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個世界,任何一個自成天地的獨立空間,都仿佛是一個具備靈性的有靈之物,是心與身、形與神、性與命的雙重結合。


    而這,也正是諸如佩囊、撲滿、聚寶盆、獸囊等儲物法器製作和運行的底層原理。


    眾所周知,儲物法器便是典型的自成天地的獨立空間。比如佩囊,首先依據的自然是與空間相關的規則,用修行界的術語來說,即為“空間道律”。


    其次,便是搜集具備空間屬性的材料,按照相應的空間道律,將各個零部件鍛造成型後,再在上麵刻錄相應的法陣符文,然後環環相扣,最終構建出一個獨立於此方世界的小空間,用於儲存隨身物品。


    上麵這幾個步驟說起來簡單,實際製作時,幾乎每一步都有一堆難題需要攻克,否則偌大一個修行界,大大小小的宗門、家族何止千家?而修士人數更是早就超過了十萬,但真正能穩定製作、並且能大批量生產儲物法器的勢力,也就墨匠、班門兩家而已。


    所以,掌握相關核心技術的這兩家勢力,幾乎壟斷了整個儲物法器市場,也就絲毫不奇怪了。


    閑話扯遠了些。說這麽多,隻是想表明,一個獨立自成的小空間,必然是形神兼備,身心結合的。


    儲物法器則是典型的自帶獨立空間。修士在使用前,便需要滴血煉化,激發其中的附靈法陣。


    所謂附靈法陣,便是將修士的個人所獨有的精血、念力(或神識)注入其中,賦予儲物法器以念識(或神識)烙印。


    如此一來,儲物法器便具備了相當的靈性,不再是一個純粹的死物。修士使用時,皆須以神識(或念識)引導真炁法力注入其中,才能打開。


    而赤鏈蛇的胃囊,其運行原理就與儲物法器類似。


    隻不過,那個胃囊所囊括的胃部空間,由於誕生於赤鏈蛇的本命神通,本身就是它身體的一部分,所以也就不需要像儲物法器那樣,再額外烙印精血和念識(神識)。


    至於遊離為什麽認定,控製這個胃部空間的念力本源,不是赤鏈蛇自己的神念,而是那柳廷喜,依據有二。


    其一,赤鏈蛇作為柳廷喜的本命獸,本身就有一半的魂魄寄附在他的本命竅穴之中。那麽,柳廷喜越過赤鏈蛇,直接取得這個胃部空間的可能性極大。


    其二,反過來想,如果這個胃部空間完全由赤鏈蛇自己掌控,那麽就應該早些把柳廷喜送出去,留在這裏隻有給遊離當靶子、給赤鏈蛇添亂的份。而他們沒有這麽做,說明柳廷喜極有可能無法離開。無法離開的原因,十有八九就是這個空間需要他本人親自操控。


    其實,第二點的理由有點牽強,比如,柳廷喜之所以留下來,主要是為了牽製遊離,壓迫他今早投降。


    不過,倉促之間,遊離自然沒有那麽時間和精力來反複論證,他能在危機關頭想到這一步,已是殊為不易。


    所以,等他鎖定了赤鏈蛇的念力本源,就假模假樣地打出一道九品棘魂符,實際上暗中釋放出了一連串神識衝擊。


    這道九品棘魂符,並非玄真門自家的符籙,而是淨靈宗道誠真人贈送給他的見麵禮之一。


    當初,道誠真人攜許不遜作客指玄觀,贈送了他一匣符籙。其中最寶貴的,就是那道號稱“一道靈光斬真仙”的靈劍符,七品級的,是淨靈宗的代表性符籙,堪稱價值連城,可惜在踇隅山上遇襲時,被遊離用掉了。


    至於其他的符籙,包括換影符、天羅地網符、百解符等,都是八品級的。隻有棘魂符是九品,一共有三道。


    倒不是道誠真人吝嗇,而是他身為一位金丹中期的道門高真,平時幾乎用不上地界符籙,所以手頭的低階符籙本就不多。而當時遊離也不過才築基初期修為,正處於需要大量消耗九品符籙的階段,送一堆八品符籙已經算是格外慷慨了。隻不過他手頭隻剩四十七張八品符籙,為了湊足一遝之數,這才加送了三道九品棘魂符。


    棘魂符也是一道神魂攻擊類符籙,但與玄真門的錐心符相比,同為九品級,殺力卻要差上不少,畢竟術業有專攻,玄真門主攻的就是神靈部符籙,這一方麵的造詣自然好高一些。


    此時的柳廷喜,在見到遊離打出棘魂符後,立即運轉神識,牽引著丹田中的赤鏈蛇魂魄,控製胃囊壁的蠕動,分泌出大量的酸霧,試圖將那棘魂符腐蝕在半路。


    同時,自己也像水中的遊魚一樣,在囊壁中來回穿梭,不給遊離的神識鎖定自己的機會。


    但他沒想到的是,棘魂符明明被酸霧阻滯在半空,自己卻還是感覺心神一陣恍惚,無端地遭到了襲擊。


    他心中大駭,思緒紛亂,一時竟沒能搞清楚對方的手段,還以為是那棘魂符特殊的效果所致。


    眼見才撐了半炷香不到,剩下的時間若一味拖延,顯然會越來越陷入被動。思前想後,他也不敢托大,心念一動,將胃部空間的掌控權還給赤鏈蛇。


    “大仙,那小道士神識不俗,穩妥起見,還是由你來操控胃囊,我專心對付他。我們這次出門,父親可是抱著很大的期待的,希望咱們柳家能在仙盟大比上打出名聲。”柳廷喜說道。


    赤鏈蛇接過來後,以意念回道:“小喜剛剛經曆的心神恍惚,連我也受到了影響。掌控權還給我也好,隻是這樣一來,我一心難以二用,分泌酸液的速度就要受些影響了。”


    “無妨。”柳廷喜道,“沒想到第五輪就遇到個硬茬,看來我得提前用些壓箱底的手段了。”


    說著,張手一扭,手中便多了一道皮製的符籙,掐訣念咒,口喝一聲“敕令!”


    下一刻,便見整個胃部空間內變得風雲變幻,烏雲聚攏,須臾之間,便下期了瓢潑大雨來。


    遊離身在五行符陣之中,在雨雲成型之時,就預感到了不妙。他的神識其實早就鎖定了柳廷喜,隻是沒想到,他那道皮質的古怪符籙,竟然有行雲布雨之能。


    關鍵是,這雨還特麽的是酸雨,帶腐蝕性的那種。


    無奈之下,他隻能先打出數道土牆符,在頭頂架設起一間簡陋的房屋,然後又朝腳下打出兩道土石符,加固大石。酸雨慢慢匯聚成湖,已經開始腐蝕土石符了。


    就在他一籌莫展時,心湖中,隱喜蛛發來一段意念:“主人,那酸雨對您來說是個災害,對我可是大補啊。”


    遊離心中一動,從佩囊中取出那顆琥珀藏蛛,問道:“你原來的遺蛻,還用得上嗎?”


    隱喜蛛道:“我那遺蛻原本具備三種毒腺,螯毒麻痹,顎毒腐蝕,蛛絲之毒則有致幻、攝魂奪魄之效。這三種毒素中,隻有第三種蛛絲之毒才與我的本命神通相關,喚作‘蛛絲綴心’。而其餘兩種毒素,都是肉身所帶的。這副遺蛻已經被封藏了五千年,難免會有一些退化,但還能用。這酸雨對我來說,正可謂久旱逢甘霖。”


    “甚好!”遊離大喜過望,心念一動,召出心字印來,將印有“蛛”字雲文的一麵,貼近手中的琥珀。


    昏暗中,隻見“蛛”字倏然一亮,便有一道綠光,順著早先心字印開辟的一條神遊通道,徑直鑽入琥珀之中。


    待得身心融合,形神合一,那綠毛蛛的四對眼睛終於得了一點真靈,從死寂中恢複了神采。


    無移時,遊離便再次與琥珀中的隱喜蛛取得了心神聯係。


    “如何?”遊離問道。


    “還在適應中。我畢竟還隻恢複了三魂六魄,最後一魄還差些火候,不過,這遺蛻終究是我自己的,適應起來也快,操控的流暢程度基本能達到生前的七八成,應付外麵的酸雨足夠了。”隱喜蛛說道。


    “那外麵這層琥珀,需要破開嗎?”


    “不用,主人隻需施法鑿一條細微的通道,讓我的口器能與外界連通就行。”


    遊離當即取出之前在安化鎮上給娘親購買的銀針,將真炁附著於上,眨眼間就刺出一個小孔。


    做完這些,他便把那顆雞蛋大小的琥珀拋到石屋頂部,然後帶著點防備和好奇,開始觀察那隱喜蛛的手段。


    隻見琥珀被卡在石縫中一動不動,有孔的一麵固定朝上。裏麵的隱喜蛛口器蠕動不停,不多久,便可見得有絲絲縷縷的墨綠色霧氣,陸續鑽入針孔之中。


    隨著時間的推移,那霧氣越來越濃鬱,以至於遊離愕然發現,滴在屋頂的雨水在不知不覺間,已經變得清澈透明了。


    原來,隱喜蛛竟然通過自己的雙顎,將雨水中所含的毒素剝離出來,盡數吸進自己體內!


    數十息過後,五行符陣外的雲層也跟著出現了變化,整個胃部空間的“天空”中,竟然出現了一根水龍卷一般的霧柱,形似一個巨大的漏鬥,而漏鬥的嘴部,正直通五行符陣之內。


    這邊廂,隱喜蛛正吸食得起勁,身體從原先的幹癟衰朽,漸變為墨綠色,遊離甚至隱約感知到,那些毒素進入雙顎之後,被不斷壓縮、液化,仿佛血液一般,開始沿著它的經脈、肢節流動。


    那邊廂,柳廷喜驚疑不定地看著那越來越大的漏鬥狀雲霧,心下一沉,大叫一聲:“大事不妙,大仙,快阻止他!”


    赤鏈蛇得令,胃囊一陣翻湧,整個胃部空間立刻像天塌地陷一般,瞬間打斷了毒霧的聚攏。


    與此同時,遊離頓覺腳下的石塊出現崩解之勢,知道對方這是要生死一搏了。於是,手腕一抖,雙手各自多出了一疊符籙。


    胃部空間外的演武場上。


    蔡姓裁判心中掐算著時間,正決定好再過半刻時,無論如何都要動手中止比賽、出手救人時,驀然發現那原本蜷曲不動的赤鏈蛇,突然胡亂翻滾起來。


    就在那長蟲來回滾動之際,它原本平滑如常的肚腹,突然鼓脹如球,仿佛剛剛進食過一隻巨獸一般。


    隨著肚腹越來越大,赤鏈蛇越來越痛苦,尾巴更是無意識地亂掃,將演武台破壞得七零八落。


    裁判見狀,情知情形不妙,真要出手鎮壓,心頭有感,便見那長蟲血口大張,腹部登時伸直,“噗”的一聲,吐出一物。


    裁判定睛一看,那渾身沾滿墨綠色黏液的人,不是遊離,又是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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