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離不動聲色地運轉傳心術,叩開了邢陽生的心門,將情況及時反饋給了他。


    邢陽生麵不改色,笑道:“沒事就好。讓諸位受驚了。”


    蕭遠界道:“貴國這安保水準還真是讓人刮目相看啊。”


    韓崇文見抓住機會,順勢譏諷道:“若非我們蕭大人修過幾年道,後果真是不堪設想了。邢大人,此事我方定要討個說法!”


    邢陽生抱拳道:“三位大人稍安勿躁,我們定會徹查此事,給貴方一個交代。”


    等護送著大桓一方的人離開後,邢陽生沉著臉道:“牧之,這事你怎麽說?”


    牧之,是李自牧的字。


    李自牧此時的臉色極為難看,他看了一眼身旁的華英傑,沉聲道:“安保一事是我親自部署的,除了會同道正司、武德司外,還特地聘請玉龍山和本城修仙世家武氏,這兩家各出了幾位精幹的核心弟子,一主內一主外,協助道、武二司。這處私宅更是明裏暗裏安排了三重防禦,就這樣還給人潛進來,當真是匪夷所思。當然了,出了這樣的事,我難辭其咎。”


    彭少仁打圓場道:“李大人無須太過自責,相信邢大人也不是要責怪於你。當務之急,還是要感覺排查出刺客的根腳來。”


    邢陽生點點頭,朝著三位隨身修士問道:“不知三位仙師怎麽看?”


    眼見遊離和華英傑都暫時沒有開口的意思,彭少仁介紹道:“給大家介紹一下,這位是京城太一宮的趙道長。”


    眾人聞言,紛紛見禮。


    見遊離一臉茫然,邢陽生笑著解釋道:“太一宮是京城八座‘禦前宮觀’之一,由皇室直接掌管,平時則交由鴻臚寺分管,獨立於祠部下屬的道錄院。”


    遊離恍然大悟。原本他以為朝廷隻掌握了武德司和道錄院下轄的十方叢林這兩大修行勢力,沒想到居然還有禦前宮觀這樣的第三方勢力。


    所謂禦前宮觀,俗稱“天子之祠”,聽其名便知,這是與道錄院十方叢林中的普通道門廟觀完全不同的宮觀,乃是皇室的家廟,裏麵供奉著曆代皇帝、皇後,地位超然。


    在遊離的傳心術感應中,這位太一宮的趙道長,修為至少達到了凝丹後期,堪稱深不可測。


    趙道長打個道門稽首,一咧嘴,兩頰上的肉便被擠成好幾層,“太一宮趙致真,見過諸位大人、道友。”


    眾人還禮後,邢陽生問道:“不知道趙道長對方才發生之事,有何高見?”


    趙致真一手捫住便便大腹,笑道:“那人身法極為詭異,若非主動現身,再加上這位小道友的及時示警,貧道自問還真沒辦法第一時間反應過來。不知這位小道友如何稱呼?”


    遊離恭敬回道:“前輩謬讚了。晚輩真玄派道心。”趙致真捋須道:“自古英雄出少年,道心小友自謙了。你可有什麽想法?”


    遊離想了想,搖搖頭道:“晚輩因為功法的緣故,能夠提前半息感知到附近的殺意。剛剛那人幾乎來無影去無蹤,若非出手之時流露出的一絲殺意,我也沒法知道的。”


    這時,華英傑出聲道:“依我看來,很有可能是除門中人。”


    除門?眾人聞言,都齊刷刷地看來過來。


    除門,八門之一,與風門、瓜門並成為“三煞門”。因為這三門中的人,經常以武犯禁,是山下的世俗朝廷最為頭疼的對象,所以通緝榜單中的人也多出於這三門。


    雖然三煞門同時受到朝廷的打壓,但有所不同的是,風門和瓜門,一個打家劫舍,一個走江湖賣藝當鏢師,總體都還是在明麵上活動,除門卻是躲在暗處,幹的更是殺人營生。


    除者,清除、除去之意,除門中人多為受雇殺人的江湖刺客,拿人錢財,替人消災,因而常常令江湖中人聞風喪膽。


    “華道友的意思是,這是有人買凶殺人?”趙致真問道。


    “不錯。我認為,剛剛對方看似是無差別地進攻,其實有明顯的主次之分。”華英傑說道。


    “看來二位也都留意到了。”趙致真見遊離微微點頭,笑道。


    見三位修士沒有點破,彭少仁急道:“三位仙師,可不要再打啞謎了。剛剛那個刺客的攻擊,難道有什麽玄機?”


    “玄機自然是有的。”趙致真說道,“那人一次性發出六柄,力道和手法卻極有講究。其實隻有兩刀是真正奔著殺人去的。”


    “一刀是那韓崇文,還有一刀則是……”華英傑接過話頭,看向了李自牧。


    “我?”李自牧指了指自己,詫異道。


    見華英傑肯定地點了點頭,李自牧臉色頓時難看起來,“你確定?”


    “華長老所言應該是正確的。”遊離也出聲道,“若對方隻是純粹攪局,阻撓和談,甚至要再度挑起兩國的爭端,隻需對著邢大人下死手就行了。畢竟那人既然能夠來去自如,顯然對在場的幾位修士的修為了然於心,而我的修為是最為低弱的。”


    邢陽生聽得眼皮直跳,慶幸道:“幸好不是衝我來的,不然你小子是不是真擋不住?”


    遊離翻了個白眼,懶得搭理這個得了便宜還賣乖的家夥。


    彭少仁老成持重,關注點始終在正事上,忙問道:“李大人,這裏就屬你對安西州的情況最熟,你心中可有頭緒了?”


    李自牧心思急轉,沉吟半晌後,給出了自己的猜測:“這幾年,雖然安西州的治安逐漸穩定下來,但還是活躍著少量的反抗組織。我記得有一個‘反隨複蕭會’,成員皆是蕭國遺老遺少,當年蕭國西部的這十餘州被大桓侵占後,這些人就一直在反抗大桓,如今則改為反抗大隨了。”


    遊離聞言,突然想起來了,“年前我曾遇到過幾個反隨複蕭會的成員,當時他們妄圖刺殺寇元帥來著,不過被反殺了。”


    邢陽生嗤笑道:“一幫難成氣候的烏合之眾罷了,就算背後有薩烏教的支持,也不可能培養出這樣的刺客來。更何況這一次和談,是對兩國都有好處的事情,薩烏教就算時不時搗亂,也不可能違背大桓皇帝的意誌,指使反隨複蕭會破壞和談吧?這明顯不合常理。”


    彭少仁問道:“若是這個反隨複蕭會擅自行事呢?畢竟,他們的目的本來就是複辟蕭國,巴不得兩國紛爭不斷,好坐收漁利。”


    “彭大人言之有理。”李自牧讚同道,“其實武德司已經掌握了反隨複蕭會的動向,一查便知。”


    “那就有勞牧之聯係一下武德司,了解一下這個組織的詳情。”


    邢陽生當機立斷,“至於華仙師剛剛的推測,不知道你可有什麽線索?”


    華英傑道:“我早年曾在關內遊曆過一段時間,在隨州時不小心招惹了一個地頭蛇,被對方買凶追殺,其後的一年時間裏,幾乎日夜與那個刺客組織周旋。今日這個刺客的身法,與當年追殺我的那個刺客組織頗有些相似之處。”


    “南都隨州?”趙致真好奇問道,“不知是誰?”


    華英傑明顯不願多談,隻是淡淡地回道:“經曆過無數場大逃殺後,我最終從其中一人口中撬出了那個刺客組織的名稱,名叫‘一炷香’。”


    “一炷香?”趙致真聞言,臉色大變。


    彭少仁見狀,忙問:“趙道長,這個一炷香很厲害嗎?”


    “彭大人有所不知,這個一炷香是除門三大頂尖刺客組織之一,號稱隻要能鎖定目標,便能在一炷香的時間內刺殺目標,幾乎少有失手。最關鍵的是,這個組織不隻是做凡俗界的生意,同樣也活躍於修行界,是一個以狠辣著稱的神秘組織。”趙致真說道。


    話音剛落,趙致真又問遊離道:“道心小友,剛剛那人,你可知是男是女?”


    遊離不解,但還是如實回道:“對方使了障眼法,但我若是沒感應錯的話,當是一位坤修。”


    “坤修嗎?那就是了。”華英傑接道,“當年那個刺客組織前後派出三名殺手,均為女刺客。”


    “若是坤修,那對方來自一炷香的可能性就極大了。”趙致真麵色凝重起來。


    麵對逐漸凝重的氣氛,身為主心骨的邢陽生反而拿出了該有的擔當來,平靜道:“既然有了追查方向,情況就不算最壞。一炷香?這樣的刺客組織,肯定已經入了武德司的重點關注名單。不過,考慮到城內的安防壓力不小,道心,你待會兒聯係一下你師兄,請他來幫幫忙吧。”


    遊離點點頭,對邢陽生沒有完全點破自家師兄的根腳,感到頗為滿意。事實上,在遊離看來,武德司相當於他上一世所在的大吃貨國的國安部門。武德司的修士身份對外都是嚴格保密的,這既是為了方便武德司活動,也是為了保護這些修士。邢陽生剛剛隻說讓劉在來幫忙,並沒有點破劉在曾經是武德司天下行走的身份,分寸拿捏得極好。


    於是,方才那話落在現場其他人的耳中,便都以為邢陽生要延請遊離的師兄出山,就像李自牧聘請玉龍山和武家的修士一樣,屬於合作行為。但對於知道情況的遊離來說,聽的卻是言外之意:要讓劉在這個曾經在武德司當過差的老員工,臨時起複,退休返聘。畢竟,劉在在武德司待過好些年,對於很多江湖秘聞本就十分了解。眾人計議已定,當即分頭行動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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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香薰巧榭,三樓角落的一個雅間內,正坐在兩名女子。


    其中一人,身穿白色貂裘,臉上覆著一層麵紗,隻露出一對美眸。她眼色冷冽地看著對麵那個施了障眼法的女子,問道:“事情辦得如何了?”


    “已按你的意思,闖入和談現場,對兩國和談官員出手了。”那麵貌模糊的女子聲音沙啞,顯然連嗓音都作了偽裝。


    白裘女子沉聲道:“我不是讓你順便殺了李自牧的嗎?為何失敗了?”


    “不好殺。”


    “不好殺?你堂堂一炷香的金牌殺手,連這個都辦不到?騙鬼呢?”


    “李自牧身上有古怪,真殺了才會誤事。你給的任務隻是挑起事端,殺人隻是附帶的。”


    “再給你一次機會!如果不行,我分文都不會付給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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