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飛翔並非周慕斐唯一的運動。


    除此之外,他還有一項運動可以供他消耗每天好幾斤肉類產生的熱量,那就是陪獨孤流雲練劍。


    其實一開始,獨孤流雲並沒有想過要把小毛球培養出一隻會武功的雕。


    事情還要從兩個月前說起。


    那日,獨孤流雲正為無法真正領悟一招師父剛剛傳授的劍式而頭疼,這個劍招十分複雜,至少有十幾個變招,獨孤流雲連續練了數十遍卻始終不得要領,不由停住手自言自語道:“如果有人和我拆招就好了,這樣不但能驗證我劍招使得是否正確,同時也能讓我隨機應變,多些實戰經驗……偏偏師父現在又不在……”


    一旁正百無聊賴閑得蛋疼又有打盹兒趨勢的周慕斐聽到他這句話頓時精神一振,心中暗想:自己好歹跟著獨孤流雲學了那麽多劍法口訣,同時也看他練劍看了好幾個月,多多少少也記住了些他的劍路和變化,隻是從來沒有用過,也不知道自己記得究竟對不對。


    這會兒反正閑著也是閑著,還不如陪獨孤流雲玩兒玩兒,權當活動活動筋骨,把自己早上吃下去現在還沒完全消化掉的那一斤五花肉徹底消化一下。


    順便也讓獨孤流雲這個小子明白,爺可不是除了吃以外毫無用處的!


    一念至此,周慕斐展開雙翅飛到獨孤流雲麵前,對著他“啾啾”叫了兩聲,也不管對方有沒有聽懂自己的意思,直接騰起身子一翅膀扇向獨孤流雲的麵門。


    獨孤流雲先是一愣,繼而立刻明白了小毛球的意思,心中又驚又喜,側身躲過他突如其來的一翅,然後用自己剛剛正在練習的劍法朝著小毛球身上刺去。當然他這一劍不敢刺得快了,同時也不敢用上內力,生怕一不留神真的刺傷了小毛球。


    周慕斐看準這一劍的破綻所在,立刻身體下落,同時狠狠一爪抓向獨孤流雲的下盤。


    獨孤流雲不虞小毛球竟然真的能看出自己這一劍的破綻所在,心中的驚喜簡直無與倫比,手中長劍立刻一轉,及時補上先前劍招的破綻,劍鋒直指周慕斐的利爪。


    周慕斐早知他必然會如此應對,立刻翅膀一扇後退數尺避過劍鋒,繼而繞到獨孤流雲身體左側,亦是他這一劍攻擊的死角所在,然後一嘴啄向獨孤流雲腰部的“笑腰穴”。


    獨孤流雲見小毛球進退有度,每一次出招都有模有樣,甚至連認穴都奇準無比,簡直像極了一位訓練有素的武林高手,大喜過望的同時,亦收起了輕視之心,仍舊用這個劍招的相應後招來應對他的攻擊,速度不知不覺地加快了不少。


    周慕斐作為一隻禽鳥,禽類天生的優勢使他的反應比一般人類快上許多,剛好和江湖上的二流高手不相上下,因此給獨孤流雲喂招竟是再合適不過。


    見獨孤流雲認真起來,周慕斐也打起了十二分精神應對,目的自是讓眼前的少年能對自己刮目相看,讓他明白他當初把自己撿回來並每天用各種肉類養著的決定是多麽得英明偉大。


    一人一鳥翻翻滾滾打了小半個時辰,直到獨孤流雲把那個劍招的十幾個變招徹底練熟了,周慕斐也累得半死不活氣喘籲籲,才撲閃著翅膀重新飛回了椅子上休息。


    “呼……”周慕斐張嘴喘了口氣,抬起翅膀擦了擦頭上並不存在的汗水,然後在心中暗歎了一聲陪人練劍真特麽是高難度加高強度的技術活兒,才這麽會兒就把老紙累成這幅慫樣了。看來自己的體力和耐力還都有待加強。


    獨孤流雲走到周慕斐身前,心疼地用手輕輕撫摸著他背後光滑的深褐色羽毛,柔聲道:“小毛球,你累壞了吧。我該早點兒停手的。”


    周慕斐抬頭道:“啾啾,啾啾!”爺不累!爺當年軍訓時負重跑十公裏都沒喊過累,這點兒運動量算毛啊!爺隻是一時還沒適應!


    獨孤流雲雖然不知道小毛球具體在說什麽,不過看他的表情也能猜個八、九不離十,遂用手摸摸它的頭頂,用與有榮焉的語氣道:“小毛球,好樣兒的!你真是我見過的最厲害的雕了!”雖然他見過的雕迄今為止加起來也沒幾隻。


    周慕斐瞪了他一眼,抗議道:“啾啾!啾啾!”別叫老紙小毛球!


    你也不看看,老紙現在還和小毛球有一毛錢的聯係嗎!


    獨孤流雲看到眼前這隻已經一點兒也不像小毛球的半大小雕一雙烏溜溜的鳥眼中抗議的神態,猜到它可能是對自己這個已經叫習慣了的稱呼不滿,遂問道:“你是嫌小毛球這個名字不夠威風,所以不想讓我這麽叫你了嗎?”


    周慕斐聞言連忙點點頭:“啾啾啾!”誰會願意叫這種名字啊,簡直遜斃了!


    “好吧,既然你不願意,我就不這麽叫了。”獨孤流雲遺憾地用手摸了摸周慕斐後背光滑的雕羽,“其實我覺得這個名字很可愛啊,可惜你不喜歡……那以後我就叫你小雕?”


    小雕?


    聽上去好別扭……不過總比小毛球好聽些。


    於是周慕斐就沒有反對。


    於是從那天開始,獨孤流雲不再管周慕斐叫小毛球了——除了偶爾順口叫錯之外,他都管他叫小雕。


    雖然周慕斐現在的形象和當初獨孤流雲撿到它時那毛絨絨圓滾滾既小又柔弱的模樣判若兩雕,但是獨孤流雲經過這幾個月和他朝夕相處、白天一起練劍,晚上大被同眠的生活,對這隻自己一手養大的禽鳥的喜愛之情不但絲毫未減,反而有日漸加深的趨勢。


    在他看來,這隻小雕並不是他養的寵物,而是和他一起練功,一起成長的好夥伴。


    至於周慕斐,在經過和獨孤流雲長達半年的共處之後,心底也對這個少年產生出那麽一米米友誼之情來。


    盡管獨孤流雲對外寡言少語,看上去性格孤僻不好相處,但周慕斐知道,至少他的真心關懷自己、對自己好的。


    周慕斐不是那種不知好歹的人,既然獨孤流雲肯對他好,那麽他也就自然而然地願意用同樣甚至更多的好來回報獨孤流雲。


    於是後來的許多日子裏,在周慕斐吃飽喝足飛出去消食的時候,時常會帶回來一些他自己抓到的獵物——通常是一隻野兔,有時候會是一隻野雞。


    不要問我他為毛會抓這些東西,對於大雕來說,追捕獵物幾乎可以說是與生俱來的本能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禽類天性裏的嗜血因子在作怪,現在的周慕斐在外麵飛翔時,如果無意中看到野兔,不去抓的話他就會渾身不舒服,隻有飛撲下去狠狠將利爪刺進野兔的脖頸裏後,他才會覺得神清氣爽渾身舒坦。


    這種情況在遇上野雞甚至是毒蛇時同樣會發生。


    所以,當某日獨孤流雲看到自己養的雕從空中落在他麵前,然後獻寶般把一條至少有三四尺長、嬰兒手臂粗細,顏色鮮豔的毒蛇丟在他腳下的時候,頓時吃了一驚,第一反應不是去看那條已經死透的毒蛇,而是立刻上前檢查周慕斐有沒有受傷。


    看到他緊張的模樣,周慕斐仰起頭得意地長叫了一聲,意味很明顯:親,你緊張過度了。老紙是誰啊,怎麽可能會被這麽區區一條毒蛇給啄傷?


    獨孤流雲仔細檢查了一遍,見小雕毫發無損,連雕羽都沒有掉一根時,一顆提在嗓子眼裏的心才終於落回了肚子裏。


    其實以他的聰明,自然能夠想到如果周慕斐被毒蛇啄傷了,那麽他根本不可能有命飛回來見自己。不過那個時候他關心則亂,自然想不到這麽多。


    周慕斐見到他這麽緊張自己,心裏不禁微微一暖,上前兩步用一支利爪按住死蛇,另外一支利爪在蛇的腹部輕輕一劃,立刻將蛇皮劃破,露出了一顆碧綠的蛇膽。


    周慕斐抓著蛇膽抵到獨孤流雲跟前,用已經過了變聲期,聽起來略帶粗嘎的嗓音不無炫耀道:“噢噢!噢噢!”看,蛇膽!這可是好東西哦!


    獨孤流雲自然知道蛇膽是很好的藥材,遂彎腰伸手接過來,然後責備道:“小雕,以後不許再抓毒蛇,太危險了。萬一你被它啄上一口,此刻豈能還留有命在?”


    周慕斐聞言扭過頭,不耐煩地“噢噢”叫了兩聲表示知道了。


    不過以後如果再遇上毒蛇,他仍舊照抓不誤——沒辦法,好像雕和蛇注定是死對頭,周慕斐自己也不是非要去抓,可惜這是天性使然,他自己也沒辦法。


    於是周慕斐抓到毒蛇的次數越來越多,抓蛇的技術也越來越嫻熟。


    獨孤流雲一開始還很擔心,後來見他每次都能毫發無傷地把毒蛇抓回來,也就漸漸放下心來,以後就由他去了。


    於是日子就這樣一天天平靜地過去。


    周慕斐現在每天吃完早飯習慣性出去飛一圈,如果看到野兔毒蛇神馬的就順便抓回來,然後陪獨孤流雲練劍,晚飯後再飛出去消消食,回來後獨孤流雲會給他準備洗澡水,等他洗完再用大毛巾擦幹,然後把他抱上床,一人一雕相對而眠。


    周慕斐漸漸習慣了這種生活,他開始覺得,做一隻什麽都不用想的雕,每天吃吃睡睡陪著獨孤流雲練練劍,好像也不是那麽難以忍受。


    當然,如果上天能給他變回人的機會,他還是更加願意做人。


    不過現在的他,卻不會因為自己是隻雕而沮喪絕望尋死覓活了。


    雖然他仍舊不明白,為何上天會讓他穿越成一隻雕,但是,現在的周慕斐已經想通了,無論是做人還是做雕,他都會好好活下去。


    生命寶貴,自當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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