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海落日、暝煙無際。


    岩崖臨海邊上,燃起耕火炊煙,一股撲鼻的魚肉香氣徐徐飄蕩。


    這居高臨下的岩崖位置極好,背靠山嶺,麵朝大海,視野開闊,哪怕是海灘上停留著一隻鷗鳥皆可一覽無餘。


    背靠著宛若象鼻狀的崖洞,是遮風避雨、休憩安眠的好居所。


    蕭戊曦在崖洞內架上火把,鋪上四塊簡易的草墊子後,鑽出洞外,注視著敖洲,問道:“這位龍族太子,你今夜是否也要與我們......”


    敖洲獨自一人站在崖邊上,懷裏抱著龍淵劍,冷冽的眸光眺望四周遠方,容色甚是警惕。


    他耳力極好,當下截口道:“不需要,我是龍族,滄海是我的家,從無安枕於洞內的道理,你們今晚在洞內好好休息,我為你們守夜,以防山中野獸來犯。”


    葛胤深知此人是仙界龍族之軀,一宿不眠一日不食絕對無傷根本,但覺他是堂堂龍族太子的尊貴身份卻紆尊降貴地保護我們,不覺心生敬意,作揖躬身道:“有勞......”


    “葛少俠不必謝我,霜兒是我的表妹,你們是霜兒的好友,那也是我敖洲的朋友。”敖洲周身紋絲不動卻僅憑耳力察覺葛胤的一舉一動,並截口說。


    冷筱霜坐在火堆認真烹調著手中的美味,她左手握著烤魚,右手插著烤雞,渾然不知道周圍都發生了什麽,這充耳不聞的樣子著實給人一種成熟賢惠的錯覺。


    葛胤剛剛拾完柴火回來,他撲打了一下前襟灰塵後,見冷筱霜不需要他幫忙,便起身朝著大海方向伸了伸懶腰,舒展一下筋骨,在扭身之際餘光不經意間瞥見海灘上最東邊有一位身著血紅裙衫的少女身影。


    等他晃過神來想定睛細看時,卻早已不見那少女的人影了,他心中不禁開始在思索著這少女為何會出現於此,可是左思右想之下才覺得這裏遠離中土,她怎麽可能會來此地呢,頓刻間疑慮全消。


    正當葛胤恍惚之際,敖洲“嗖”地一聲化作一隻金龍隱匿在西邊落日之中。


    夜漸漸黑了下來,整個度朔山唯獨靠著星空的微光照亮。


    在度朔山的另一側山嶺間有一片茂密的桃林,桃林中有一棵成精的千年桃樹,桃樹旁斜斜躺著一根碩大的大桃木,這隻大桃木向著四周延長著許多姿態萬千的枝幹,有圓有方,但最為特色醒目的是一條形似拱門的桃木枝幹,這個位置恰巧向著一片桃花林深處。


    桃之夭夭,灼灼其華。


    一抹血紅俏麗身姿襯著桃林中的一片粉紅,亮麗登場。


    這神姿秀麗的少女衣著血紅裙紗,腰間係一條純淨色的紗帶,紗帶上隱約露出妖冶的鈴鐺,隨著少女的挪動,發出清脆的“啷啷”聲響。


    她走到形似拱門的桃木枝幹前方才停下步子,隻見她豎掌於胸前,指縫間夾著三枚用紅色血


    跡塗寫符咒的銅錢。


    “嗖”地一聲,三枚銅錢斜插入於拱門左右旁的三條桃木枝幹上,這血紅少女當下作揖高聲喝道:“天巫婆婆座下弟子凡人蕭虹仙求見鬱壘、神茶兩位冥神。”


    聲落光起,桃木間乍起陰風,兩道金光兀自出現,瞬息凝成兩個高大的人形,左邊一位身著銀盔銀甲、手持鋼鞭、麵如生漆、兩眉朝天,頜下長著絡腮胡須,不怒而生威。右邊一位則是身著頂盔貫甲、手持鐵鐧、白臉玉麵,鳳眼英目,長須劍眉,英氣十足,這左右二位正是冥界神將神茶和鬱壘。


    且聽冥將神茶冷冷地說:“小丫頭怎麽又是你,不管你有何目的,本神還是如三年前一樣,冥界鬼門非鬼神不可入內。”


    蕭虹仙聞言想到了三年前自己為了尋回葛胤之父葛賢德的魂魄,擅闖鬼門被阻攔的情景,不由唉聲歎氣方覺當時的自己太過莽撞衝動。


    忽而她心念一動,訕笑道:“兩位神將誤會了,小女子隻是奉天巫婆婆之命,捉拿一個要犯厲鬼,此鬼在世為人時在南疆殘害無辜,殺害數十條人命,且滅絕人性,殺害生父奸#淫庶母,簡直是....”


    還未等蕭虹仙說完,她腰間的鈴鐺倏然泛起血黑光暈,並發出“啷啷”略顯哀鳴的聲響,許是聽不下去蕭虹仙的杜撰之語,發出無聲抗議。


    神茶和鬱壘被腰鈴吸引,兩位神將蹙起眉頭,不約而同地互相對視了一眼,且聽蕭虹仙續道:“簡直是罪惡滔天,他臨死前還奪走我天巫番外門的一樣寶物,此事事關人間安危,所以家師三年前派我前來尋找,三年前才無知擅闖鬼門,可這三年來未發現這惡鬼蹤跡,故而來此造次求見。”


    說話間,她從懷裏拿出一張畫像,準備遞給神茶和鬱壘二將,道:“還請兩位神將看看是否見過此鬼?”


    兩位神將攤開畫像詳細查看,這畫像裏畫著一位麵容清俊的中年男子,他們瞧了須臾,鬱壘搖首否然道:“這三年來未見此等厲鬼,看來此鬼尚在人間,爾等還需速速告知天巫,令她盡快詳稟羅酆山鬼帝聖裁。”


    蕭虹仙莫名得意起來,她美瞳流轉,盡顯機敏,卻裝出一副恭順乖巧的模樣,斂容作揖道:“弟子遵命。”


    神茶見蕭虹仙半晌未離開,疑惑道:“怎麽,小丫頭還有何事?”


    蕭虹仙故作為難道:“是的,家師在弟子臨走前曾交代一件小事,便是讓弟子到鬼門要上兩根冥柴,以圖後用。”


    鬱壘漠然拒絕道:“爾等隻是區區凡人怎可潛入鬼門取冥柴,此乃凶險萬分之事,你要知道這鬼門內的幽冥之境裏有多少惡鬼,你這肉體凡胎一旦入內隻怕是屍骨無存、形神俱滅,有去無回。況且這冥柴是冥界之物,事關燃起冥火之責,若是當真必須討要,你且讓天巫自己親身前來,本神自當取出兩三塊奉上。”


    蕭虹仙盡管又被吃了一個閉門羹,但是古靈精怪的她一計不成,又生二計,她淡然作揖道:“神將所言甚是,那弟子告退。”說罷,迅速以鬼魅的身影隱匿於度朔山的黑夜之中。


    桃花嶴。


    心思沉重的蕭虹仙兀自行走在山間小徑內,淡眉緊鎖,似是在絞盡腦汁地思索些什麽。


    小徑山腳處隱約可見火把開路,若是靜心傾聽可以感覺到三五人的腳步聲正在向著自己靠近。


    越是靠近,交談之聲越發明顯。


    蕭虹仙何等警惕,她身法輕如飛燕旋身躲進草叢暗處,想一探這幫人的身份。


    “多謝唐兄、丁兄相助,不然敖灃就終身軟禁在龍宮之中,再無為弟弟、母親報仇之日。”說話之人竟是昔日逃出龍宮的龍族敖灃,他掩去龍身龍角,扮成凡人貴公子的模樣,他對著走在自己前麵的兩位青年說道。


    其中一位長相偏西域模樣的異族青年哂道:“敖兄客氣了,唐師弟的事情便是我丁司傑的事情,以後咱們也算兄弟,日後要肝膽相照。”


    他身旁站著那位臉如冠玉、唇若塗丹的英俊青年附和道:“哈哈哈,丁司傑丁師兄所言甚是,我唐柯因大宋瘟疫之事連累敖灃太子痛失愛弟,更累其罪名,心中愧疚不已,所以從今往後敖灃兄的事情便是我唐柯之事。”


    敖灃心中分外感激,謝道:“唐兄丁兄經此一役,我敖灃交定你們二人為兄弟了,真的是難得呀,兩位兄弟不但助我脫困,還陪我去嶗山天一觀找那章通惡道報仇,雖然那惡道不在天一觀,燒他老巢,殺他徒子徒孫也是何其暢快呀。”說罷三人相視而笑,前麵兩個手持火把的唐門弟子一臉幹笑,不知所雲,唯有附和。


    隱藏在暗處的蕭虹仙見此情景反覺惡心,這時又見敖洲橫眉立目,咬牙切齒地說:“這血海深仇不僅要章通惡道付出代價,還有那兩個叫葛胤和狄印的凡人,我敖灃要將他們挫骨揚灰。”說著雙掌化成拳,拳頭關節砰砰作響。


    唐柯深邃眸光流轉,邪魅一笑,道:“家父唐義林乃邪靈之首,此次將敖兄帶到這度朔山也是家父的意思,敖淺太子雖為神界,但是死後鬼魂仍要走鬼門幽冥一關,方可投胎轉世,那我們此次何不攜手闖一闖這鬼門。”說著見敖灃眼眸燃起希望之焰,唐柯嘴角更是潤開得意之色,眨眼間他卻故作為難之色,踟躇道:“可是鬼門有神茶鬱壘兩名神將看守,這神將神威莫測,恐怕不能硬拚,隻可智取。”


    敖灃心思簡單,沒有察覺唐柯話中有話,一笑置之道:“哈哈,那有何難,聖靈壇的鎮守之責神茶鬱壘亦是責無旁貸,隻要我潛入海底,闖它一闖「乾坤八荒飛仙陣」,這三百焱靈的安生,神茶鬱壘可是要顧及顧及的。”


    說著從懷裏掏出一個手掌大小的水晶龍珠,龍珠呈透明色,珠子內躺著一隻毫無生機的小白龍,敖灃望著龍珠的眸光柔和許多,他癡癡地說:“淺弟,哥一定會找會回你的魂魄,再去南疆找天巫番外門天巫婆婆助你起死回生。”


    “柯兒,為父是怎麽教你的,凡事不可逞莽夫之勇,既然有力可借,不如借力打力,我等盡收漁翁之利。”


    眾人循聲望去,隻見這一團血黑之衣猶如血色蝙蝠從天而降,趁著黑夜,這血黑之衣脫掉連衣的帽子,露出半張血筋滿布的臉龐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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