歲月如梭,就在周慕斐還沒有意識到的時候,三年的光陰悄悄地溜走了。


    仿佛隻是一眨眼的時間,獨孤流雲的身高已經竄到了他師父的肩膀處,臉部輪廓較之幾年前也深邃冷硬了不少,此刻的他,看上去儼然是個玉樹臨風的翩翩美少年了。


    而周慕斐則在這三年裏,由當初一隻剛出殼的圓滾滾毛絨絨的雛雕,長到了如今體長近三尺,雙翼完全張開接近一丈,站在那裏頭頂能到獨孤流雲大腿根部的雕少年。


    在這三年中,因為有季淩軒這個江湖上數一數二的絕頂劍客悉心指點,再加上獨孤流雲自己的不懈努力,當然,也有周慕斐這個陪練每日付出的辛勞,獨孤流雲的劍法進步神速,就連一向嚴格的季淩軒在看他練劍時都無法掩飾他眼神裏的讚許。


    至於周慕斐,他陪著獨孤流雲練了好幾年的劍,自然不是一無所獲。


    雖然他身為一隻雕無法使劍,不過在這幾年不斷地和獨孤流雲拆招對式的過程中,他也逐漸琢磨出一套屬於自己的武功來。


    而他平時聽季淩軒背誦的那些內功心法,雖然周慕斐不知道對一隻雕來說是否有用,但是他每晚臨睡前都要在心裏默默背誦一陣,然後在獨孤流雲打坐練氣時,無事可做的他也就在旁邊默默閉目冥想,幻想自己體內有一股真氣在不住循環流走。


    堅持了數年之後,周慕斐發現自己無論體力耐力還是反應都飛速增長,想來除了給獨孤流雲做陪練之外,那些內功心法口訣也是功不可沒。


    於是,盡管現在的周慕斐並不清楚,但實際上以他此刻的身手,放到江湖上也足可與那些一流高手一爭高下了。


    不該好在周慕斐並不知道這個,所以現在的他仍舊過著每天飛出去溜溜彎抓抓毒蛇野兔,然後陪著獨孤流雲練練劍的生活,而不是飛到山下去武林中搗亂,讓全天下都知道江湖中出了一隻武林高手雕。


    而以周慕斐現在的身手,隻是抓一抓那些野雞野兔毒蛇蟒蛇什麽的已經無法讓他產生成就感和刺激感,他覺得自己需要找些更加刺激的東西來玩玩。


    於是某一天,獨孤流雲練完劍等了半天也不見周慕斐回來,心裏擔憂就去後山找,結果走到半路才看到他家養的雕渾身是血,正費力地拖著一隻已經成年的灰狼朝著山莊的方向低飛過來。


    獨孤流雲見狀驚得一雙眼珠子險些脫眶而出。


    小雕受傷了?!


    它是怎麽找到狼的!


    附近怎麽會有狼?


    無數個問題盤桓在獨孤流雲的腦中,然而他卻顧不上問,疾步走上前一麵拉著周慕斐看他身上的血跡一麵焦急道:“小雕,你受傷了?”


    周慕斐搖搖頭:“噢噢!噢噢!”沒有!我身上濺的都是狼血!


    老紙這麽厲害,抓區區一隻狼不是跟玩兒一樣,怎麽可能被它給咬傷呢!


    獨孤流雲見他搖頭,心才放下一半,然而還是上上下下仔仔細細檢查了一遍,見他確實沒有負傷,這才鬆了口氣,然後責備道:“小雕,你以後不要這樣了。外麵的野狼都很凶殘,而且喜歡成群結隊。就算是獵戶都不敢孤身一人去打狼,萬一你被它們咬傷甚至咬死了,我會很傷心很傷心的,你明白嗎?”


    見到獨孤流雲一臉擔憂說得十分認真,周慕斐瞬間竟產生了一絲內疚,覺得自己似乎不該隻為了求一時的刺激就讓他擔心。


    低下頭認真想了想,然後周慕斐點點頭道:“噢噢,噢噢,噢噢!”好吧,我以後再也不冒險了,免得你在家擔心。如果再遇上危險的動物,我就回來喊你一起抓,行了吧?


    獨孤流雲雖然不知道小雕在說什麽,不過看著他那雙黑溜溜的圓眼睛很認真很鄭重地凝注自己,他就知道它是真心答應了。


    獨孤流雲伸手安撫地摸了摸周慕斐的頭,然後幫他把灰狼拖回了莊子裏。


    於是第二天,整個莊子的人就吃上了鮮美的狼肉,狼皮則被獨孤流雲剝下來,做成了皮襖送給季淩軒。


    而周慕斐則依然每日出去尋覓獵物——這也是他無趣的雕生中唯一比較有樂趣的一件事——而且範圍越來越遠,最後甚至囊括了附近的幾個山頭。


    這一天是八月十四,第二天就是中秋節,季淩軒遂放了獨孤流雲兩天假,告訴他今明兩天不用練劍,可以帶著他養的雕去外麵玩玩。


    獨孤流雲畢竟還是少年心性,其實也是有些貪玩的,不過因為師父對他教導嚴格,這才讓他勉強壓抑住了天性中貪玩的一麵。


    如今得知能有兩天假期,獨孤流雲自然樂得出去,遂去練功室拿了弓箭,帶著周慕斐一起出去狩獵。


    近幾年來,後山的野雞野兔毒蛇們不是被周慕斐給抓了,就是知道了附近有他這麽個大克星趁早拖家帶口逃遠了,因此獨孤流雲就去了附近的另一個山頭。


    反正他輕功耐力都極佳,雕兒更是愛飛多遠就能飛多遠,很多懸崖峭壁一人一雕都能直接翻過去,因此別人要走一天的路程,他們一個多時辰也就到了。


    這座山頭因為山路太過陡峭,就連山下的獵戶也很少上山,因此野鹿啊獐子啊還是不少的。


    獨孤流雲連續翻了好幾個懸崖,此刻有些累了,就坐在一棵大樹下稍事休息,周慕斐是飛過來的,所以完全不覺得累,於是就飛到空中盤旋著尋找獵物。


    也是他運氣好,才飛了沒多遠,就看到一隻肥大的梅花鹿從不遠處的草叢裏竄過。


    周慕斐頓時眼前一亮,連忙發出一聲長嘯通知獨孤流雲自己發現獵物了,同時展開雙翼朝著目標俯衝過去。


    那梅花鹿發現威脅,頓時沒命地狂奔。


    周慕斐豈能就這麽輕易放它逃脫,遂扇動雙翅疾飛著追上。


    那頭梅花鹿跑得雖快,然而又怎及他那近丈長的雙翼飛翔時的速度。


    於是在你追我逃了十幾裏路之後,周慕斐終於追上了那隻鹿。


    他立刻低嘯一聲,閃電般俯衝下來,一雙鐵鉤般的利爪狠狠刺進梅花鹿頸側,繼而順勢劃下去,輕而易舉地割斷了鹿的喉管。


    殷紅的鹿血頓時噴湧而出,染紅了周慕斐的利爪。


    那鹿掙紮了一陣,終於斷氣了。


    周慕斐看著腳下的鹿,心中有些不忍的同時,卻也感覺有種異樣的滿足和成就感。


    在這種矛盾的心理中,他收起雙翼停在鹿的身上,正準備回頭看看獨孤流雲追上來沒有,耳邊忽聽破空之聲響起。


    周慕斐心知不妙,連忙振翅飛起,避過一支從側方射來的長箭。


    他本以為危機已經解除,孰料那射來的箭卻並非一支,而是兩支。


    射箭之人似乎料到他聽到破空銳風時必定會騰空而起,因此那兩箭射得極有技巧,其中一支要比另一支高出數尺。


    而周慕斐被迷惑,誤以為隻有一支箭射來,掉以輕心之下,竟被長箭一箭射中右翅,頓時鮮血長流失去平衡,哀鳴一聲無力地跌落於地。


    然後他就看見兩個濃眉大眼,臉膛微黑做獵戶打扮的青年從不遠處的密林中走了出來。


    走在前麵的青年指了指周慕斐道:“哥,我上次跟你說看到一隻很厲害的大雕,可以抓到野狼,你還不信硬說我胡扯,現在你信了吧?”


    後麵的青年點點頭讚道:“這隻雕的確不同凡響,我們把它生擒回去馴養再好不過。——你方才那一箭沒射它要害吧?”


    “當然了,我可是有分寸的,隻射傷了它右翅,肯定能救得回來。”前麵的人邊說邊疾步朝著周慕斐走來。


    周慕斐見他的目標竟是自己,聞言頓時警惕地盯著他們,同時撲棱著一隻未受傷的翅膀拚命後退。


    那人似乎練過武功,見已經到手的獵物竟然想逃,連忙幾步竄上前,右手一伸直接抓向周慕斐受傷的翅膀。


    就在此時,斜剌裏忽然有一根長箭閃電般射過來,目標正是那人的右臂。


    那人反應也算敏捷,及時手一縮躲過長箭,然後怒衝衝抬頭一看,隻見一個年約十四五歲,相貌冷俊的少年正手持長弓長身玉立,一雙寒星般的眸子正冷冷地盯在自己身上,目光中似有森冷殺意一閃而過。


    那人竟被這少年的氣勢壓得渾身一窒,繼而才想起來對方不過是個連毛都沒長齊的半大小子,自己怕他作甚?


    一念至此,那人遂擺出一副凶惡模樣,瞪著剛剛趕來的獨孤流雲道:“小混蛋,幹嘛要用箭射你爺爺?”


    獨孤流雲勉強壓製著心中的怒意冷冷道:“你不該射傷我的雕。”


    那人聞言一愣:“這雕是你養的?”


    獨孤流雲連理都懶得理他,徑自走到周慕斐身前,然後伸手抱起他,低頭去瞧他的傷勢。


    剛才看到他的雕兒俯臥在地,一邊翅膀上還插著一支長箭,獨孤流雲隻覺心頭既驚又怒又怕,生怕他的雕兒已經被對方重創。此刻見周慕斐隻是被傷了右翼,好在性命無礙,心中的一塊大石終於落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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