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魚跟著陳不苟走了半晌,隻是這方向越走越是讓他驚疑。


    當陳不苟停下腳步時,他猛然驚覺,抬頭一看卻是發現已然來到了北蒼天牢之外。


    陳不苟一手撐腰,一手扶額,擦了擦額頭上的熱汗。


    “好地方!冤假錯惡,魑魅魍魎,牛鬼蛇神都在這裏了。自有煞氣衝天!好地方!”陳不苟望了半天,正當王魚心中疑惑時,突然開口。


    “呃……這……老爺!都說這裏是不祥之地,隻要進來的便沒有能出去的,即便出去也不能稱之為人了!這大過年的,到這裏又是何苦?”王魚麵色發苦,這天牢裏,血腥殘忍,怨氣衝天。他的確是不太願意來,而且估計沒幾個人願意沒事兒往這兒跑的。


    陳不苟搖搖頭,麵帶笑意,“這地方的好哪裏是你能懂的?那些方士奇人不總是喜歡說一個地方風水格局如何如何麽,紫氣東來生貴人,好山好水便出人才麽?”


    王魚點點頭,“這是自然,這話倒也不是他們胡說,隻是老一輩的總結而已,自有一番道理。一方水土養一方人,化外夷民,缺少教化,自然多出刁民!那山河綺麗,也自然叫地靈人傑。”


    “嗬嗬!”陳不苟大笑,“都是不學無術者所言,你說這地方風水如何?”


    王魚雖然懂得不多,但仍舊謹慎地仔細查看,最後才麵帶難色的說道:“剛剛老爺不也說這裏凶煞衝天麽,這種牢獄重地,往往都是凶煞之地,以煞止煞。所以這地方應是極其凶惡才對!”王魚這不是無根據之論,說這些話也是他隻是淵博懂得多。像天牢這等重地,最是重這一套。


    “凶惡便凶惡,可是俗人豈知這天下人才最多的地方卻是這等凶煞之地。”陳不苟失望地搖搖頭。“能被關進這裏的,哪個又是簡單的人物,隻不過成王敗寇罷了。”


    “說不得,說不得,老爺,這些話要是傳到有心人的耳朵裏,定然是要參老爺一本的!”王魚連忙擺手。


    陳不苟邁步往天牢大門而去,並不理會王魚的喋喋不休,對於王魚的膽小他也不多說什麽。而王魚則是樂得躲在陳不苟身後做一個步步為營,膽小如鼠的人。那所謂撐死膽大的,餓死膽小的狗屁說法,他也隻當歪理邪說。因為撐死餓死都是死。但是他不怕餓,不怕撐,就怕死。


    打小的時候,王魚便記得一個故事,一個關於老鼠掉進米缸裏的故事。他可不想做那個在缸裏隻知道猛吃,最後卻爬不出缸的老鼠,他該吃時自然不客氣,可是對自己有威脅時,他寧可餓著,也不吃,或是不多吃。


    所以如今和他一起出來闖蕩的幾個兄弟,要麽還是溫飽不足,要麽已經身首異處,隻有他還是活蹦亂跳的,而且吃喝不愁。要知道,剛開始,他隻是陳府一個夥夫而已。地位連大戶人家一條狗都不如。畢竟有人可以因為一條愛犬殺人治罪,若是他被人剁了,隻怕連個屁都沒人為他放。更是因為一路小心習慣了,就連名字他都換了,就因為原名中帶了一個“龍”字!他相信什麽樣的人,自然有什麽樣的命,他是老鼠命,所以命字中不敢帶上龍字,若是帶上,隻怕反而會克死自己。


    哪怕王魚再小心不過,他卻不知道在北王宮內,一間狹小精致的屋子內,有人已經將他倆那些似真似假,充滿彎彎繞的話原原本本的匯報給了蘇嵬聽。不僅一個字兒沒落下,就連語氣都是惟妙惟肖。若是王魚在這裏聽上一會兒,知道他們說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字,做的每一件事,不論具細都傳入了蘇嵬的耳朵。隻怕能當場嚇暈過去。所以有人說在北蒼舉頭三尺有神明,三尺之上是蘇嵬。


    蘇嵬好整以暇地聽完一個黑衣人的匯報,依舊沒有什麽反應,仍舊躺在大椅上,身上蓋著熊皮褥子,閉目養神。又等了半晌,發現下麵跪著的人在沒有說話,方才睜開眼睛。


    “沒了?”


    “沒了,他們是往天牢而去,要不要我們派人敲打敲打?”黑衣人試探著開口。


    “哦?你認為我該派人去?”蘇嵬似笑非笑得問道。


    黑衣人壯著膽子回道:“應該如此,不然這姓陳的隻怕是不知道天高地厚,每天胡思亂想。”


    蘇嵬點點頭,“你倒是有想法!”


    被蘇嵬誇了一句,黑衣人伏跪的身影頓時有些激動,不免喜形於色。隻是蘇嵬下一句卻讓他如墜冰窖。


    “你既然這麽有想法,要不這北蒼王給你做?”


    黑衣人心裏一咯噔,連忙以頭搶地,撞地咚咚直響,“屬下不敢,屬下知錯,就是大王借我三個膽子,我也不敢有這個想法!”大三九天兒裏,那頭撞在地上生疼生疼的,額頭頓時青了一塊兒,還帶著血絲。


    “好了,我知道你不敢,哪怕是那姓陳的小子也不敢!更何況是你,不過以後你得記住,我讓你辦什麽便辦什麽,但是不該做的,還是不要碰為好,免得你的家人還得到亂墳堆去尋屍首,這樣終究是不好!”


    “屬下知道了!”黑衣人死裏逃生,連忙謝恩。


    “嗯!”蘇嵬從袖中掏出一顆金瓜子兒屈指一彈,那金瓜子兒打著轉兒在黑衣人麵前落下。“下去吧!”


    黑衣人手忙腳亂的撿起金瓜子兒,匆匆退出去。


    蘇嵬閉上眼睛,口中咿咿呀呀哼了兩句兒小曲兒,“有意思,一條狗,一條魚,一條魚化龍,一條如狼狗!有意思!”


    “唉,又想聽曲兒了!不知道那次那小丫頭還在不在,那嗓門兒都快趕上嶽霖他娘年輕那會兒了。就是會的曲兒太少了!”


    蘇嵬念念叨叨地坐在那裏,大椅搖搖晃晃,指節兒叩在椅身上格外清晰。


    “天……牢……”指節用力,在椅背上發出震響。


    ……


    ……


    “站住!天牢重地,閑雜人等速速離去。不然以重罪論處!”


    陳不苟一行人剛剛靠近天牢,便被喝聲低喝叫住。陳不苟穿得多,而且還帶了一頂狗皮帽子,有些大,顯得格外俗氣。而且還將臉給遮住了大半。陳不苟揭開帽子,王魚眼力勁兒也足,雖然膽子小,但是狐假虎威的事兒他卻是拿手。


    “放肆!不得無禮,當朝上將軍到此,還不見禮!”王魚越眾而出,挺直了腰杆兒,氣勢洶洶,平日裏還真見不著,這小形容猥瑣的小老頭兒,凶起來還有幾分嚇人。


    那些個守衛都是精銳之卒,但是陳不苟身份不一般還真心不敢阻攔。幾人對視一眼,眼睛瞪得老大,最後仔細看了看陳不苟的相貌,心中有八分確定。於是連忙行禮。


    “還望將軍恕罪,我等奉命於此,需要仔細盤查,以免有失,剛才多有得罪。”


    陳不苟一臉堆笑,“不怪,我也是從小兵小卒爬起來的,自然懂得你們的難處。你們無罪。”


    “謝上將軍體諒!”本來有些後怕的幾人都是暗自感激涕零,尤其是那句同是小兵小卒之類的話,更是讓幾人心中感激,自然覺得親近不少。


    “不知道我能不能進去,想去探望個朋友!”陳不苟繼續笑道。


    幾名守衛有些遲疑,再次對視一眼,“若是他人定然不許,不過若是將軍,我們自然沒有阻攔的理由。”


    陳不苟笑嗬嗬地點點頭,“大過年的,你們也不容易,我帶了些點心,你們分了嚐嚐。”


    幾名守衛本就被這鬼天氣折磨地半身發麻。聽天這話心中感激不甚,眼眶都紅了。就要謝恩,但是還不待他們說話,陳不能已經帶著王魚進入天牢。後麵很著的仆從,每人都提著一隻食盒,給一眾守衛留下了幾隻,其他的都被提著跟上陳不苟。


    天牢極大,七彎八繞,王魚跟著陳不苟走都有些繞暈了。


    “老爺,我們這是去看什麽人?竟然還要勞動老爺親自來?您吩咐一個人帶些東西來,不就行了麽?而且這天牢裏都是罪大惡極之人,我們這樣過來,讓人知道了,隻怕會揪住不放,不怕會有麻煩,但是遭人詬病。於您不利!”


    陳不苟懶得理會他的話,走地很慢,隻是不停地四處查看,如同遊覽什麽極佳的景致一般,而且還看得津津有味。


    “王魚,你說這裏麵還怎麽樣?”陳不苟突然問道。


    王魚因為忍受不了天牢裏的難聞氣味,此時更是捏著鼻子。聽見問話,“這裏麵陰冷潮濕,氣流不通。哪裏是人住的地方。”


    陳不苟搖搖頭,“嗬嗬,這裏不光是住人的地方,而且還是住大人物的地方。”陳不苟突然歎一口氣,“今天帶你來看看,還有另一層意思,說不定以後我們有一天也會住進這裏呢?你說是不是,至少來過一次,也不算太陌生!哈哈哈!”


    王魚一下愣在原地,暗自揣摩著陳不苟這句別有深意的話,腦中如同一個晴天霹靂炸響。


    “彌天大禍,萬死莫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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