笛聲悠揚婉轉,席無思不忍再靠近前,便站在那裏,任由音樂繚繞。情深之時,席無思不禁雙手隨著曲調打起了節拍。這一打節拍不打緊,卻是打擾了飛鳥們的寧靜,見有生人至此,紛紛撲啦啦飛離了枝頭。


    鳥兒一飛,驚動了吹笛之人,低聲驟然停止,一聲冷喝隨之傳了過來:“是什麽人打擾啼血穀清淨?我這裏不歡迎外人,閣下速速離去,否則休怪我無情。”


    聲音雖然強作冷豔,但可以聽得出來,說話的僅僅是一個小姑娘,而且她的聲音似曾相識,又似曾不識。


    席無思自知理虧,非禮勿視非禮勿聽,江湖中偷看偷聽本來就是大忌。席無思連忙拱手解釋道:“在下偶趕至此,被笛聲吸引……。”


    這不說話還不打緊,一說話,那吹笛人一怔,隨即雙手一抖,一竹釘破空而來,直取席無思腰間腎俞穴。竹釘發力之猛,發釘人辨穴位之精準,堪稱一絕。


    待席無思回過神來,竹釘離自己已不足兩尺距離,硬擋已經不可能,情急之下隻得騰空而起,貼著身後的竹子拔高數尺,這才堪堪躲過竹釘的襲擊。


    落地時,席無思回頭看去,之間竹釘竟然釘入身後的竹子內,使得竹子因張力而爆裂開來。席無思驚得出了一身冷汗,這要是被打中,不死也得重傷。


    然而就在這一回身之際,吹笛人一身嬌喝,身子竟如離弦之箭朝席無思衝了過來。臨接近隻是,隻聽得鏗鏘一聲輕鳴,像是兵刃出鞘的聲音。


    本身席無思的確是理虧,但這人絲毫不講道理也不聽解釋,出手就是殺招,也讓席無思瞬間大怒。辨得清清楚楚,身後攻擊已經到位,席無思再一次使用梯雲縱的輕功拔地而起,同時臨空長劍出鞘,劍尖斜向下直刺向來人。


    這一回已經瞧的真真切切,一雙水靈靈的大眼睛,一掌清秀又略顯稚嫩的臉龐居然增添許多怒怨之氣,這與這張臉絲完全違和。隻不過這回席無思的劍卻是刺不下去,因為這張臉太熟悉了,這不是陳寶姍又是誰?


    可是劍招實在是太快了,轉眼間就離陳寶姍的鼻尖隻剩下區區數寸了,更為奇怪的是,陳寶姍居然連躲都不躲,一對兒八斬刀索性往地上一丟,閉著眼睛正等著劍尖刺來。


    席無思大吼一聲,淩空中一個翻騰,硬生生將劍招收回。然而由於用力過猛,劍尖劃過陳寶姍的秀發,削斷幾縷秀發之後,狠狠地插進自己的左腿。


    席無思一聲慘叫,撲通跌落在地上,左腿頓時血流如注。閉著眼睛的陳寶姍當時也隻是覺得一陣涼風吹過耳旁,然後就聽到席無思的慘叫。


    陳寶姍睜開眼,眼見眼前一幕,眼神中閃過一絲焦慮和悲痛,轉眼又浮現出一陣狠戾之色。趁著席無思倒地的瞬間,陳寶姍突然拾起八斬刀,雙刀一合,直接砍向席無思的脖子。


    “寶珊,是我呀,我是無思啊!”


    情急之下,席無思大聲喊了出來。陳寶姍刀鋒一停,瞬間停在席無思的脖子上,刀刃剛好將脖子上的皮膚劃破,滲出絲絲的血絲。


    “寶珊,這些日子,我無時不刻都在想你,都在希望與你相見。我回到鎮遠幫,發現你不在了,於是我四下裏不停尋找。我不知道我做錯了什麽,讓你對我如此恨之入骨,想要殺我而後快。如果你受了委屈,非要殺我才能開心的話,那你殺好了,能死在你的手裏,我無怨無悔,就當做是還你當初救命之恩了。”


    陳寶姍持刀的雙手在不停地顫抖,最後幹脆一丟,她下不了那個手,她是在不忍心砍下去。


    “你為什麽要找我?你找我做什麽?難道非要在我的傷口上再撒上鹽嗎?分開不是更好嗎?”


    一連串的為什麽,陳寶姍從啜泣漸漸變成了哭嚎著幹吼,表情似乎是憤怒到了極點。席無思也納悶了起來,為什麽就突然之間她會有如此大的變化?顧不得許多了,且先問明白原委再說也不遲。


    席無思將長劍拔出,一陣鑽心的痛感從左腿直衝腦門,劍傷處頓時血流如注。隨著席無思的一聲慘叫,陳寶姍眼神中充滿了擔心、心疼和關切。下意識中,連忙從身上掏出一塊手帕,俯身就要包紮下去。


    也就是在一瞬間,陳寶姍突然靜止不動,最後還惡狠狠地對席無思說道:“哼!讓你死了罷,這樣我就不會再痛苦了,我為什麽要救你,我不該救你,就讓你這麽死了罷。”可話雖如此說,卻不由得將手中的手帕丟在席無思的左腿,別過臉,又是一陣滾燙的熱淚從眼中汩汩而出。


    席無思慘然一笑,背靠著竹子掙紮著坐了起來。拾起陳寶姍丟過來的手帕,虛弱無力地說道:“可你還是舍不得我死,是嗎?也許我今天會死,也許不會死,但最起碼你能不能在我死之前告訴我究竟發生了什麽事,以至於你如此恨我,非要我死不可。”


    鮮血浸透了整條左腿,然後順著褲腿流到了地麵,瞬間又被土地吸幹,隻留下一片殷紅。失血過多的席無思最終無力再支撐自己的身體,“咚”的一聲栽倒在地上。


    陳寶姍聽到響聲,連忙回頭一看,卻隻見席無思臉色慘白,連嘴唇都白地嚇人,倒在地上一動不動。刹那間肝腸寸斷,從內心深處傳到喉間:“你別死,你說過要報答我救命之恩的。”


    當席無思幽幽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躺在一座竹房中,房中一切都是竹子做的,連床和水盆都是竹子做的。竹房裏除了自己沒有人,喊了幾聲也沒有得到任何回應。隻是在喊過之後,一陣天旋地轉襲來,努力了半天他才將自己穩住。


    “難道這裏就是幽冥界嗎?難道我已經來了地下成了孤魂野鬼了嗎?不,不可能,我怎麽會這麽快就死。”


    席無思一邊兒喃喃自語,一邊兒使勁兒想挪動自己的身子。一陣劇烈的疼痛從左腿傳來,同時也把他的思緒拉回到現實。


    “原來我沒死,”席無思苦笑一聲自言自語道:“可這裏是哪裏?對了,寶珊呢?她又去哪兒了?”


    就在六神無主的時候,幾聲“吱呀,吱呀”的聲音傳來,那是腳踩在竹子上的聲音。


    陳寶姍急切推門而入,見席無思正含情脈脈看著自己,原本急切的眼神突然之間就變得冷若冰霜起來。


    “既然醒了,就自己包上吧!”


    陳寶姍丟過一物,剛好砸在席無思手裏,席無思打開丟過來的東西一看,居然是一包處理好了的草藥。


    “寶珊,我,我睡了多久了?”


    “哼,這次算你命大,睡了兩天兩夜都不死,但是下次,也許你就沒有這麽走運了。”


    陳寶姍轉過身,背對著席無思,聲音還是那麽冷若冰霜,就像是在冬天裏跌進了萬丈冰窟一般的寒冷。


    席無思心頓時涼了下去:“寶珊,你就真的這麽恨我?就真的非要置我於死地不可嗎?那好,你能不能告訴我你為什麽要殺我?既然想殺我又為什麽要救我?”


    “哼!這次如果你死了,不是我殺的你,而是你自己失手殺的你自己。我不能這麽便宜你,等你傷好之後,我們再來見個高低。”


    席無思心如死灰,一邊艱難的包紮著自己的左腿,一邊自嘲笑道:“好,聽你的,既然你這麽恨我,非要我死不可,那等我好了你再來殺我就是了。”


    陳寶姍雙肩一陣抖動,幽幽道:“我也不想恨你,我也知道不該恨你,可爺爺就是死在你師伯的手中。爺爺和我住在這與世隔絕的啼血穀,我們相依為命。可你師伯卻殺了他,我不能找他報仇,但我可以找你。”


    席無思終於明白了,終於知道為什麽陳寶姍要殺自己了。他很能理解失去親人的痛苦,更何況自己相依為命的爺爺就死在他的麵前。而殺死他的,正是自己的師伯。席無思輕輕點了點頭,她要殺我那也是應該的,畢竟父債子償。


    但是一想到賀雄,席無思的眼神又立即黯淡了下來:“原來如此,那你殺我是應該的了。你盡管隨時動手吧,這樣我也解脫了,終於可以去見賀師伯了,也讓賀師伯在泉下不孤單不寂寞了。”


    陳寶姍神情一怔,似乎聽明白了席無思話裏的內容,不可思議哭道:“無思哥哥,我也不想這樣,你知道嗎?我如今是形單影隻的一個人,沒有親人了。我原本想,殺了你之後,我再陪著你一起走,那樣我們兩個人就永遠在一起了,永遠留在這啼血穀了。”


    這句話,直接戳到席無思心靈的最深處,那種失去親人的感同身受,像是刀割一般的疼痛。


    “可我連父母的死還有賀師伯的死都沒有看到過,就好像夢一樣,夢醒之後才發現自己的親人沒了。”


    陳寶姍回過頭,再也抑製不住內心的情感,回身抱住了席無思。兩人就這麽緊緊抱著,相同的遭遇,相同的境地,如今也隻能任由淚水揮灑,別的什麽也做不了。


    “無思哥哥,我不要你死,我永遠都不要你死。我要你陪在我的身邊,永遠的陪在我的身邊好不好?”


    陳寶姍一邊哭泣一邊哀求,這般境地,又怎能不讓人肝腸寸斷淚流滿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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