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呸呸呸!”


    遊離一邊甩手脫去外麵的道袍,一邊運炁吐去不小心滲入嘴中的些許胃酸,心裏一陣犯惡心。


    不多久,赤鏈蛇腹部再次鼓動,張口又吐出一人來,正是那暈頭轉向的柳廷喜。


    他甚至顧不上探查赤鏈蛇的情況,一臉憤慨地破口道:“你剛剛是用了什麽陰險手段,居然能吸收赤鏈大仙的胃酸?”


    遊離正從佩囊中取出一件嶄新的道袍換上,見柳廷喜一臉狼狽,平靜地笑道:“鬥法比試,自然是各憑手段,什麽叫陰險?要真說陰險,你使詐誆我,誘我誤入赤鏈蛇的胃部空間,也沒光明磊落到哪裏去嘛,我不過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大家彼此彼此。”


    柳廷喜一怔,這才想起赤鏈蛇來,趕緊轉身回看,卻見那長蟲攤倒在坑坑窪窪的演武台上,氣息萎頓。


    他一臉肉痛,嚐試以心神聯係赤鏈蛇。


    半晌,赤鏈蛇才有氣無力地回道:“小喜,我這下可是被坑慘了。我剛剛察覺到一絲異獸的氣息,那小道士身上恐怕有古怪。”


    “異獸?”柳廷喜臉色微變。


    他也算是個心思靈巧之輩,聽聞這話後,立即追問道:“真的是異獸?難不成他也是個隱藏的豢獸師?”


    “應該就是異獸。能吸食我胃囊酸液的異獸,顯然是個毒蟲,隻是對方的氣息十分微弱,若非在確確實實地鯨吞蠶食酸霧,我還真沒察覺到異常。後來,那毒蟲明顯是吸飽了,氣息沒收住,發散出一絲來,且神魂波動十分強烈,看樣子是被那小道士煉化過了。”赤鏈蛇病懨懨地說道。


    “煉化過了?那真是可惜了。”柳廷喜聽後,大失所望。


    根據仙盟大比的規則,選手除了相關的法兵、符籙甚至丹藥外,不得借用外力。而靈寵,就屬於最典型的外力。


    前文也說過,靈寵與豢獸師的本命獸是完全不同的兩種概念。


    二者最本質的區別,就是驅使的方式不同。


    靈寵隻是被修士當作寵物而飼養在身邊,有的會簽定主仆靈契,有的甚至連主仆靈契都不簽,也能成為彼此信賴的夥伴。


    所謂主仆靈契,是靈寵主動放開自己的念識(神識),由自家主人在其中種下一縷念識或神識印記,上麵刻錄著相關的契約文字,一旦靈寵生出二心,便立即會被主人察覺,然後被瞬間控製住或殺死。


    比如遊離的冰紋蟒、青梟,就屬於簽定了主仆靈契的靈寵。


    而豢獸師,則是直接煉化妖獸的半數魂魄於本命竅穴之中,雙方就此成為唇齒相依的雙生關係。


    由此可見,靈寵與本命獸,一個能保持自身魂魄的完整性,自己死亡後,也不會影響到自家主人;一個的魂魄則與自家主人水乳交融,半數魂魄寄附於主人體內,關係更加緊密,走的是相輔相成、互相成就之道,其中一方死亡,另一方十有**也會身死道消。


    而正是這樣的差別,導致了仙盟大比評委會的區別對待。


    豢獸師可以召喚本命獸進行鬥法,但擁有靈寵的修士,卻被禁止召出靈寵助陣。


    柳廷喜剛剛所想的,就是希望搞清楚,遊離在胃部空間中召喚出來那毒蟲究竟是不是靈寵。如果是靈寵,那麽就可以向裁判檢舉,直接判對方違反規則,輸掉比賽了。


    可惜,按照赤鏈蛇的話,遊離的那個毒蟲神魂氣息與他本人的幾乎完全一致,那就說明這廝肯定已經煉化過了。


    如此一來,不管遊離是不是真正的豢獸師,反正他那毒蟲肯定不是靈寵了。


    柳廷喜問道:“大仙,還能戰嗎?”


    赤鏈蛇道:“胃部難受得緊,那小子亂砸符籙一通,破壞不小。所幸並未給胃囊壁造成太嚴重的傷勢,但短時間內是很難恢複了。小喜,不如用那一招吧。”


    柳廷喜眉頭一皺,嘀咕道:“可是,那招我是給後麵的比賽預備的。”


    “這一關若是都過不了,哪來還有後續的比賽?”赤鏈蛇無語。


    “好,那就聽大仙的。”


    柳廷喜做好決斷,當即召出一道黑色的皮質符籙,上麵以鮮血刻畫了一道歪七豎八的異域文字,開始掐訣念咒。


    遊離有心見識一番豢獸師的鬥法手段,故沒有第一時間發動攻擊,而是讓開兩步,饒有興致地等待著。


    無移時,柳廷喜手中的符籙瑩然一亮,符膽中的文字立即飛射而出,沒入赤鏈蛇體內。


    隨後,赤鏈蛇那碩大的身軀開始扭動起來,蛇眼更是由原本的梭狀豎成一條細線。俄而,原本墨綠色的豎瞳一變而為漆黑色。


    伴隨瞳孔顏色發生變化,赤鏈蛇身上的氣勢也為之一變。


    與此同時,柳廷喜繼續念咒不停,手中的指訣同樣變換不止,看得遊離眼花繚亂。


    時間點滴流逝,遊離終於意識到,柳廷喜那道皮質符籙,極有可能是脫胎於北方巫覡的一種巫符。


    說起來,道門符籙一脈,其實與北方廣大區域的巫風有著千絲萬縷的聯係。


    東北道區的生民足有數百萬,在道教越過北嶺關,北上傳入該地區之前,那裏從王公貴族,到平頭百姓,一直是巫風盛行。


    所以,東北地區的很多修仙門派,至今仍保留著不少古老的巫覡傳統,巫符便是其一。


    巫符與道門的符籙,屬於同源異質的關係。即繪製和使用原理大致差不多,但又有著明顯的區別,最大的區別就是符籙材質。


    東北地區山林密布,是難得的靈秀之地,有靈生物極多,所以巫符多使用獸皮,而且多為成精啟智了的靈獸之皮。


    東北地區靈獸多,可以隨時獵獸取材,但關內則是人口密布,靈獸稀少,無法像巫符那樣使用靈獸皮。於是,正一教祖天師便就地取材,改靈獸皮為桃木、靈玉等其他材質,開創符籙一脈。


    靈獸皮製成的符紙,最大的特點是經久耐用。符膽中靈竅真意消散後,可以抹除上麵的符文,重新繪製,隻不過效果要比前一道差一些,畢竟靈氣損耗是客觀情況。


    赤鏈蛇身上的氣勢節節攀升,十餘息後,終於達到頂峰。


    遊離的神識一直籠罩著對方,此時終於麵露異色,因為那赤鏈蛇的氣息已經達到了凝丹後期!


    “這是……難道是請妖術?”遊離暗忖道。


    柳廷喜仿佛猜透了他的心思,嗤笑道:“柳大仙可不是一邊的妖修,而是一名實打實的妖仙!”


    遊離心中一動,那就難怪了。


    所謂妖仙,與“人仙”一樣,指的都是修為達到金丹期的修士。隻不過,人仙是人族金丹,妖仙是妖族金丹。


    雖然名字中有個“仙”字,但妖仙畢竟還不算真正意義上的仙神,無法直接附身在人體上。如果強行為之,一次兩次還好,次數一多,人體遲早會被妖氣侵蝕,從而影響其大道根基。


    於是,豢獸師一脈就想到了一招——以本命獸為媒介,將妖仙的神魂召請到自己的本命獸身上。


    如果本命獸與所請的妖仙是同種同屬,那就最好不過了,妖仙使用這具臨時的肉身時,會更加得心應手。


    “看來,柳廷喜這次召請的正是一條金丹期的赤鏈蛇了。”遊離瞬間做出判斷。


    “受死!”


    柳廷喜大喝一聲,身後的赤鏈蛇信子狂吐,立即衝殺而出。


    遊離眯眼細看,當即取出一疊紅色的符籙,同時注入真炁,須臾之間,便有兩道符籙化為符兵,朝兩側奔行而出。


    遊離則左手持母符,右手連續的打出六道八品赤焰符,同時身形後撤。


    六個碩大的火團接連撞擊在赤鏈蛇身上,卻被堅硬的鱗甲擋住,未能奏效。


    那長蟲勢不可擋,欺身而上,僅一息工夫,就殺到遊離身前。張開血盆大口,這次卻沒有吞咬的動作,而是吐出一股熾熱的火柱。


    遊離閃身避過,抬手打出三道八品冰箭符。


    三支冰箭,呈倒“品”字形前突,上麵兩支直奔蛇瞳而去,下麵一支的目標則是蛇口。


    那被柳大仙附身的赤鏈蛇,冷哼一聲,一扭頭,火柱立即將冰箭盡數熔解。


    而這時,遊離卻已經從它眼前消失不見。


    下一刻,便見他驟然出現在蛇背上空,手中卻多了一把長劍。


    劍名:赤霄。


    赤霄劍一出,原本還從容不迫的赤鏈蛇,頓時打了個冷顫,那鋒芒畢露的二尺長劍,品秩頗高,已經讓它感受到莫大的威脅了。


    於是,它奮力扭身,一邊將全身的鱗甲全部釋放出來,一邊試圖避開七寸要害。


    遊離手握赤霄,狠狠斬了下去。


    就在此時,他陡覺腦後一股惡寒,知道是那柳廷喜偷襲來了,卻不閃不避,手中的長劍更是不偏不倚地斬中了赤鏈蛇的七寸處。


    就在赤霄劍深入蛇鱗半寸時,他身後手持匕首的柳廷喜也已殺到。


    這就是豢獸師單挑時的優勢了,有本命獸助陣,在麵對遊離這樣沒有召請神祇助力的對手,瞬間就能形成二打一的局麵。


    就在他自以為能成功時,遊離卻微微一笑,左手符籙紅光一閃,身影倏然而逝,隻留下一道紅色的符籙,被劈成兩半。


    柳廷喜一驚,第一反應不是遊離去哪兒了,而是試圖強行收手,防止自己落空的一擊,會轉移到下方的赤鏈蛇身上去。


    終究是朝夕相處的本命獸,柳廷喜自然下不去手。


    就在他扭身缷力時,腦後也感受到一陣惡寒。


    不過兩息之間,雙方的攻守之勢竟然就這麽異位了。


    柳廷喜腦中一片空白,完全搞不明白,自己怎麽就落到現今這個局麵了?思緒紛亂之際,甚至忘記躲避或格擋了。


    “小心!”


    下麵的赤鏈蛇救之不及,隻能大聲提醒,同時長尾一擺,盡力來救,然而卻為時已晚。


    眼見遊離手中的長劍就要擊中對手,他卻又詭異地從半空中消失不見,眨眼就在不遠處站定,手中還握著那道剪紙成兵符的母符。


    隨後,赤鏈蛇長尾一卷,穩穩托住一臉懵逼的柳廷喜,將他放回地上。


    柳廷喜回過神來,正要命令赤鏈蛇繼續攻擊,卻見到裁判已經舉手示意道:


    “本局比賽,真玄派道心獲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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