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事?”沈言鶴從容問道。


    燭龍思索片刻,竟好像也沒有萬分的把握,他緩緩說道:


    “若你能在餘下的兩千年仙壽中,得以渡劫飛升,我便助她恢複仙身。”


    沈言鶴神色大驚,不禁出言質疑道:


    “無意冒犯,可如今五洲剛剛連通三界,五洲之內連得道成仙的記載都不曾有過,鍾山之神怕是強人所難了。”


    燭龍望著湖景,沉默了半晌。


    他並非有意要刁難麵前的男子,隻是若他耗上百千餘年,終是得以恢複那女子的仙身,屆時沈言鶴命數將盡,便都成了徒勞。


    重塑仙身,本就是逆天改命。


    也就是他來這五洲萬年,沒個功勞也有苦勞,在司命星君處倒是能說上幾句情。


    可若逆天改命,就是為了個天人兩隔的結局,那麽不改這命也罷。


    沈言鶴必須要有那個命,等到親眼見到心上之人的那天。


    “你留在這山上,悉心修煉,我便收了你這徒兒。畢竟你也沒有其他辦法了。”


    燭龍威嚴的眸光掃向沈言鶴,他自然知道自己是沈言鶴此時唯一的辦法。


    “……好。”


    沈言鶴攥緊了拳頭點了點頭,恭敬屈膝行禮道:


    “師尊在上,受徒兒一拜。”


    沈言鶴不得不承認,燭龍說的不無道理。


    這無人走過的路,總要有個人先去踏一踏。即使是為了五洲,他也義不容辭。


    “好,你將她元神交與我,我擇日便回一趟天宮為她恢複仙身。”


    沈言鶴點點頭,這燭龍雖是神出鬼沒不苟言笑,卻意外地值得他信任。


    況且,他不覺得燭龍騙走個凡仙的元神有何意義。


    可在交出去的那一刻,沈言鶴心裏卻還是不免空了一塊。


    燭龍將元神收容妥當,理了理衣袖淡漠解釋道:


    “此山是我靈力打造的一片幻境,你既拜了師,便不能再出去,直到你熬過三劫齊至,達至天仙。”


    沈言鶴有些困惑:“徒兒不明白。”


    燭龍略一沉吟,的確,五洲之內並無記載修仙之法,他耐心道:


    “這五洲大陸的神奇之處,就在於世人皆有一顆元神,無論散仙還是凡仙。爾等修煉成凡仙之人,便是進入了渡劫期,同地仙也就隻有一步之遙了。”


    沈言鶴微微蹙眉思索著,不錯,五洲內散仙皆有元神,然而隻有修煉成凡仙,才可掌握自己的元神,得以出竅。


    “敢問如何渡劫,才能修煉成地仙呢?”沈言鶴問道。


    燭龍聞言搖了搖頭:“修成地仙不難,隻需經過九道雷劫。但……你已經沒那麽多時間了,須得引動雷風火三劫同時達至,盡速捱過,飛升天仙。”


    說到這裏,燭龍也無萬全的把握,曆來能夠同時曆經三劫的神仙,大多靠著機緣點化避開了多數的傷害,亦或是偶得上品神器,得以庇護。


    在這五洲大陸之上,還不知道這三劫會是何等場麵。


    沈言鶴看著燭龍的神色,一如既往的淡漠神色中的確閃過些許顧慮,他推斷這三劫齊至,應該是不簡單。


    “師尊,在你看來,我有幾成勝算?”


    燭龍挑挑眉,似是思考了片刻,悠悠道:


    “若是你自己,九成九會喪了命。但我在此,便會盡力幫你。”


    沈言鶴沒再說什麽,他此刻隻得全心全意信任麵前的上古之神。


    “是。”


    燭龍站起身來,身影變得飄忽透明:“隨我來。”


    沈言鶴在燭龍的引導下來到了山巔,青磚白瓦的飛簷上覆蓋著厚厚的白雪,庭院中有梅樹,茶盞,坐席一二,燭龍的居所也同他人一般毫無煙火氣。


    “恢複仙身,少則也得花上千年有餘,你便安心在此吧。趕不趕得及,就看你自己了。”


    言罷燭龍的一片影子便消失在庭院中。


    沈言鶴垂下頭,看著自己腰間的劍,神色清明且堅定。


    子燁,等我,一定會再見的。


    *


    桐定閣雲上殿中,雲上大弟子此時正神色憂慮地趕去見尹夕川。


    “怎麽樣?”尹夕川焦慮問道。


    “回稟長尊,還……未找到。”


    尹夕川重又坐回椅上,心裏一沉。


    自從百餘年前那日,溫琢同他給沈言鶴去過書信,稱燭龍就在雲上極北之地後,竟再也沒有過沈言鶴的蹤跡。


    這一尋,竟就是數不清的春夏秋冬了。


    “夕川,還未找到?”


    溫琢匆匆趕來,見到尹夕川的神色,心下也猜到一二。


    尹夕川搖搖頭:“極北之地一直有人把守,明明有沈言鶴微弱的元神氣息,卻無論如何也找不到人影。”


    溫琢拍拍他的肩膀:“閣主在熱海石窟和炎吾等地都設有弟子把守著,若有動靜,我們一定會即刻知曉。”


    在這數百年中,上官飛堯已成為當之無愧的閣主,五洲之內大小事務得心應手,又以德服眾,幫助五洲恢複了秩序。


    “我想他人應該還在,隻是有些擔心罷了。溫琢,你近日身體如何?”尹夕川關切道。


    “我沒什麽大礙,”溫琢擔憂說道,“夕川,我知曉沈言鶴不回來,你放心不下。但你我雖已入魔,也降服了心魔,五洲卻還有千萬掙紮著的修魔之人,是時候要走了。”


    尹夕川點點頭,輕輕覆上溫琢的手。


    孟長海此時也得知了還未找到沈言鶴的消息,同連雙雙正坐在案前商議著:


    “夕川說,沈言鶴元神的氣息還在雲上極北,卻找不到他人。”


    連雙雙早已經過了那股著急勁兒,她歎氣說道:


    “我想來想去,還是覺得沈言鶴應無大礙。那燭龍再如何也不至於要了他的命的。”


    孟長海附和道:“沒錯,況且據我所知,若是要恢複仙身,也絕不是一日半日之事,百千年是要的。”


    他說著輕輕攬過連雙雙的肩膀,為她輕輕按著,輕車熟路,習以為常。


    連雙雙也是一副閑適的神色,再無曾經的嬌羞之感,拿起桌邊的果餅打算填填肚子。


    最近這些日子她不知怎的,總是覺得腹中饑餓,卻沒什麽食欲。


    孟長海便在無涯殿內處處擺滿了零嘴,都在她觸手可及的地方,讓她能吃下些什麽就吃些什麽。


    撕了一塊果餅,連雙雙卻皺了皺眉,感覺胃裏很是翻騰:


    “咳……”


    吃還沒吃下,她倒是丟下果餅一陣幹嘔。


    孟長海嚇了一跳,忙倒了些茶來:


    “給,你最近這是怎麽了?胃口怎麽如此差?”


    孟長海說著探上了連雙雙的元神,她卻臉上泛紅,輕輕打掉他的手:


    “我有孕了。”


    茶杯應聲落地,孟長海愣了片刻,旋即眼眶有些泛紅地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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