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二。”


    “思齊,小舟!”葉不二興奮地說,“你,你們是來救我的嗎?”


    “你這臭小子。”瞿思齊衝過去擂了他一拳,“你怎麽都不說一聲就跑到這鬼樓裏來了?”


    “我隻是來看看,哪裏知道鬼使神差地就進來了。”葉不二抓了抓頭,“你們怎麽知道我在這裏?”


    “我無所不知。”瞿思齊得意地捋了一下頭發,白小舟用手肘頂了他一下:“別裝酷了,趕快出去要緊。”


    “我們出不去的。”葉不二說,“除非跟她們做交易。”


    “交易?”


    “她們,就是那對雙胞胎,她們要我猜她們誰是青筠,誰是筱槐。如果猜中了,就放我走,如果猜不中,就要死。”


    白小舟吸了口冷氣,想起自己所做的那個夢。


    “你猜了嗎?”


    “沒有。”葉不二說,“我要遵守龍老師定下的三條規則。”


    “規則?”


    “第一,不許擅自行動;第二,不許有所隱瞞;第三,不許做交易,不管是和誰。”


    白小舟嘴角抽搐了兩下,好像除了第三條,其他兩條你都犯盡了。


    “我們是用某種高科技儀器進來的,說不定靠那機器能找到出去的路。”瞿思齊往前走了兩步,轉頭讓二人跟上,卻忽然愣住。


    不見了。


    白小舟和葉不二不見了。


    “小舟,不二!”他驚慌地環顧四周,不可能的,這一眨眼的工夫,兩個大活人怎麽可能憑空消失。


    冷汗順著他的臉頰流下來,把他的t恤染成了深灰色,他用手一抹,在走廊裏一間屋一間屋地找,每間教室都差不多,充滿了令人惡心的焦臭味,就像被焚燒過的焦屍。


    也不知跑了多久,走廊仿佛永遠走不到頭,他的胸口被恐懼和憤怒填滿,狠狠朝牆上擂了一拳。


    可惡,為什麽我這麽沒用?難道沒有龍老師,我就什麽都做不了嗎?


    指尖有柔軟的觸覺傳來,他一驚,用手電一照,竟然看到一雙眼睛。


    “啊!”他低呼一聲,將手抽回來,一張臉從牆壁上凸出來,一點一點,然後是脖子、身軀、四肢。


    是那對雙胞胎!


    她們像雕刻在牆上一般,手腳都淹沒在牆壁裏,冷冷地看著瞿思齊。


    “選吧,誰是筱槐,誰是青筠,選對了,就能活,選錯了,就死。”


    兩人異口同聲,連表情都一模一樣。


    瞿思齊強忍住心中的恐懼,舉著手電仔細看那兩個少女。選,還是不選?如果不選,他就要永遠被關在這棟樓裏,再也不能出去。如果選了……


    他握緊拳頭,不,他就不信,沒有龍老師,他就辦不了一件事。


    “你。”他指著左邊的女孩說,“你是筱槐。”


    兩個女孩“咯咯”笑起來:“恭喜你,你選錯了。”


    瞿思齊覺得被人推了一把,猛然間醒過來,映入眼簾的竟然是秦哲銘的臉。


    “哲銘?你怎麽也進來了?”


    “我沒進去啊。”秦哲銘疑惑地問,“你是怎麽出來的?”


    瞿思齊舉目四顧,竟然發現自己坐在一棵槐樹下,不遠處那座筱槐樓還在靜靜矗立著,霧氣環繞,宛如鬼蜮。


    “我,我出來了?”


    “思齊?不二?”白小舟從樓下跑到樓上,還是沒有找到那兩個少年,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


    這究竟是怎麽回事兒,才不過一眨眼的工夫,兩人都不見了,隻留下她一個人站在走廊上,四周一片寂靜。


    她咬了咬牙,將右手的手套取了下來,這是她唯一防身的武器,不過那兩個女孩恐怕現在都不是人了,不知道還會不會被她所傷。


    手電的光一晃,仿佛照到一個人影,她嚇了一跳,手電筒掉落在地,像圓規一樣轉圈。她慌忙撿起來,卻發現兩個女孩飄到自己麵前,兩張美麗卻冰冷的臉讓她有轉身逃跑的衝動。


    但是理智告訴她,不能逃。


    “選吧,誰是筱槐,誰是青筠,選對了,就能活,選錯了,就死。”


    她覺得渾身發冷,手指頭冷得麻木。


    “瞿思齊和葉不二呢?”她壯著膽子問。


    “一個選錯了,三天之內,他會慘死。”雙胞胎異口同聲,“一個不肯選,繼續在樓裏徘徊。”


    白小舟忽然明白,原來李冬南和楊浩都選錯了,他們雖然被放了出去,卻注定要死。


    從性格來看,衝動選擇的人一定是瞿思齊,這麽說瞿思齊性命危在旦夕。


    她,不能不選。


    沉默片刻,她忽然說:“這個交易不公平。”


    似乎第一次有人說出這樣的話,雙胞胎有些驚訝。


    “無論我選對選錯,你們都沒有損失,這不是不公平又是什麽?”


    雙胞胎饒有興致地看著她:“真有趣,那你想怎樣?”


    “既然要交易,就要拿出誠意來。”白小舟也不知道自己怎麽會有這樣的勇氣,“選對了,你們就要消失,不再進行這個遊戲。如果選錯了,我死。”


    雙胞胎笑起來,兩人就像一個人似的,連笑的動作都分毫不差。


    “好啊,我答應你,你選吧。”


    四周的空氣仿佛凝固了,白小舟凝神靜氣,仔細看著兩個女孩。看得久了,眼睛開始發花,她狠狠閉了閉眼,再睜開時目光落在其中一人的身上,瞳孔驀然放大。


    “你,你是筱槐。”


    “恭喜你,你猜錯……”


    “別想騙我。”白小舟指著她的肚子,嗓音卻軟了下來,“我看見了,你腎髒的位置有一團黑氣,你僅剩的腎髒壞死了。”


    女孩望著她,不知道為什麽,她明明沒有動,但白小舟卻能夠感覺到她在顫抖。


    “我認出你了。”白小舟靜靜地望著她,“都結束了。”


    隨著一聲瓷器破裂聲,呂筱槐的臉上裂開一道縫隙,然後裂紋如同蜘蛛網般蔓延,就像把杯子打碎了又重新粘起來。


    白小舟的胸口隱隱作痛,想要說些什麽,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隻是看著那張破碎的臉從驚愕到滿足,一滴淚自眼中滑落,然後轟然碎裂。


    “思齊,你看。”秦哲銘指著筱槐樓,這棟已經燒毀了二十年的鬼樓開始消失,如同煙霧,一絲一縷散在濃霧裏。


    “小舟,那是小舟。還有不二。”秦哲銘激動地關掉儀器,和瞿思齊一起衝過去,“小舟,你們沒事太好了。”


    “她是……”瞿思齊的目光落在癱倒在地的女孩身上,白小舟俯身去扶她:“她是青筠。”


    長發散開,露出一張略顯蒼老的臉,少年麵麵相覷。秦哲銘說:“她被關在筱槐樓裏二十多年了,算起來,她應該有三十七八歲了吧。”


    青筠睜開眼睛,慌張四顧:“這是什麽地方?筱槐呢?我妹妹筱槐呢?”


    “她已經不在了。”


    “她死了?什麽時候死的?”青筠興奮地說,“太好了,那個怪物終於死了。”


    白小舟皺眉:“你還記不記得發生了什麽事?”


    “當然記得,爸媽留我在醫院裏照顧她,我才不想照顧她呢,她從小性格就別扭,總是嫉妒爸媽喜歡我。她還嫉妒我的病好了,還把我打暈了,我看她死了才好呢。一定是她把我帶到這裏來的吧?我爸媽在哪裏?我要回家找他們,我不見了一個晚上,他們一定很著急。”


    白小舟強忍著怒意:“你父親已經……”


    秦哲銘阻止了她,對呂青筠溫柔地說:“我先送你上醫院吧。”


    “爸媽在醫院嗎?”


    “對,他們在醫院等你。”


    白小舟一腔怒氣消散無蹤,這個嬌生慣養的女孩雖然活著回來了,但真正悲慘的生活還在等待著她。


    “筱槐隻是希望有人能認出她來。”白小舟坐在研究室裏,喝著熱騰騰的可可,“她的父母偏心青筠,為救青筠甚至不惜違背道德,將她的腎髒移植給青筠。姐妹倆失蹤之後,他們也隻擔心青筠,她覺得自己就像是青筠的影子。”


    “難道這麽多年,就沒一個人能認出她來?”


    “如果隻是賭運氣,那麽一點兒意義都沒有,無論你選誰,她都可以說你選錯了。她是希望有人能夠知道她當年所受的不公正。”頓了頓,白小舟歎息,“她隻是在等待一個可以結束一切的人。”


    瞿思齊撇嘴:“因為自己不幸,就要讓別人也不幸,這種人不值得同情。”


    “遷怒於人是人類的通病。”白小舟瞥了他一眼,“沒有人可以幸免。”


    瞿思齊頭上一排黑線:“你說話的語氣越來越像她了。”


    “誰?”


    “咱們研究所有一個自以為是的人就夠了。”瞿思齊激動地抓住白小舟的雙肩,“小舟,你千萬別學她啊。”


    “你確定?”


    “啊?”


    白小舟斜了一眼解剖室裏因為解剖青蛙卵而興奮得手舞足蹈的秦哲銘:“你確定這個研究所裏隻有‘一個’自以為是的人嗎?”


    “……”


    “喂,思齊。”秦哲銘從裏麵伸出頭來,“司馬老大讓你去警局一趟。”


    “為啥?”


    “因為你違抗命令,自作主張,害得大家都差點兒丟了小命。”


    “喂,進鬼樓是你的主意好不好,為什麽都賴在我一個人身上,還有小舟……”他轉過頭去,椅子上已經空空如也。


    “你們這群沒義氣的家夥!”


    凝華學園有兩個校區,占地最廣、地理位置最優越的是a校區,也就是白小舟所在的校區,b校區在十幾公裏之外,專科、函授院係聚集於此,隻要一提到b校區,a校區的人的嘴角都會自然而然地挑起一抹輕蔑。不知道學校發哪門子的瘋,明天會有一位世界知名考古學家來舉辦講座,主題是中國上古時期的神秘符號,但講座的地點卻在b校區。白小舟一直有賴床的毛病,打算今晚趕到b校區,在學校周圍的小旅館過夜。


    從研究所出來,夜已經有些深了,公交早已收班,白小舟站在路邊等了將近半個小時,終於有一輛黃色的出租車開過來,杯具的是那車裏已經搭了乘客。她正歎氣,車子卻緩緩地停在她的麵前:“小妹,到哪兒啊?”


    “b校區。”


    “正好順路,上來吧。”


    c市的出租車一到晚上就喜歡拚車,多搭幾個乘客,多賺一些錢。因為c市人口眾多,常常打不到車,倒沒有多少人反對。白小舟朝副駕駛座上看了一眼,那裏坐了一個女人,黑洞洞的看不清臉,隻是年齡應該不大。


    司機是個話匣子,一路上不停地說話,副駕駛座上的女人卻是個悶葫蘆,一言不發,白小舟隻得有一搭沒一搭地答話,不知道為什麽,她總覺得那女人有些異樣。


    “小妹,你聽說過出租車殺人狂嗎?”


    白小舟愣了一下:“在報紙上看過。”


    司機義憤填膺地爆粗口,說若是讓他遇到了殺人狂,他一定要為那些被殺的同行們報仇,說著說著還比劃了兩下,嚇得白小舟連忙提醒他還在開車。


    “小妹啊,你知道那個殺人狂是怎麽下手的不?”司機繼續說話,“先挑司機不是很壯實的車,最好是女司機,上車之後就讓司機把車往偏僻的地方開,越偏僻越好。你看,就像這樣的地方。”


    白小舟往窗外看,道路兩旁樹木林立,枝椏橫斜,鬼影幢幢,的確是殺人的好地方。心口有些發寒,白小舟擠出一絲笑:“師傅,別說了,怪瘮人的。”


    “怕什麽,有我在呢。”司機將胸脯一拍,“我還沒說完,那個殺手借口要吐,讓司機停車,等車一停啊,他就把司機打暈,拖到林子裏給殺了,還切成一小塊一小塊,用黑色塑料袋裝著,分成很多份,找地方給埋了。”


    白小舟越聽越覺得不對勁,為什麽這些細節他知道得清清楚楚?


    “你說得不對。”副駕駛座上的女人啪地打開打火機,點上一支煙,“他殺人,是不會讓人死得那麽容易的。”


    “怎麽?你知道他是怎麽殺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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