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丁青年立即飛快地截斷個矮少年的右手,這速度風馳電掣,令人看得目不暇接,大感驚詫。


    兩隻手重重撞擊在一起,誰知這左右異手甚是靈活地向左右方向撲打,右手在甩,左手封其後路,各自暗中較勁。


    這相互較勁的場麵被旁邊的路人看得不亦樂乎,紛紛退後幾步,給二人讓出打鬥的空間。


    說時遲那時快,誰知道那個矮少年心中一急,將左手燈籠朝天空高高拋起,得閑的左手化成爪子朝白丁青年右臂彈去。


    個矮少年見右臂紋絲不動,便虛晃一招朝白丁青年右胸口一抓,想逼青年出右臂抵擋。


    可是白丁青年就是沒有出右臂去擋格,而是讓左手當即拍開少年右手的阻擋,左手化掌作勢以掌緣切斷少年挑釁的左手。


    個矮少年當即來個釜底抽薪,將左手化拳猛抽回來,而右手作勢拍向白丁青年左臂。


    白丁青年右臂仍舊毫無反應,而是胸膛一挺,將身體內勁快速聚集胸口,就這麽被他重掌拍在胸口上。


    雖無大傷,但白丁青年受這一掌仍舊踉蹌後退,那個矮少年神色一怔,瞪大的雙目閃過一絲愧疚與不忍,脫口道:“對不住,不知道你右臂...”


    幸好白丁青年作勢以內勁化掉受力之功,但他知道這少年全無惡意,隻是想試探自己罷了。


    此刻,原被個矮少年拋上天空的燈籠已經被少年穩穩接住,且聽那少年語氣略帶愧疚之色道:“哎,是我的錯,也罷,這位大兄弟我隻是好奇這範大人家中宅院的鬼是什麽模樣,要不我們聯手除鬼如何,就當我方才無意冒犯之罪。”


    白丁青年神情驟然黯然下來,像是被戳中要害似得,旋即轉身,擠進人群之中,冷冷喊了一句回應道:“不必了。”


    誰知道那個矮少年倔強起來就一直跟著白丁青年,不停地說:“大兄弟不要生氣,我也是開玩笑罷了,真的不是有意,我們也算不打不相識,大不了我到時候連錢和名氣都不要,全歸你,就讓我與你去範府看看那妖孽是什麽模樣吧。”


    他語氣中透著孩子般撒嬌之氣,但是白丁青年仍舊頭也不回兀自走著。


    個矮少年豈能這麽容易放棄,他依舊緊跟著他,嘴裏絮叨道:“哎呦,現在你都把揭榜了,我無榜也不好意思一個人去範府,我們可以作伴,反正又不與你搶功,況且這妖孽肯定道行頗高,不然那範大人何必絞盡腦汁到處尋求高人呢....所以這妖孽定不是泛泛之輩,真的,這妖孽可不是你們能對付的了,好歹我也學了一點茅山道術....”


    白丁青年突然停了下來,轉身道:“茅山道術.....好吧,既然如此,也就有勞小兄弟了。”


    個矮少年嘻嘻一笑,跟個沒長大的孩子似的,心下咯噔,又想到了什麽,道:“對了大兄弟,我有幾個吃飯的家夥在鋪攤上,容我拿一下,我們再去範府如何?”


    白丁青年未說話,隻是微微一頷首,個矮少年便興高采烈地引著白丁青年來到一家門店,門店上掛著的匾額寫著:“鮮氏燈籠。”


    個矮少年利索得將兩塊木門卸開,卻因為太過心急,差點沒頂住木門的重力,矮小的身體幾欲要被木門壓倒了。


    白丁青年雖然瘦弱,但個兒還算挺高,他見狀便上前為少年搭把手,左掌用力抵住木門後,反掌輕輕一推,在木門旋轉的一瞬間,他欺身入內,當即左膝向上一頂,左手向前一抄,那塊木門輕易地被他擱置到一旁。


    “大兄弟看起來文文弱弱的,可這身手甚是矯健。”個矮少年安置好兩塊木門後,隨口說了一句,便走進裏屋。


    屋內掛滿了做工精致、各式各樣的燈籠,白丁青年置若罔聞,緊隨著少年走入裏屋,裏屋滿地堆放著未裝裱的燈籠狀竹製骨架,隻聽那少年兀自問道:“對了,大兄弟你怎麽稱呼啊,聽你口音也不是應天府人。”


    白丁青年沉吟片刻後,應道:“小兄弟猜的沒錯,在下是東平府流水鎮人,姓葛,名胤,字貫亭,因為要赴京趕考,所以路經此處,那兄弟你的名諱呢?”


    個矮少年提著一袋包袱,兀自走到門外,指了指匾額,哂道:“看這個字,我叫鮮弘,四海為家,早年在茅山學過道術,也是近三個月來在這裏開了一家燈籠店鋪營生。”


    葛胤嘴裏呢喃念道:“鮮弘,這個鮮倒是罕見的姓氏。”


    鮮弘眉鋒朝葛胤一挑,打趣道:“葛大哥你的葛姓也很罕見啊。”


    葛胤不知道為何對這個叫鮮弘的少年有莫名的熟悉與無奈感,他容色驟斂,正色道:“鮮兄弟,時候不早了,我們還是去禦史府吧。”


    範府,古色古香的書房。


    一個家仆引著葛胤與鮮弘二人入內,恭敬地說:“老爺有要事容後再來,請兩位少俠在此稍等片刻。”說著為兩人倒上兩杯清茶後,躬身一禮,便退出門外。


    葛胤的目光落在了牆上掛著兩幅字,左右分別寫著:“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


    中間則是一幅寫意的水墨畫,畫中畫著一隻大雁,除了藍天白雲,還有一間小農木屋,整個畫卷躍然而出的意境便是大雁南歸、小橋流水人家的曠遠清逸。


    葛胤不由想到父親在世時,與自己在葛家小院的悠閑而溫馨的時光,他觸畫煽情,不禁心神一黯。


    少頃,他忽然開口,口誦一首詩:


    “稻梁留不得,一一起江天。


    帶雪南離楚,和春北入燕。


    依依前伴侶,曆曆舊山川。


    林葉程猶遠,梅花信可傳。


    子規啼到曉,鸚鵡鎖經年。


    應羨冥冥者,東風羽翼全。”


    鮮弘此刻卻異常安靜,一張長臉何其嚴肅,仿佛沉浸在這首之中,雙唇翻動,像是有什麽話想說,又因何故遲遲說不出口。


    葛胤惻然自語道:“若是依依有伴侶,卻因子規啼血淚。歸雁羽翼斷一臂,今生父子已入塵。”


    “公子何以用歸雁自比,就算歸雁羽翼不全,焉能無鴻鵠之誌,假以時日又何愁不能翱翔九天。”


    兩人循聲望去,說話之人正立於門外,那中年男子內穿著深色短襦、裏襯褐色圓裳,外罩鶴氅廣袍,未有華貴之氣,反添一分樸素與儒雅,他臉廓清瘦,雙目卻炯然有神,兩撇濃眉,眉尾幾欲入鬢。


    他淡淡地說:“此“歸雁”之畫本就是先父至交好友所畫,所指意境正是先父所作的歸雁一詩,這位公子博學廣見,絲毫未差地吟誦先父生前自作,也屬有心之人。何況公子才思敏捷、出口便成章,以情入詩,自成一派,難得難得。”說著他定睛看著葛胤,問道:“老夫範堯夫,不知公子怎麽稱呼?”


    葛胤單手作揖道:“葛胤,字貫亭,東平府人。”說著從袖子裏取出揭榜白紙遞到範堯夫麵前,續道:“葛胤與這位鮮弘鮮小兄弟無意間看到榜文,便揭榜來此。而葛胤本就敬仰楚國公的高風亮節,故而有意到訪本府想為禦史大人除妖邪。”


    鮮弘見葛胤提到自己,便作揖附和道:“草民鮮弘,學過一些茅山道術,望能為禦史大人排憂解難。”


    範堯夫緩緩坐在椅子上,麵色愁容道:“哎,兩位有所不知,這屋內厲鬼甚是凶險,絕非凡夫俗子便能應付的,它隱匿在我兒子善書房之內,這不是快臨近科考了嗎,弄得我兒神智恍惚,精神不振,成天想著去齊魯嶗山學道求鬼。”


    突然門外來了一個家仆,稟告道:“老爺,宋用臣宋大人到訪。”


    範堯夫朝家仆擺了擺手,囑咐起身邊的管家後,對葛胤與鮮弘說:“有客到來,老夫前去招待一二,且讓周管家,帶二位去我兒書房察看。”說著對身旁的周管家肅然道:“老周,兩位貴客,可別怠慢了。”


    周管家應道:“是,老爺。”等他目送範堯夫離開後,便對葛胤與鮮弘兩人單臂一擺,道:“走吧,兩位少俠。”


    葛胤與鮮弘二人在周管家的指引下,走過小花園,然後來到一處幽靜的庭院,庭院正前方有一處房屋,不由分說從窗欞望進裏屋,便可將屋內陳設一覽無遺,這正堂中央高高掛著一塊匾額,匾額以金漆寫著:“天道酬勤”。


    這定然是書房無疑了,隻是四周不見人影,正午時分,此處卻不由散發著陰森之感,讓人久立在門外不禁毛骨悚然,而跟著周管家的兩位仆人早已信口念起幾個借口,神色慌張的離開這庭院之中。


    青苔幽幽,藤蔓交錯,枝椏貼牆,饒是有一種破敗之感。


    還未等三人入書房,書房裏突然走出一個神智恍惚的公子,穿著單薄寬鬆的長衫,衣衫不整,手拿桃木劍不停的揮舞著,嘴裏神神叨叨道:“哪來小鬼,看吾不將爾等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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