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英臣從骨子裏其實是看不起哈魯太子一行的,他的血液裏還是流淌著漢儒家文化精髓,從內心深處,他認為哈魯隻不過一邊陲落魄王子罷了。之所以選擇和哈魯他們合作,是因為哈魯手下的能人異士多,而且在吐蕃還是有一定的影響的。


    哈魯一行所謂聲勢浩大,一路之上耀武揚威,真所謂張揚至極。王英臣是瞧不起這種做派的,作為落魄王子,還如此囂張跋扈張揚,若非朝廷給了些許恩澤,恐早就被消滅殆盡。


    幾日的行走,也逶迤來到四川和雲南交界處,小首陽山就在四川和雲南交界處的茂水鎮西側近官道約莫十裏地的地方。茂水鎮實際上隻是一個小小的村落,約莫百來戶人家,但因為這裏是四川和雲南兩處的交通必要通道,來往客商途徑必定道此處歇腳,因此小鎮倒也繁華。


    道茂水鎮的時候,正是掌燈時分,哈魯一行尋了個客棧住下,這幾十來人住店,瞬間就將小小的客棧塞得滿滿的。來了一筆這麽大的生意,掌櫃的和店小二都樂地喜笑顏開,忙碌的準備酒水還有客房。


    甫一坐下,小二剛端上酒水,王英臣便塞給了小二一塊碎銀子問路道:“小二,小首陽山離此處還有多遠?”


    店小二收到銀子,一時間滿臉堆笑,但又聽到問小首陽山的位置,慌忙將銀子遞還給王英臣,臉上突然驚現恐懼之色,頭搖得像是撥浪鼓一樣。


    王英臣覺得有異樣,以為是店小二嫌錢少,便微微一笑取出一錠銀子交給店小二,同時眼神目不轉睛盯著店小二,雖然不言語,但小二知道肯定是同樣的問題。


    店小二依然惶恐擺手,拒不接受銀子,這讓王英臣心裏瞬間惱了起來:莫非這裏的人窮瘋了不成?就問個路,他居然還嫌錢少。但為了問清路徑,王英臣還是壓住了心頭火,無可奈何地重新向袖裏摸去。


    店小二見每天迎來送往,眼神又是何等的犀利乖巧,見眼前這位文質彬彬的先生又向袖口摸去,便瞬間就明白了什麽意思。雖然他心裏也很納悶,這個文質彬彬長相帥氣的年輕人怎麽會跟一群奇裝異服的粗魯漢子同行,但江湖中的事誰又能說得清?少管閑事,能保自己安全還能賺到錢,這是他們總結出來的經驗。


    見王英臣誤會了自己,店小二連忙擺手道:“大爺,您別掏了,要是在平時,您就算是不給小的錢小的也會知無不言言無不盡。隻是最近卻是不行,這不,就在一個時辰前有人向我問同樣的問題,我都沒有告訴他們。”


    王英臣見小二這麽說,內心裏也緩和一下,但還是將銀子掏出來沉沉按在小二手中。小二無奈,既然他人強要給,自己也沒有不收的理兒。


    王英臣饒有興致笑著問道:“小二哥,為何平日裏可以告訴我今日卻是不行?一個時辰前還有人來問路?是什麽人?有多少人?”


    小二歎了口氣,這才挑了挑眉回答道:“回大爺,這小首陽山就在小店出門往西十裏處,本不是有名的地方。隻不過半個月前,那裏卻是出了大事,有很多人……”小二頓了頓,怯生生看了王英臣身後的人後壓低了嗓子道:“就是像大爺身後的那樣打扮的人,他們追著幾個僧道俗一路打一路殺,死了好多人。”


    “後來據說是那群人將那些僧道俗一同困在首陽山上,供不上去也不願退下來,估計是想把他們困死。”說完小二還兀自搖了搖頭心有餘悸地低聲歎息道:“造孽了,死了那麽多人。”


    王英臣眼睛一亮,連忙裝作打趣問道:“小二哥你瞎說的吧,看你說的有模有樣的,好像是親眼見過一樣,若真是如此,你又怎會好端端在這裏?還有,發生這麽大的事情,怎麽不見你們去報官?”


    小二聞言,立馬瞪了瞪眼睛道:“我可不是胡說的,我是親眼所見,那一日兩撥人正是在小店相遇,一言不合就打了起來。有兩個和尚端的是了得,連傷了好幾個人,可有幾個大漢就不行,受傷了之後,那幾個僧道就背著大漢往外麵跑,然後另一撥人就緊接著追了過去。”


    “這方圓百十裏,就隻有茂水鎮這一個小鎮子,哪還有衙門來管?那群人圍住了山之後,每天也都會派人來鎮子上買酒買菜,有時候還會要人送過去。我就是聽了隔壁飯莊的阿貴說的才知道後麵的事兒,阿貴送飯都去了好幾回了。這不,他今天未日落時就送飯去了,料想應該快回來了……。”


    這店小二話說到這裏,突然顯現有些不安起來,因為這時候他才想起來,那些圍山的人裝扮跟眼下店裏人一樣,而且一進店就問小首陽山的事兒,莫非他們是一夥兒的?這時候他又開始暗自懊悔起來,不該說這麽多,把阿貴也給扯了進去了。


    未及細想,小二語氣開始顫抖,並哭喪著臉求饒道:“大爺,我什麽都不清楚,我什麽都不知道,我們祖祖輩輩在這裏守著大山和來往的客商討生活,您別跟我計較。還有阿貴,他也什麽都不知道,您可別因為我一時胡說……。”


    這店小二話還沒說完,王英臣聽得是好氣又好笑,但為了達到目的,又不得不虎著臉道:“好了,你不要說了,我們吃飯住店給銀子,僅此而已。不過,話既然說出來了,你不妨再告訴我,你說還有人問路,是什麽人?又多少人?長什麽模樣?”唬完店小二又瞬間和顏悅色道:“你放心,我就是問問,不會牽連道鎮子上的人的,當然也包括你說的阿貴。”


    事已至此,店小二也不得不囁嚅著緩緩道出實情:“一個時辰前,有四個人來問路,兩個年輕人和兩個中年人,一個長得胖胖的。他們也問小首陽山的路,問了很久我才告訴他們,之後他們便急匆匆離去了……。”


    王英臣這才露出滿意的微笑,拍了拍早已顫栗汗如雨下的小二,示意小二將酒菜上齊。小二如遇大赦,慌忙不迭逃也似地往後廚跑去。


    王英臣嘰裏呱啦對哈魯和曇宗子一陣言語,哈魯不以為意,曇宗子則臉色更加凝重起來。


    曇宗子喃喃道:“有個胖胖的人?莫非是賀雄?他怎麽會到這裏?我們的計劃如此周密,他又怎麽會知道這麽多?如果真是他,那恐怕就不那麽好搞了。”


    曇宗子舔了舔嘴唇,這時他才發現他的嘴唇是幹裂的,於是連忙喝了一口酒,掩蓋了表情上的尷尬。到現在為止,他似乎還沉浸在賀雄的恐怖實力當中,無法自拔。


    王英臣皺了皺眉,思索片刻道:“應該不是賀雄,小二說是個中年胖胖的男子,年齡上應該和賀雄不符合,小二應該不會看錯。除非….除非一個時辰前,天色朦朧。”


    王英臣這句話本身隻是一個理論的分析,聽在曇宗子耳朵裏,卻是有些紮耳朵。隻是曇宗子有一件事情不知道的是:賀雄身軀肥胖,楊輔也略顯肥胖。曇宗子雖然沒有直接和賀雄對過招,但那日見了賀雄恐怖的實力之後,也是有點杯弓蛇影了。


    哈魯則是一副無所謂的態度,他心裏知道賀雄是厲害的,但同時他也時最不畏懼的人。所謂外行看熱鬧,內行才看門道,簡單的幾下摔跤或許哈魯是懂,但相對於武學,他就是個徹頭徹尾的門外漢了。因此,此時此刻最無畏無懼的,反而是哈魯。


    “怕什麽,他賀雄再厲害,也隻是一個人,一個腦袋兩隻手兩隻腳。我們這裏這麽多人,再加上國師和王先生,個個都是驍勇的武士好手。再有國師師弟佛笑大師,更是密宗高手,何懼一個區區賀雄?到時候隻要大家蜂擁而上,就算借給他幾雙手腳他都要束手就擒。”


    王英臣嘴裏恭維著哈魯,心裏卻不住嘀咕:“蠻子就是蠻子,你哪裏會懂得這些?若真是賀雄,誰會給你蜂擁而上的機會?再加上還有達果一行,哪裏是你說的那麽好對付的?我和曇宗子或許能夠抵擋一陣,但其他這些個所謂的武士,在人家眼裏根本就不值一提。”


    哈魯傻,但曇宗子卻是不傻,他眉頭緊鎖,顯然哈魯的話對他來說絲毫都沒有起到安慰的作用,反而更加讓他擔心起來。若真是賀雄,這些人當中恐怕能抵擋的就隻有他自己和王英臣了,所以跟王英臣商量好對策,或許是目前最緊要的事情了。


    眾人各懷心事,匆匆用餐完畢,待各自睡去之後,曇宗子悄然來到王英臣的房間。


    “國師既然來了,不妨請進,在下在想,國師也應該來了。”


    曇宗子先是愕然,轉瞬又釋然,微微一笑,推門便欣然入內。隻見王英臣麵對著窗戶不住沉思,側身燭台閃耀,既優雅又孤獨。


    “玉麵郎君果然名不虛傳,老衲尚在十步開外,王先生就能聽到腳步聲,委實不得不讓人佩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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