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隻紫光閃爍的蝴蝶拍打著紋路蒼茫的雙翅向著天之上飛去。


    在這一方慘黃昏暗的空間內,紫色的蝴蝶就如同白日裏一顆看上去毫不起眼卻又那麽突兀的與周圍環境格格不入的星子。


    半空中遠比地麵上要危險的多,那一絲絲黃色的霧氣帶著可焚燒萬物的溫度在天之上湧動著,任何想要接近空中的東西都神形俱滅,化為灰燼。


    焚風。


    此風一出,有焚燒神魂的威力,混亂時期前曾有仙人煉焚風於法寶內,一揮之下,焰火燃遍數萬裏。


    風中蘊含著寂滅的意味。


    蝴蝶靈動的在風中穿行,時而向左,時而向右,忽閃不定,看似是在沒有方向的飄蕩,但實則越來越接近半空中發散著柔和青光的裂縫。


    縱使蝴蝶如此輕靈,但依然避免不了被風吹拂到的命運。


    當每一縷黃煙與蝴蝶周身的紫氣所接觸的時候,就會發出燒紅的鐵塊入冰水的嘶嘶聲,隨著聲音的傳出,那接觸的周圍便會出現短暫的清明,紫蝶就是在這樣短暫的清明中享受片刻之間的喘息。


    但滿天都是慘黃色的寂滅霧氣,蝴蝶的翅膀末端已然被燒去了一大片,這樣的損傷在寧舒的感覺中就像是斷手斷腳那樣撕心裂肺的痛,其中還帶著感知天地被焚燒的灼痛感。


    蝴蝶是寧舒,寧舒是蝴蝶。


    蝴蝶眼中的世界便是寧舒眼中的世界。


    紫色一片。


    蝶翼扇動間,那片被刻上了劍痕的翅膀上麵的紋路閃爍著,蝶翼看似單薄的邊緣卻鋒利無比,每扇動一下,便有一道道劍氣出現,劈斬在那些寂滅的霧氣上,硬生生開辟出一條向前的道路。


    那些慘黃色的霧氣好像是有意識一般察覺到了這個沒有禮貌的不速之客,紛紛由四周向蝴蝶前進的方向匯集而來,短短的時間內,原本稀薄的雲霧好想要凝聚成為一個實體。


    天空中的那道通往人世的裂縫已經看不見了。


    但寧舒依舊能尋到回去的方向,如同飛蛾撲火般一往無前。


    因為他好像聽到了一些若有若無的聲音。


    ......


    ......


    “醒來吧......醒來吧......”


    嶽徘徊艱難的蹲在寧舒身邊,腰間堆著的肉讓他有些難受,他轉頭看著自己身邊搖著旗子,嘴裏念念有詞,如同鄉野民間施法騙錢的野道人一樣的的妹妹,揉了揉發痛的手指。


    他揉了一會後,又一次向前探出二指,在寧舒平躺著的胸口上連點了數十下。


    先前剛剛將寧舒從深山老林中背出來的的時候,寧舒身上已然被煞氣侵蝕的不像樣,若不是心脈處一直完好,隻怕肉體早已破碎。


    嶽徘徊斷定這煞氣的主人生前定然是一名歸虛境的大神通者,即使過去了漫長歲月,留下的煞氣隻有一絲一縷,但也足以對麵前這一個神思境的小修士造成毀滅性的破壞。


    不過好在寧舒的心脈以及眉心感知天地都還完好,嶽徘徊明白了為什麽謝希孟說這個小小少年皮很厚的原因。


    他修有如此玄妙的煉體之法!


    號稱體術無雙的嶽徘徊自然也修有高明的煉體法門,但他明顯可以感覺到,寧舒的法門和他自己的相比起來,自己的好像要......差上不少,至少嶽徘徊敢肯定,若是他和寧舒換位經曆的話,自己是決計不可能在昏迷情況下護住心脈和感知天地的。


    嶽徘徊眼饞啊!


    他也想變得這般皮厚!


    但眼饞歸眼饞,寧舒此前的種種舉動已然博得了道部所有人的好感,甚至說道部上下已經將寧舒看作了自己的一份子,除卻謝希孟的囑托以及寧舒自己的修為外,那個重承諾,敢於用生命去履行的態度印刻在了他們的腦海裏。


    一個值得信賴,可以將後背托付的人,值得用同樣的價值回報。


    好在寧舒的心脈沒有收到損傷,足以讓嶽徘徊施展救治的手段,此前他已經在寧舒身上點了八輪,每過一輪,寧舒身上的煞氣就減少一分,到最後,那枚黑色長釘也被拔了出來。


    體術無雙。


    當然對身體足夠了解。


    拋卻嶽徘徊本身修行者的身份,單從他對體術的鑽研,當一名好的大夫也是可以的,而且他又修有九宮指,嶽徘徊很驕傲,隻要他出手,隻要不是法意破碎,都能救得回來。


    不就是區區一點煞氣?


    你心脈尚在,這又如何能難得到我?


    八指過後,嶽徘徊聽著妹妹嶽隋緣的念叨,一屁股坐在寧舒身前,九宮指連戳八下都沒能喚醒一個沉睡的人,他開始懷疑自己究竟是不是一個知夢境的修行者。


    他突然想到,自己上一次在伽藍山上碰到這個少年的時候好像受到了無情的打擊。


    “哪有這樣的神思境!”嶽徘徊在心裏無聲的呐喊。


    “這煞氣的主人生前修為是高,但這麽長時間過去了,屍骨都成灰了,小屁孩你又護住了心脈,怎麽就醒不過來!”


    “我這九宮指乃上古絕學,尋常一兩指都能夠疏通經脈了,你屬王八的?八指都沒反應?我手都酸了!”


    嶽徘徊坐在車廂裏,開始懷疑人生,以他知夢境的修為,明顯能感覺到寧舒的心脈被一股厚重的氣息包裹著,也正是這股無比厚重的氣息使得寧舒的生命跡象很平穩。


    平穩到......像是睡著了,而且是醒不過來的那種。


    這樣下去,跟帶了一具屍體回去有什麽區別?


    姬循禮不得把自己皮扒了,更重要的是,他好像依稀聽自家老頭子說過,陛下對這個少年可是看中的緊,要著重培養。


    完了完了我完了。


    嶽徘徊撐著大腦袋,滿臉絕望。


    片刻過後,他再一次將目光看向麵前躺著的少年,眼眸裏帶著好奇與不解。


    “你究竟師承何方?未曾聽說天地間各大傳承有這樣神秘的煉體之法,看這個效果,隻怕是昆侖的九轉金身,無量的不滅妖身都比不上你胸口這股厚重的氣息,若是被你修至大神通者的境界,肉體豈不是同階無敵,甚至有可能能達到五境之上那傳說中的境界。”


    聽到嶽徘徊喃喃自語後,嶽隋緣說道:“會不會是來自混亂時期的傳承,或者比混亂時期更早的洪荒年月裏的無上之法?”


    “說不好,那等年月太過遙遠,書裏都沒有多少記載,隻是他一個劍修,追尋古法不說,居然同時修有體術,倒是少見。”嶽徘徊摸著自己酸痛的手指回答道:“他剛才那柄紫色的劍看上去有點東西,我都還沒看清就消失不見了,你說會不會是先天至寶,我看著不比謝希孟那個寶貝孔雀差。”


    “聽聞他還是太府的欸,若是能進的了後山,得到祭酒的指導,以後豈不是必入歸虛境。”


    “難哦,太府這麽多年了,後山有多少人至今都沒人能說清,每年都開啟,但貌似都沒有能通過考核的人,更別說今年有那個陸星移,我上次在廬陽觀月時見到了他,一身修為真的很強,天資太高了。”


    “這天地間就沒人能比得上那妖族太子了嗎?”嶽隋緣有些不服氣。


    “當然可以,能比的上他的人多了去了,那昆侖仙宮九殿之主哪一個不是在長生路上走的極遠?妖族的十大妖神更是玄妙,我人族消失已久的紅塵詞聖,再加上不出世的散修,比他強的要不少,但同年齡段的倒是真沒有幾個。”


    “聽聞陸星移已經半步歸虛了,而謝希孟也身處這個境界,除此二人外,昆侖的玄離子已然敗在了陸星移劍下,但那玄離子單論實力並不是昆侖年輕一代最強之人,隻是那玉虛宮太過神秘,最強的那一人至今都不知道是誰。”


    “那玉虛宮之主都已經沉默了好多年,怕是隻有在十年後的通天宴上才能見到了,我曾聽聞玉虛宮之主曾在許多年前收過一個女徒弟,也不知此事是否確切。”


    嶽徘徊皺著眉頭說著這些天地間流傳的消息。


    “半年前那長生殿的殿主曾在我神朝曲州收了一個徒弟,那老頭眼光蠻準的,不出意外的話,待那人成長起來,也定然會是一方大神通者,隻是想與妖族太子相比,還是太稚嫩了,這年輕一代第一人,很可能就是那妖族太子陸星移了,隻可惜謝希孟去了北方,無法回來與他一爭高下。”


    說到這,他看著麵前的寧舒,歎了口氣說道:“以他的年齡與修為,幾年後或許可以嚐試著追趕一下陸星移。”


    “隻是,如何能讓他醒過來呢?”


    嶽徘徊很清楚,他說出那句話的前提是麵前這個少年得醒過來,不然他拿什麽去追趕陸星移的腳步。


    “快快醒來......快快醒來......”


    嶽隋緣又開始揮著旗子念念叨叨,像是一個小神婆。


    “歇會吧我的妹妹,你這瞎念叨半天,如果他能醒來我把這旗子吃下去......”


    嶽徘徊知道自己的這妹妹單純就是閑著無聊,哪裏會什麽起死回生的咒語。


    說完這句話後,嶽徘徊的嘴沒有合上,大張著像是要吃下什麽一樣。


    因為麵前躺著的少年睜開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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