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自奔跑在一個詭異的世界裏,甚至連自己現在是一個什麽樣的狀態都不知道,是還活著或者已經死亡?


    但好像這一片天地中好像並沒有生與死的概念。


    入眼皆是慘黃的色調,身邊的土地裏,麵前的道路上不斷地有屍骨出現,它們就像是聽從了某種召喚一樣向著同一個目標從四麵八方匯聚而來,那個目標就是遠處那座孤城。


    而在這些屍骨當中,有一個叛逆的身影逆著方向奔跑,有一種眾人皆醉我獨醒的意味。


    寧舒不知道跑了多久,也不知道跑了多遠,但身邊的屍骨數量依然不曾減少過,很難想象這裏究竟有多少屍體,他甚至感覺整個天地間古往今來所有死去的生靈都在此處。


    麵對著已經看不見的那座孤城,寧舒連拔劍的勇氣都沒有,他的心中隻有恐懼,恐懼失去自由,與其說這些行走在路途上的屍體是被召喚,不如說是被誘惑,然後被吞噬,最後成為那座城乃至那條黃色長河的一部分。


    不知走了多久,身邊雖然依舊有屍骨不斷地前行,但寧舒感覺身後的那股莫名的吸引力雖然還在,但較之之前已經很微弱了。


    沒有東南西北任何方位,周圍也沒有任何參照物,這片天地是混沌的,可以說還未從蒙昧中演變而來,但在這裏,靈氣法意要比真實的世界純粹太多太多,大道也更加的完善,是一個絕佳的修煉場所。


    然而並沒有什麽用,因為這裏隻有慘黃色一種氣息,而這種氣息明顯不適合普通生靈修煉,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裏就是專屬於那些屍骨的世界,更準確一點,是專屬於走進那座城的生靈的世界。


    雖然這裏並沒有時間與空間這樣的法則,但寧舒心中可以感覺到時間在流逝,現如今的他麵臨著一個嚴肅的問題。


    如何出去?


    自己是第二次來到這個莫名的世界,第一次隻是在那路前徘徊了一會,所以回去不是太難,而這次他走了很遠,更為關鍵的是,自己是意識來到此處,而他的肉體此時還應該在那山林中,世俗中常有靈魂出竅這樣的說法,他的狀態大概就是如此,若是意識無法回到本體中,軀體永遠都隻會是死亡的狀態,如同那失去根莖的藤蔓一般,最後幹枯,化為泥土的養分。


    每當一個人被困在一個地方時,通常需要從外部借助其他力量來幫助自己,若是無法借助到外部的力量,那麽唯有自救。


    當整個世界都是寒冷一片時,要記得自己的胸口依然是溫熱的。


    當寧舒沒有找到回去的路後,他唯一能做的便是升華自己。


    他在神思境巔峰已經佇立了兩個月有餘,遲遲沒有作出突破,為的就是等待一個升華的契機,原本是打算借助太府那樣的山水之地自然而然地突破,現如今隻能在這個詭異的世界裏晉升望生境。


    可能達到望生境也不一定會找到離開這裏的方法,但麵對這樣的困境總還是要試一試才知道。


    寧舒就地盤坐下來,將手中五十弦橫放於膝前,展開感知天地,眉心的清光並不去向四周擴散,而是內蘊在額頭,像是一盞燭火。


    這一瞬間,他仿佛又回到了當初在離恨小樓前入道的時候,肉體雖然不在,但法意與劍就在身邊,五十弦與眉心的清光連接在一起,呈現出一種相通的感覺。


    寧舒體悟著兩者聯係之間產生的種種變化,眉心那團燭火在清光與紫光之間交錯。


    《中天紫微劍訣》的符文神秘又鋒銳,一把把劍一樣的符號匯聚成紫氣圍繞在五十弦劍身上,像是在用水去洗刷劍身上的汙垢,縱然劍體已經是明亮而照人,但紫氣依然在洗練著,這是一種淬煉,不僅僅是在淬煉劍體,同時也在淬煉著寧舒,為突破做準備。


    此時的五十弦上已經不隻是有著最初剛拿到手時隻有鋒利的感覺了,隨著寧舒在修道路上的不斷行走,五十弦上也同樣沾染了許多不一樣的東西。


    伽藍山山神廟中的那純粹的殺意。


    廬陽觀月仙緣的太陰之力。


    太府天涯觀二層樓的浩然氣。


    其中有些東西已經被寧舒用了出去,比如已經被煉化殆盡的太陰之力,比如用於擊殺墓鬼的浩然氣,但隻要存在過,都在五十弦上留下了不可磨滅的印記,他現在要做的就是將這些印記更進一步的轉化為屬於自己的東西。


    在做這些的時候,就像以往修煉時那樣,寧舒的感知天地裏不斷回放著那些戰鬥的畫麵,宋先生的玄金玄土劍,僧人救難的青蓮法相,妖族太子陸星移的太一劍,昆侖玄離子的戮仙劍以及謝希孟的先天五行大道。


    這些畫麵像是走馬燈一樣放映著,寧舒從中找尋著可以學習的東西,並且不斷地與自己的劍訣所對比,然後摹刻其中的精粹。


    這是一個不斷學習,不斷進步的過程。


    身養萬法,劍從萬家。


    最終蛻變成一個嶄新的自己。


    因為寧舒原本的劍道就不同於現如今天地間的劍修,他走的是上古劍修之路,而上古年間的諸多典籍盡數消失,有傳言說這些上古典籍大多都存放於九天之上的古天庭當中,而現在的古天庭不顯,所以寧舒手中隻有一本《中天紫微劍訣》是上古之法,但也僅僅是一本劍訣,其中更深層次的法術他並沒有,在這樣的情況下,就需要他自己不斷地去摸索,學習,所以參考那些古老氏族,傳承千年的門派的法門是最好的選擇。


    很幸運的是,不論是妖族的無量宮,西方教靈山亦或是昆侖仙宮,都屬於此類,其他的譬如那山神額頭的劍痕,謝希孟的五行孔雀也都是玄妙無比的法術。


    正是由於有這些經曆的存在,寧舒才得以如此迅速的觸碰到望生境的門檻,至於那一步直接邁入神思境則是因為他數年的累積,獨特的道路與生生造化丸諸多因素結合在一起的結果。


    隻是這些不論是機緣還是巧合,都是一些不可預估的因素,因此寧舒需要將這些寶藏一般的東西通過修煉轉化為自己的。


    他在悟。


    這個時間有可能會很長,但也有可能隻會是一瞬間的事。


    寧舒閉著眼,若是有人看著他睜開眼睛的話就會看到,那雙眸子裏有許多東西,紫色的雲氣,耀眼的明月,秀麗的孔雀,清水一般的光,如閃電一般刺眼的長劍,如落葉一般飄搖的蝴蝶。


    過了不知多久,寧舒睜開眼,那些繽紛又繁雜東西最終都化為了一雙黑白相間的清亮眸子。


    他張開手,一團紫氣浮現,漸漸的變成一隻蝴蝶的樣子。


    蝴蝶栩栩如生,蝶翼翩翩,落在寧舒手心上。


    寧舒看著手中的紫蝶,總感覺缺少了一點什麽東西,凝視了許久後,他伸出食指點在自己的眉心上,待取下來後,指尖已然沾染了一團清光。


    他以指為筆,以清光為墨,在虛空中寫著各種玄妙的符號,這些符號統統落在了紫蝶的蝶翼上,形成了一幅極美麗的班駁紋路。


    寧舒寫的是《神遊星空決》。


    四張紫色的蝶翼,右下角的那一片上麵已然有了紋路,紫色為底,清色為紋,當紫蝶的一片翅膀上出現紋路後,整隻蝴蝶都變得生動起來,雖然依舊沒有生命波動,但透出了一股玄之又玄的氣息。


    寧舒想了想後,拿起手中的五十弦,這次不再用手指為筆,而是以劍鋒為筆,也不再需要墨水,而是直接在虛空上雕刻,一筆一劃,並不是繁雜的符號,就是劈斬削等普通的劍術。


    這些刻痕同樣落在四張蝶翼左下角的位置,然後變成紫蝶翅膀上的紋路。


    這次刻下的是斷橋。


    寧舒自己的劍術。


    當左下角的紋路生成後,整隻蝴蝶陡然又多出了一股鋒銳的氣息,那蝶翼的邊緣仿佛是鋒利的劍刃,未曾接近,便能感到刺骨的殺意。


    直至此時,寧舒悟道結束。


    修行者到達望生境之後都會將自己領悟的法意進一步變為自己的法象,世間萬物皆可為象,尋常劍修通常會在這個階段將自己的法意凝結為一把劍,但寧舒原本就有劍,而他更是修古法,因此,寧舒在望生境的法象便是手掌中的這隻蝴蝶,同樣也是在為今後的元神之法做準備。


    當一切準備就緒後,隻待意識回歸肉體的那一刻,望生境才算圓滿。


    就在寧舒這樣想著的時候,抬頭卻看見天空中除卻那輪慘黃色的太陽,又出現了另外一個‘太陽’,那輪‘太陽’呈現出一種青色,散發著柔和的青光。


    並不是‘太陽’。


    而是天空中破開了一個口子。


    寧舒不知道那道口子為何會出現,但他有一種強烈的預感,那個散發著青色光亮的裂縫之後就是自己應該回去的真實世界。


    站在充滿著死亡意味的未知空間,抬頭仰望著空中那個通往生之國度的裂縫。


    望生。


    盤坐在地上的寧舒化為一道紫光融入掌中紫蝶。


    紫蝶飄然的朝著空中那道裂縫飛去。


    奪目的翩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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