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胡蠻兒是要繼續趕路的,可眼下獵戶急需救治,自己是萬萬走不得,隻好將獵戶攔腰抱起,放至馬背朝最近的一處醫館走去。


    好在獵戶隻是受了些皮外傷,並無致命之處,在郎中的救治下很快就轉醒了。


    胡蠻兒本可以放下獵戶便走,但聽到獵戶說什麽有妖,胡蠻兒便不得不留下來問個明白。


    待獵戶醒來後,看見胡蠻兒,忙起身要跪拜,口中喊著:“謝少俠救命之恩,謝少俠救命之恩。”


    胡蠻兒趕忙伸手托住獵戶單薄的身子說道:“大叔萬萬不可,我輩小兒怎可收如此大禮,不過是舉手之勞,大叔莫要放在心上。方才我聽大叔說有妖怪,不知是何意思。或許在下可以幫忙。”


    聽到這句話獵戶眼中閃過一絲懼意,身子有些顫抖。但還是強忍著將事情娓娓道來。


    原來獵戶自小便是在這附近山林中打獵為生,平日裏打些野兔野狐到集市上售賣,或者拿到大戶人家換些米麵。


    可不知怎的,近些日子裏,原本獵物繁多的山林現在卻再也找不到可以捕捉的小獸。捕不到獵物,獵戶便沒了生計,無奈之下便叫上自己的兒子與自己一起往深山裏去,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些獵物,若是遇上豺狼虎豹也好有個照應。


    可沒成想,父子二人走了很遠都未找到合適的獵物,甚至連隻野雞都沒看到。


    此時又正趕上天黑,趕回來也不太可能。好巧的讓他們找到一座早已破敗的寺廟。也算一個棲身之所,不至於被大一些的野獸攻擊,父子二人商議決定在廟內過夜。


    也許是累了一天,父子二人早早睡去。直至半夜獵戶有些腹痛,想要起身方便,可剛一睜眼,便看到,看到有一條堪比水桶粗細的巨蚺正在吞食著一個年輕男子,獵戶仔細一看,正是自己的兒子。


    獵戶心中一涼,也顧不得害怕抽出腰間的柴刀便去砍那條巨蚺,可沒成想,巨蚺的鱗片如同鋼鐵一般堅硬,柴刀都被砍的卷刃了卻未曾傷它分毫。


    而大蚺將年輕人吞去腹中後,扭頭看了看獵戶,竟口吐人言說了句:“你太老了,本仙不喜。”便用尾巴將獵戶掃出了寺廟,直到滾出去好遠。


    好在獵戶命大,並未摔死,到卻被嚇的魂不守舍,心知自己兒子是沒救了,便拖著受傷的身子往回跑,跑了一夜,直到跑出山林碰到胡蠻兒,才算救下他的性命。


    獵戶講到此處,已是老淚縱橫,泣不成聲。不消片刻,又昏死了過去。


    一旁收拾的郎中,忙上前查看,發現獵戶隻是傷心過度,並不是咽氣,長長的歎了口氣。


    “少俠有所不知,這已經不是咱們這第一個受害的人了。咱這鎮上,已經陸陸續續被禍害了好幾個人了,專門挑年輕男人下手。這位算是幸運的了,人家妖怪不喜。否則哪還有命活著回來。”


    胡蠻兒一聽還有這等天怒人怨之事,頓時氣的咬牙切齒,拳頭握的咯咯作響。


    忙掏出了些碎銀子丟到桌上,囑咐郎中好好醫治這位大叔,自己則出了醫館翻身上馬驅馬直衝向那片山林,也不管身後大聲喝止自己的郎中,隻顧向前衝去。


    胡蠻兒在山林中轉了許久,直到天色逐漸暗下來,才找到大叔說的那座破廟。


    胡蠻兒翻身下馬,將馬僵拴在廟門處的一棵大樹之上,隻身一人踏入廟內。


    破廟應是有些年月了,就連廟中供奉的泥塑都已經被風化的看不出樣貌,隻剩一個大概的輪廓。


    地上還殘留著昨日大叔與他兒子取暖用的篝火殘渣。胡蠻兒四下轉了一圈,沒發現什麽動靜,順便搜羅些枯枝木柴重新將篝火燃起。


    坐在篝火旁看著那跳動的火苗怔怔出神。


    胡蠻兒伸手拍了拍一旁的山魁,開口詢問道:“一會有把握嗎?”


    山魁微微一震,並未出聲,可在胡蠻兒心中卻聽的真切。


    “公子,你若沒把握會來嗎?”


    “會。”胡蠻兒斬釘截鐵的道。


    “那不就得了,還問我做什麽?”


    胡蠻兒苦笑了一聲,突然想到什麽又問道:“哎,我說怎麽從山莊出來後你就不出來見我了?”


    “公子有所不知,之前我說過,劍塚是一處養劍地,之所以我可以化人是因為當是在劍塚內,現在出了劍塚我便無法再幻化成人了。就連你我溝通也隻能在您心中,旁人是聽不到的。”


    胡蠻兒有些了然,安慰道:“無妨,等咱們回了師門,我去問問師傅,有無辦法讓你脫離劍身,我師傅可是個劍仙,應該有辦法的。”


    “公子不必太過費心,公子願帶我出山已經是很大的恩賜了,山魁知足。再說了,劍靈脫離了劍身還是劍靈嗎?能守在公子身邊就夠了。”


    胡蠻兒心中有些感動,暗自發誓日後有機會一定要讓山魁脫離劍身,放其自由。


    一時無言,也不知過了多久,直到胡蠻兒有些困了。剛要躺下睡覺,忽然聽到外麵似有隱約馬蹄聲響起。


    胡蠻兒猛然起身,握住山魁劍柄,劍意之強,宛若自己就是一把利刃。


    可隨後廟門外出現的人卻讓胡蠻兒愣在當場。


    又是白衣,又見白馬。


    白衣女子踏進寺廟見廟中竟還有一人,也是一愣,但當她看清此人時波瀾不驚的眸子中卻也閃過一絲驚訝,稍縱即逝。


    但白衣女子仍然無話,緩緩將白馬栓在一旁,走進廟內,找了個偏僻的角落坐下。自隨行包裹中取出一塊幹糧,一點點塞進口中。


    胡蠻兒呆呆的望著這個女子,心中有些莫名的歡喜。


    許久,胡蠻兒才稍稍平靜,忙起身作揖道:“那個,姑娘,救命之恩還未道謝。在下胡蠻兒,謝過姑娘救我性命。”


    女子依然麵無表情,自顧自的咀嚼著口中的幹糧。也不答話,甚至都不看胡蠻兒一眼。


    胡蠻兒有些尷尬,盡管這樣,還是繼續說道:“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何況是救人性命。若姑娘有事用得著在下盡管吩咐。”


    還是無言,好似此廟內隻有她自己一般。胡蠻兒看了一眼她那絕美的麵容,尤其是那雙如湖麵一般平靜的眸子。


    她不言語,胡蠻兒縱使有千萬句感謝,也如同匯進江河的溪流沒有一絲回應。


    試了幾次之後胡蠻兒便放棄了。廟內一時寂靜,隻有兩人的呼吸聲,與火苗燃燒枯枝時的劈啪聲。


    女子吃完便靠在身後的石柱之上閉目養神。


    胡蠻兒挑了挑篝火,讓暖意能離姑娘近些。隨後困意再次席卷,昏昏沉沉的睡了過去。


    直到深夜,原本閉目的女子忽的睜開了雙眼,微微轉頭看向了廟外。


    黑暗中門外的良駒有些躁動不安。口中不住嘶鳴,胡蠻兒這才驚醒。先是看了一眼白衣女子,而後握住劍柄走出破廟,行至門口時還不忘轉頭叮囑女子:“姑娘莫要出門,接下來可能會有危險,你還是待在廟內。若是有事,就大聲喊我。”


    女子依然麵無表情,隻是望著門外的黑暗處。


    胡蠻兒也不多待大踏步向外走去,隻是剛走進院內,便聽見有人開口。


    “呦,這位公子好生英俊,為何深夜來此深山老林?哦……我知道了,是不是與裏麵那位仙子姐姐幽會來的?”


    聲音是自門口處傳來,魅惑無比。聽的胡蠻兒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話音剛落,自大門外走進一美豔的少婦,楊柳細腰,濃妝豔抹。皮膚白皙的不像人色。更過分的是,婦人胸前隻用一塊素布包裹,生生擠出一半酥胸。身上也僅僅隻披了一塊薄紗,雪白的長腿之上並無任何遮攔,一雙玉足赤著踩在地上。


    胡蠻兒忙將頭轉向一旁,提起手中山魁,指著婦人開口道:“妖怪姐姐,您這媚功了得呀。這也就是碰上了我,若是換做別人,還不被你把魂兒都勾走了。隻可惜呀,爺爺我也不喜歡老的。”


    婦人一聽臉色有些不悅,但也未爆發,隻是提起紗巾擋住紅唇咯咯一笑。


    “呦呦呦,公子這嘴可有些壞哦。不喜人家?怎的不敢看人家?”說著就要伸手去摸胡蠻兒的臉。


    胡蠻兒忙退後幾步,調侃道:“不是不敢看,是怕看你看多了會吐。別裝了,昨夜那個年輕獵戶是被你吃了吧。”


    婦人一聽這才臉色一變,狠毒之色立即懸在臉上。


    “哦……原來是來報仇的呀,少年郎,有些自大了吧,你隻身前來,不怕我將你也吃掉?”


    胡蠻兒轉過頭直視著這位妖豔婦人,嘴臉微微上揚。


    “大嬸,你真醜。”


    說完腳下一用力,騰空而起,手中山魁橫著削出一劍。磅礴的劍氣一瞬間飛至蛇妖近前。


    蛇妖看出胡蠻兒有些本領,並未硬接,慌忙側身躲過這一擊,而後五指成抓,身形一探,向胡蠻兒的麵門抓來。


    胡蠻兒忙抽回山魁擋在身前。蛇妖手掌正好抓在山魁之上,鐺的一聲如同兩個堅韌的鐵器碰撞在一起。


    二人同時後退數步,蛇妖有些惱怒,但一開口仍然充斥著玩味。


    “呦呦喲,公子身手不錯呀,不如別打了,留下來與奴家做一對快活鴛鴦,豈不秒哉,奴家會讓你欲仙欲死的。”


    胡蠻兒冷冷一笑。


    “我說了,你太老,我不愛吃。”


    說完再次騰空而起,運轉真氣流入劍中,瞬間山魁發出一聲清脆劍鳴,並伴著淡淡金光,劍柄處的太極圖案飛速旋轉。


    胡蠻兒高舉手中山魁,一劍當頭劈下。蛇妖來不及閃躲,隻好搖身一變,變成了一條巨型大蚺,硬生生的接下了胡蠻兒這一劍。


    果然如獵戶大叔說的那般,這蛇妖鱗甲格外堅硬,這一劍劈上,並未對它造成太大的傷害。


    但如今的胡蠻兒卻也不是常人可以企及的。這一劍蛇妖吃痛的緊,在地上不住的翻滾。


    也正是這一劍,似乎激發了蛇妖的怒火。


    隻見蛇妖尾巴橫掃而至,胡蠻兒提劍去擋,沒想到,蛇妖力氣竟是如此之大,直接將胡蠻兒拍的倒飛出去,整個人撞在了廟牆之上,將廟牆撞出個大窟窿。


    而蛇妖並未給胡蠻兒喘息的機會,巨大的身軀盤旋而至,張開血盆大口,當頭咬下。


    胡蠻兒自知,若是被這一口咬中自己定然會成為蛇妖果腹的食物。


    忙引體內真氣流轉至雙腳,瞬間消失在原地。


    蛇妖一口咬空,凶性大發。扭動著碩大的腦袋四下尋找胡蠻兒。


    而此時的胡蠻兒卻站在庭院內的一顆大樹之上。剛才的一擊讓胡蠻兒口中流出了一絲鮮血。


    蛇妖很快便發現了胡蠻兒,扭動著龐大的身軀盤旋著向樹頂遊去。巨大的蛇嘴再次張開,想要將胡蠻兒吞進腹中。


    胡蠻兒怎會給它機會。腳下用力一蹬,整個人躍至空中,雙手握住山魁,劍尖朝下狠狠的刺了下去,伴隨著極速的破空聲,山魁的劍尖狠狠的插在了蛇妖的眼中,爆出了一股腥臭的血液以及黑色的汁液。


    蛇妖大痛,翻滾著巨大的身子,想要將胡蠻兒甩下來。


    胡蠻兒緊緊握住劍柄,稍稍穩住身形,騰出左手,將體內真氣集結在左手之上,然後狠狠的砸在了蛇妖的額頭之上。


    這一下結結實實的砸中了蛇妖。蛇妖巨大的頭顱被砸到地上,震的大地都為之一顫。


    倒地的蛇妖沒有了動靜,胡蠻兒吃力的將山魁自蛇妖眼球中拔出,揉了揉自己的胸膛。有些疼,怨恨的踢了一腳巨大的蛇頭。隨後轉身向廟內走去,想要看一看那位姑娘有沒有被嚇到。


    見女子依然還是那副波瀾不驚的模樣,胡蠻兒知道自己多心了。轉身想要去處理一下蛇妖的屍體,就在轉身的一霎那,一顆隻剩下一隻眼睛的巨大蛇頭向著胡蠻兒咬來。


    胡蠻兒抬頭挺胸,將頭一偏,蛇口內的巨牙狠狠的插在了胡蠻兒的肩上,以及胳膊上。


    胡蠻兒吃痛竟一下跪在了地上。身後的白衣女子此時麵上終於有了變化,眼角似有些抖動。眼神有些驚訝。


    而後抬眼瞪著蛇妖,而此時蛇妖僅剩的一隻眼睛也看著女子,隻是目光一瞬間的交集。


    蛇妖整個身軀一陣,竟劇烈抖動起來。像是看到了比死還要可怖的事物。慌亂的張開咬著胡蠻兒的大嘴,迅速退去。


    胡蠻兒哪會給它機會,強忍著傷勢,雙手握住山魁,用盡全身力氣一劍削出。光芒大盛的山魁嗡的一聲斬出一道淩厲劍氣,飛至蛇妖的頭顱。時間仿佛靜止,劍氣穿透了蛇妖的脖頸,將蛇妖的頭顱生生斬下。


    蛇妖翻滾幾下,再無半點生機。


    胡蠻兒噗通一聲跪倒在。口中噴出一口鮮血。好在手中還握著山魁,撐著自己的身體,不至於倒地。


    身後女子,緩緩站起,踱步到胡蠻兒身前。第一次開口,聲音悅耳清脆。


    “方才明明可避,為何不躲?”


    胡蠻兒咧嘴一笑,輕輕搖搖頭,回道。


    “你救我一命,我護你周全。”


    說完便一頭栽到在女子懷中,再無知覺。


    女子嘴角微微一抖,再次開口用極小的聲音說道:“我叫柳扶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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