我一起論論當今英雄?”


    黃山連忙拱手告饒:“叔父,小侄乃無名小子,區區江湖上的孤客而已,如何能識得天下英雄?”


    應文微微一笑,自顧答道:“我以為,天下英雄隻一人而已,那就是如今紫禁城端坐的朱棣了。”


    應文語調很是平靜,但這話一出,卻讓所有人都震驚,因為所有人都沒有想到,他會突然說出這麽一句話來,畢竟朱棣不但是他的四叔,更是篡奪他皇位的逆臣。


    應文沒有理會眾人,隻是幽幽自顧道:“曾經,我曾與李浩先生也談論過這個話題,我也是這麽說的,李浩先生也和你們一樣震驚。他的確是一位英雄,屈居燕王封地,也的確是委屈了他的大才。我無德無能,忝居帝位卻沒有那等雄霸之氣,難怪會丟了江山。”


    眾人皆感慨萬千,正要好言寬慰,卻聽到一陣粗獷的大笑聲:“哈哈哈哈,你丟失了江山,我也丟失了江山,你我都是同命之人。為何你卻墮落成一個避世不出的人,而我還在為我的江山奮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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