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名青年對視一眼,都有些不甘心眼看著如此凶猛神勇的一隻大雕就這麽得而複失。


    片刻後,後來的青年對著獨孤流雲大聲嚷道:“你說這雕是你養的?有什麽證據嗎?”


    “就是就是!”先前想抓周慕斐的青年立刻隨聲附和道:“這雕明明是大爺我用箭射下來的!小子不是趁機想來撿便宜吧?!識相的馬上把那隻雕放下然後趕快走開,不然小心大爺對你不客氣!”


    獨孤流雲先前見這兩人射傷自己心愛的雕兒,心中早已怒火狂燃,幾欲將這兩人殺了為雕兒報仇。不過後來他見這兩人的裝扮,應該隻是附近的普通獵戶,而他的雕兒隻是右翼受傷,隻要調養得當應該會完全恢複,這才決定大人有大量放這兩人一馬。


    孰料這兩個罪魁禍首竟然還不知死活地和他胡攪蠻纏,妄圖將他的雕兒據為己有,心頭那股勉強壓抑著的怒火頓時複又燃起,眉峰一挑冷冰冰道:“你要如何不客氣法?”


    那人被他的氣勢所懾,下意識地瑟縮了一下,繼而意識到自己方才的反應太慫了,跨前一步,惡狠狠地衝著獨孤流雲揮舞著鐵缽般大小的拳頭道:“臭小子,快把雕還給老子,不然老子打到連你媽都不認得你!”


    獨孤流雲輕蔑地看了他一眼,抱著周慕斐轉身就走。


    那人見這小孩兒竟然半點都沒把自己放在眼裏,頓時怒火中燒,幾步竄到獨孤流雲身後,揮動著拳頭狠狠地衝著獨孤流雲後心砸去。


    獨孤流雲好似腦後長了眼睛一般,頭也不回,隻用空著的一隻手握住長弓反手輕輕一點,剛好點中那人的拳頭。


    那人頓覺手背劇痛,整條手臂都發了麻,頓時慘叫一聲,揮出去的手臂無力地垂下。


    他的哥哥先前還隻在一旁看著,此刻見弟弟竟然在一個小毛孩手下吃了虧,頓時又驚又怒,立刻飛身上前,一個手刀狠狠砍向獨孤流雲後頸要害。


    獨孤流雲這才返身,仍舊用左手持著長弓順手前送,準而又準地點中他虎口的合穀穴。


    那獵戶哥哥頓覺手掌酸痛難當,狂吼一聲一腿掃向獨孤流雲下盤。


    他弟弟此刻也緩過氣來上前助陣,繞到獨孤流雲側方,沉腰坐馬吐氣開聲,全力一拳砸向獨孤流雲腰眼處。


    獨孤流雲豈會將這種程度的攻擊放在眼裏,當下不慌不忙,待得兩人拳腳俱攻到身前數寸之遙時才飛身躍起,同時手中長弓橫掃——


    隻聽“哢嚓”一響,繼而空氣中便回蕩起兩人痛苦的嘶吼聲。


    獨孤流雲連眼角都未瞥他們一眼,抱著周慕斐轉身就走。


    那獵戶哥哥一手捂著劇痛難當的右腿,痛苦地喘息著道:“好小子!敢不敢留下萬兒來!也好讓我們兄弟知道是折在是誰的手裏!”


    獨孤流雲冷笑一聲腳步不停:“我叫獨孤流雲,就住在前麵山頭的封劍山莊裏。你們要報仇可以隨時來找我。”


    獨孤流雲抱著周慕斐走出了數裏之外,以免被那兩人的慘叫聲打擾。然後找了個幹淨的地方坐下,開始給周慕斐檢查傷勢。


    隻見那支長箭將他的一隻右翅對穿而過,可以看出射箭之人手勁兒很大,幸好他是想生擒雕兒,沒有去射它的胸腹,否則隻怕他現在看到的已經是一隻雕的屍體了。


    獨孤流雲想到這裏不禁有些後怕,如果他的雕兒真的被射死,他想他肯定會忍不住殺了那兩人為雕兒報仇。


    其實他方才之所以會下重手令那兩人筋斷骨折,目的就是想狠狠懲戒那兩人,替他的雕兒出一口惡氣。


    他知道自己不該感情用事,把雕看得比人還重,可是雕兒畢竟是他親手養大的,那兩人既然敢傷它,自然要為此付出代價。


    何況他已經給過他們機會,是他們自己糾纏不休還先對自己出手。


    我沒有做錯。獨孤流雲想。


    然後他低頭看著正俯臥在他雙膝,一雙黑黑圓圓的鳥眼中難言同意的大雕,目光柔和,聲音中帶著疼惜和不忍:“雕兒,你忍著點,我為你把箭□□。你不能再流血了。”


    周慕斐點點頭,然後默默閉上眼睛。


    他知道拔箭會很痛,可是如果不拔的話,他就會失血過多而死。


    獨孤流雲幾乎能感覺到他的緊張,遂安撫地用手輕輕地摸了摸他背上光滑的雕羽,柔聲道:“放鬆點,不要緊張。隻疼一下就好了。”


    說完撕下半幅衣襟緊緊按在傷口內側,然後咬咬牙,右手猛然發力將那支長箭拔出。


    “噢……”一小股鮮血隨著箭頭從傷口湧出,周慕斐疼得嘶鳴一聲,差點兒連眼淚都掉出來。一雙利爪下意識地抓緊了獨孤流雲的雙腿。


    獨孤流雲渾然未覺,全神貫注地用那半幅衣襟將傷口包裹好,然後摸了摸懷中雕兒的頭道:“好了,現在沒事了。我帶你回去上藥。”


    說完抱起周慕斐,起身運起輕功朝著封劍山莊趕去。


    獨孤流雲抱著周慕斐走進山莊,立即吩咐下人趕快去燒熱水。


    然後他回到臥室,將周慕斐放在床上。又翻出醫藥箱,從中找出一瓶連自己都不舍得用的上等秘製傷藥來。


    等熱水送來後,獨孤流雲立刻解開裹住周慕斐翅膀的衣襟,隨手將那片被雕血浸染的衣襟丟在地上,仔細地用熱水幫他清洗傷口。清洗幹淨之後,獨孤流雲拿起那瓶價值千金的傷藥,拔開瓶塞,不要錢般將傷藥厚厚地塗抹在傷口上。


    塗完藥後,又用塊幹淨的布重新給他把傷口裹好。


    周慕斐低頭默默地看著他為自己清洗上藥包紮傷口,心中不由感動非常。


    他知道那瓶傷藥還是去年春節時楊天送給獨孤流雲的禮物,據說是大內聖藥,千金難求一瓶。所以獨孤流雲寶貝得很,平時練劍受了輕傷都不舍得用它,隻會用山莊裏的普通傷藥。


    沒想到今天他竟然好不心疼地在自己身上用掉了小半瓶。


    這個少年,是真心對自己好、把自己當朋友甚至親人看待的。


    這個認知使周慕斐感覺到胸口一陣暖暖的漲漲的,眼眶更是一陣發熱,他連忙低下頭閉上眼睛,生怕獨孤流雲看出自己的異常來。


    不過獨孤流雲根本沒有注意到這些,他此刻的情緒正十分低落。


    雕兒是跟著自己一起出去狩獵的,結果如今卻負傷而歸,這讓獨孤流雲十分內疚和自責,他覺得都怪自己沒有照顧好雕兒,才會致使它被壞人欺負,受了這麽重的傷。


    周慕斐直等眼眶酸熱的感覺過去了才肯抬起頭去看獨孤流雲,卻見他薄唇緊抿,俊臉上隱隱有自責之色,不禁有些心疼這個少年,遂低叫了兩聲,親昵地用頭在他臉上蹭了幾下以示安撫。


    這還是他第一次如此明顯地對獨孤流雲表現出親昵和喜愛,頓時令獨孤流雲受寵若驚,連忙伸手抱住了周慕斐,一麵用手撫摸著他背上的雕羽,感受著手心被柔滑羽毛輕輕刷過的舒適感,一麵正色道:“雕兒,這次是我太大意了,以後我會好好保護你,不會讓你再受傷了。”


    周慕斐聞言搖搖頭道:“噢,噢噢!”不怪你,是那兩個小子太卑鄙了,竟然暗算老紙!如果是憑真實功夫,看老紙不把他們打得哭爹喊娘滿地找牙!


    獨孤流雲和他相處數年,現在已經能基本猜出他想表達什麽意思,臉上不禁露出一抹笑意來:“是啊,我的雕兒最厲害了!”


    因為周慕斐受了傷,所以獨孤流雲也沒了心思去前廳吃晚飯。


    還好陳媽從下人口中聽說大雕受傷了,於是連忙燉了一鍋進補的雞湯送了過來,順便也給獨孤流雲帶了幾樣菜。


    獨孤流雲雖然沒什麽胃口,但是架不住周慕斐用嘴咬著他的衣襟使勁兒往桌子旁邊拽,盛情難卻之下,隻好跟著一起過來。


    獨孤流雲給周慕斐盛好雞湯,特意把兩隻雞腿都舀給他,外加一大塊肥美的野兔子肉。


    周慕斐又是翻山又是抓梅花鹿又是挨箭,忙活了一天早已餓得前心貼後背,此刻對著這麽多香氣四溢的鮮肉口水都快流了出來,於是低頭就是一通猛吃。


    獨孤流雲也同樣一天沒有進食,看著對麵的雕兒那貪吃的模樣,他也覺得腹中開始饑餓,於是放下了心中的鬱悶,操起筷子開吃。


    於是一人一雕對坐在桌子前,對著一桌子各種肉類吃了個不亦樂乎。


    翌日清晨。


    因為還是假期,獨孤流雲難得地睡了個懶覺,直到將近早膳時間才起床洗漱一番,然後從床上將剛剛睜開眼的周慕斐拉下來,帶著他一起去吃早膳。


    季淩軒早已聽說昨日獨孤流雲養的雕受傷一事,因此看到周慕斐那被白布裹得嚴嚴實實的翅膀,倒也沒有表現出詫異來。


    用過早膳後,獨孤流雲拉起周慕斐,一人一雕相攜走出前廳,然後在下人們的注視下走出封劍山莊,沿著山莊遛彎消食。


    周慕斐一口氣吃了兩斤牛肉,吃得胃裏鼓漲漲的幾乎要打飽嗝了。


    他一麵跟在獨孤流雲身後看著少年挺拔的背影一麵想,現在這種有酒有肉還萬事不用操心的生活,好像也挺不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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