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見識過日本的扛把子、豐臣秀吉的狂妄之後,明軍俘虜們被投進監獄。


    應當說他們比較幸運,因為名護屋城是專門為了侵朝而在近幾年新修建的,加上倭人又好整潔,他們所在的囚室,不光有清漆打過的木質地板,還有一人一條的潔淨毛毯,如果不是牢門的柵欄木柱和比豬食好不了太多的牢飯,真的和住客棧差不多了。而且其實對於食物他們不應該有太多怨言,因為倭人在島國特色主義的佛家思想的教誨下,有長達一千年的時間是不吃肉的,在目前的安土桃山時代,倭軍軍糧的品質也好不到哪兒去,試想當年雄踞關東的北條家主北條氏政,每天也不過是吃兩頓湯泡飯就給打發了。


    “唉,這地方真是憋屈,腿也伸不直、胳膊也不夠放,再這麽待下去,我怕是得憋死。”一名叫胡必烈的遼東軍正倚靠在牢門柵欄上半躺著發牢騷。關於他那個相當奇怪的名字的說法,是他的父親年輕時曾經隨大軍征伐蒙古,得勝歸家後兒子降生,而父親本人又立下軍功,為了慶祝雙喜臨門,他的父親便給他起名叫胡必烈。


    孔定邦在隔壁聽到他的牢騷後說:“你個東北佬有吃有住倒也不用愁,我們就不同了,我們幾個可還有任務在身呢。”


    話音剛落,外麵有個老兵提著飯桶進來,口裏嚷嚷著:“開飯了。”


    一幫明國人畢竟來了這麽多天,這句日語聽了許多次,已經理解意思了。


    那老兵舀了一大勺盛進空碗裏,季桓之瞄了一眼,嘖嘖道:“又是湯泡飯。”


    老兵隨即回敬他一句:“怎麽,吃不得嗎?”


    季桓之略有些無奈地拿起筷子正準備用餐,卻猛然意識到,這老兵回答自己的話是一句漢語,就這麽一怔的工夫,他突然發現手中拿的不是筷子,而是兩條吐著通紅信子的毒蛇。季桓之由心發出恐懼,直駭地寒毛直豎,一個激靈的同時將蛇丟了出去——


    “啪——”


    落在地板上的卻仍舊隻是兩根筷子。


    “雕蟲小技,不足為奇。”那老兵說完,將鬥笠往上抬了抬,露出一張和藹可親、同時掛著玩世不恭笑容的臉。


    “在下果心居士,特來助幾位明國朋友逃離此地。”老兵如是說道。


    如果是倭人聽到這個名號,必定會大為驚訝,但幾個明國人顯然現在還不清楚果心居士是和服部半藏、風魔小太郎並稱為天下三忍的頂尖忍者。而且忍者的前身是早在源平合戰時就已出現的物見,而當時平家曾有三十六名物見其實是來自南宋的暴雪坊,中原秘術與日本忍術,其實頗有淵源。不過果心居士因為是佛門出身,又有傳說他的父親是印度的婆羅門,他所修的秘術又不同於島國常見的忍術流派,倒更接近於婆羅門的幻術,類似變戲法。


    果心居士不知用什麽手段打開了牢門,將明國俘虜放出,然後解下腰間酒葫蘆,喝了一口含在嘴裏,醞釀了半天。


    然而就在眾人等著他口吐蓮花,施展出下一招的時候,他卻咕咚將酒咽了下去。


    “不好意思,幫人越獄這種事老夫還是頭一次幹,實在太過緊張,喝一口清酒放鬆一下心情。”


    這話令眾人險些絕倒。


    稍後,一名巡察的足輕來到了走廊裏,正好看見他們一群人竟出了牢房聚在一起,他剛準備大聲叫嚷發出警報時,果心居士又含了口酒,疾步上前噴在了那足輕臉上,那足輕隨後抓撓著麵龐,一臉驚恐,很快便暈厥在地。


    果心居士立即提醒看得呆住的眾人:“還愣著幹什麽,快跟老夫走啊!”


    一行人就像黑夜街道角落的老鼠一樣,跟著這個奇怪的老頭在名護屋城內地下一層穿行,也不知穿過了多少岔道和暗門,他們才出了天守,來到了城外的城下町。


    果心居士領著他們進了一處民宅,關上門後點燃了一盞油燈,將榻榻米上放著的一堆疊好的衣服分發給眾人,並說:“你們的模樣太過惹眼,盡快換上本地老百姓的衣服。”


    季桓之接過粗製濫造顏色還很難看的麻布衣,歪頭沉思,卻不急著換上。


    果心居士問他:“怎麽了,嫌不好啊?我還告訴你,這堆衣服還是老夫自己掏錢購置的呢,你可別不領情。”


    季桓之搖搖頭,表示不是因為衣服的質量問題他才不願意換的,他思考的是:“你為什麽救我們,而且還會說漢語?你到底是倭人還是和李將軍一樣是明人?”


    果心居士覺得此地還算安全,也可以安心說話了,便向他解釋:“我是倭人,會說漢語是因為我和赫倫本是同僚。”


    “同僚?”


    “我和他同樣是侍奉關東管領的家臣。當然他作為武士,地位自然要比身為僧侶和忍者的老夫要高一些。至於為什麽要救你們,往後再慢慢向你們解釋。”


    朱後山的政治嗅覺相當敏銳,他從果心居士的隻言片語中就聽出了端倪,問道:“老人家,是不是這個關東管領和你們日本的當家人太閣,並不是完全一條心?”


    果心居士似要回答卻又避而不答,大有心照不宣之意。不過有一點他必須要說清楚了:“我家主公關東管領,不是過去那個喜歡吃湯泡飯的關東管領。”


    朱後山問:“還有兩個關東管領?現在的是哪一個?”


    果心居士道:“過去那個北條家的廢物早已切腹自盡了。現在的關東管領、我家主公的名諱,乃是德川家康。”說完,果心居士又用日語重複了一遍家康的姓名,像是想讓幾人記住。


    熊廣泰捋了捋舌頭,擰眉歪眼地念道:“偷苦瓜,噫牙酥?也對,偷苦瓜啃一口,牙都苦得發酥了。”如果他再知道豐臣秀吉是“偷油偷米,還帶遊戲”的話,估計會形成倭人喜歡偷柴米油鹽及各類農副產品的印象。


    不過季桓之默念幾遍,已經將德川家康這個名字牢牢記在了腦海裏,他有一種強烈的預感,未來他們一行必定會和這個叫德川家康的人產生某種交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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