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她帶回自己的公寓,將她冰冷潮濕的身體扔在那張纏綿過無數次的床上,瘋了一樣撕扯她的衣服。狂亂的動作中,指甲劃破了她的皮膚,他冷冽的眼眸對著她的痛楚,毫不憐惜。


    窗簾在夜風中像翻飛的翅膀,一道冰冷的閃電撕裂夜空,雷聲陣陣,大地轟鳴。


    身體被扭曲成花朵的姿態,飄雲看著漆黑的天花板,壓抑的悲傷和徹骨的絕望,在這一刻,洪水一樣鋪天蓋地的湧過來,瞬間淹沒了她。她安靜地任他擺布,麻木的表情,發不出聲音,隻有眼淚汩汩的流出來,流淌在沉默如磐的黑暗裏。


    身上的男人像隻憤怒的野獸,用尖利的牙齒將她的靈魂撕咬出身體。灼熱的手指在她脆弱的皮膚上強勁的蹂躪著,留下一串串殘暴的激情。


    這是龍天佑生命中最痛苦的一次□,他放縱自己享受她的身體,窒息的靈魂卻找不到宣泄的出口。觸摸到她的淚水,他像受傷的困獸一樣痛苦的咆哮著,嘶吼著,傷害著,絕望著…他痛不欲生,他無能為力。


    他們都知道即將發生什麽,而她也決意要那麽做。他沒有辦法阻止她,也不能阻止她。深陷宿命的泥沼中,被驅使的力量從沒停過,離開,向前走,別無選擇。


    淚水和汗水交織在一起,唯獨沒有語言。語言是無用的廢物,它無法超越痛苦、悲傷、生死和絕望。


    男人在沉默中瘋狂著,飄雲在疼痛中甚至感到無助,恍惚中,她隱約看到隋洋躺在病床上的臉,流著血的嘴角和委屈的淚水,離別的微笑和疼痛言語……


    她狠狠咬住他的肩膀,有新鮮的血流出來,像暗夜裏盛開的花朵,腥甜的氣息。


    他們沉浸在彼此的折磨中,忘記了分辨,忘記了寬恕,也忘記了心碎和痛苦。


    直到將彼此消耗得筋疲力盡……


    他們像被潮汐衝到沙灘上的魚,看著彼此無辜的身體。


    龍天佑的血一滴一滴的滑落在白色床單上,好像家鄉的山茶花。飄雲的手指輕輕觸摸那枚鮮紅的牙印,這是屬於她的印記。


    雨還在嘩嘩的下著,風中傳來雨滴和樹葉纏綿的聲音。東方晨曦微露,夜淡去,天漸明。


    “你還愛我嗎?”他緊張的握著她的手,怕她像空氣一樣消失掉,不願睡去。


    “愛,此刻,以後,永遠都愛。”


    他貼在她布滿紅印的胸口上輕聲呢喃著:“飄雲,我舍不得你。可不可以不要走?”


    飄雲撫摸他的臉,從容的微笑:“天佑,你會恨我。就在不久的將來,當你被內疚和悲傷壓榨的沒有還手之力的時候,當你無力承擔心痛的時候。你會怨我,恨我,甚至會折磨我。就像今天這樣……”


    “或許還有另一種可能。”男人急切的打斷她,“我們會幸福的生活在一起,就像我們以前那樣。”


    飄雲把手放在他的胸口上:“天佑,問問你的心。它不會說謊,你知道,我們沒有辦法腳踏實地的幸福和快樂。他活在我們中間,一直都在。在我們的床上,在你我的眼裏,心裏。趁還願意懷念,趁回憶還新鮮,趁忘卻還覺得虧欠……讓我離開吧,好像我們那夜看到的煙花,在最美好的一霎那結束,留下的是永恒的美麗和想念。”


    “飄雲,你會不會忘記我?”


    “天佑,無論我身在何方,心在何處。我永遠都會記得,記得我們這段生死與共的愛情。記得你曾經這樣毫無保留的愛過我,記得我曾經這樣毫無保留的愛過你。等我們忘卻了悲傷,忘記了我們對別人的傷害,忘記了別人對我們的傷害,可以微笑麵對那場冰冷的死亡。我會回來……”


    男人悲涼的笑著:“如果我死了呢?如果我病了,殘了。如果你死了,如果我們在有生之年等不到那一天,那要怎麽辦?”


    “那我們就約好了,如果下輩子還能相遇……我們死也要在一起!”


    “不,不要!”這個勇猛強壯的男人突然像孩子一樣顫抖著,把臉深深埋在女人柔軟的胸口,不斷的囁嚅著:“你好殘忍,你怎麽能把我一個人留在這兒?我會死的,會瘋的,真的,這是真的。”


    她心疼的親吻他的額頭:“天佑,相信我的選擇。現在分開,好過日後彼此怨恨。過程的艱難,悲與不舍,我與你感同深受。如果你太傷心,就抬起頭,看看頭頂那片澄淨的藍天,那朵瀟灑的白雲。想想在這個世界的某個角落,有人與你看到同樣的風景,你就不需要難過。”


    天亮的時候,雨終於停了。


    龍天佑望著雨後初晴的天空,一條絢爛奪目的彩虹,奇跡般,懸掛在城市的天空。濃豔似火的紅,清新可愛的綠,樸實無華的藍,靚麗雅致的青。它帶著希望和夢想跨越了浩瀚的蒼穹,人們不知道它從何而來,也不追問它去向何方。它如同神跡,不與人知曉和窺測。


    多年後,龍天佑回想那天早晨的情景,他還是無法確定這生命中最瑰麗堂皇的景象,究竟是不是他的幻覺。


    不記得哪本書上說過,人在太悲傷的時候,就會產生幻覺,思緒停滯在某一時刻,然後獨自享受那樣的□。如同黑暗中的虹,一道絢目而虛無的光,安慰著自欺欺人的我們。


    如同此刻,這個五髒六腑疼得幾乎要傾倒而出的男人,他看到飄雲沒有走,躺在他身邊沉沉的睡著,小小的娟秀麵孔,長發漆黑如墨,長長的睫毛好像金色柵欄,嘴角邊一個小小的旋渦,忽然睜開眼睛,對他甜甜的一笑,如同雪霽天晴後第一縷陽光……他至死不渝的愛,他刻骨銘心的痛。


    飄雲拖著行李離開的那一天,是一個人孤孤單單的走的。沒有鮮花,沒有水果,沒有離別的淚水和誠摯的祝福。


    她一個人坐在喧嘩的機場大廳,身邊人來人往,有人離別,有人團聚,有人歡笑,有人痛哭,經久不變的過程,機場就是小人間。


    可熱鬧都是別人的,與她無關。除了一身掩藏在衣服下的傷痕,她什麽都沒有。


    她明白,十裏相送的戲碼在他們之間不會上演,她帶走的是一個世界,一個男人全部的感情和眷念,留下的是徹骨的冰冷和悲涼。


    在離別的這一刻,回首昨日的種種,她依然在想……


    如果她的父親不是一個施暴成性的男人,她會不會擁有一個完整而溫暖的家,會不會擁有一個比較健全的個性和人生?


    如果她的母親沒有含冤入獄,她跟隋洋不是在那種境遇中重逢,她跟他即使成不了情侶,會不會成為坦誠相對的朋友?如果這樣,還會不會結下這段愛恨難分的孽緣?


    如果隋洋沒有陷得這麽深,如果他能痛快的舍棄和放手,他們此刻,會不會像一家人一樣,相聚在一起?


    如果隋洋的父親沒有這麽愛子如命,沒有設計這場慘烈的車禍,肯高抬貴手放他們一馬,還會不會讓自己的兒子無辜慘死在醫院裏?


    如果,如果,太多的如果……


    世上最無奈的,莫不過如果二字。可這世上什麽都有,唯獨沒有如果。


    某個城市的某個時刻,某些人注定了某些悲劇。


    無可奈何……


    地下室,搖曳不定的昏黃燈光。幾個高頭大馬的男子屏息凝神,看著他們的大哥像隻發狂的野獸,旁若無人的宣泄他的絕望和心痛。


    龍天佑的拳頭凶狠的揮在倉皇應對的男人身上,狠戾的目光可以殺了整個世界。


    這一刻,他依然在怪她,怪她拋下他獨自離開仍能走得很好,怪她神色淡定四處遊曆不覺心疼。怪她許了他生生世世卻狠心離別,怪她頭也不回說走就走。


    可是,他哪裏知曉,最深的疼痛總是在不動聲色中。她麵色安然,心裏卻是怎樣的排山倒海,怎樣的天塌地覆,才孤單一人背負罪孽艱難上路。離開溫暖的羽翼和晴朗的天空,像隨風飄散的種子,從這個寂寞的角落,到下個喧囂的城鎮,將自己流放在風雨飄搖的險惡江湖。


    趁還願意懷念,趁回憶還新鮮,趁忘卻還覺得虧欠……


    過程的艱難,悲與不舍,他如何明了?


    廣播裏說登機的時間已到,飄雲抱著母親的骨灰盒,輕聲說:“媽媽,我們走吧。現在,我隻有你了。”


    她站起來,拖著行李走向安檢處。


    登機前的那一刻,她回頭最後看了看家鄉明媚的陽光,陽光下飛翔的小鳥和那片碧藍的天空,微笑,說再見。


    她相信,笑著說再見,就一定能再見。


    龍天佑躺在冰冷的拳擊台上,黑色的拳套扔在一邊,□的上身滿是粘稠的汗水。周圍的黑暗像潮水一樣奔襲而來。他仰望著天花板,幹澀的眼角沒有淚水,隻有一顆心,疼得翻江倒海,千瘡百孔。


    他想,或許他以後再也不怕疼了。因為疼多了,就會變得麻木。


    手機響的時候,他以為是自己的幻覺,瘋了似的拿起來。是飄雲發的短信,隻有一句話:如果愛情不過得到一切,然後失去一切的一場記憶。那麽親愛的,讓我們將悲傷,輕輕流放……


    他的眼淚終於落了下來,淚中帶著微笑。隻是心裏,已不再有疼痛。


    飛機已經升到幾萬英尺的高空,飄雲按下遮光板,將猛烈的陽光遮擋在外麵。南航美麗的空姐禮貌的尋問她需要什麽飲料,她說謝謝,她不渴。隻是很累,想好好睡一覺,在飛往異地他鄉的飛機上睡個好覺。


    然後帶上耳機,mp3正在播放一首悲傷的老歌,哀怨纏綿的調子。


    起初不經意的你和少年不經世的我


    紅塵中的情緣隻因那生命匆匆不語的膠著


    想是人世間的錯或前世流傳的因果


    終生的所有也不惜換取刹那陰陽的交流


    來易來去難去數十載的人世遊


    分易分聚難聚愛與恨的千古愁


    本應屬於你的心它依然護緊我胸口


    為隻為那塵世轉變的麵孔後的翻雲覆雨手


    今天的歌聲好像異常的淒美悠揚,飄雲輕輕的閉上眼睛,在撕裂般的疼痛中,慢慢的,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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