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簾進屋的時候已經拉上,門緊緊鎖著,屋裏隻有陳旭跟薛慈兩個人。薛慈閉了閉眼睛,適應了黑漆漆的房間,慢慢的走過去。


    陳旭喉頭滾了滾,聲音清晰,薛慈的腳步聲在耳邊響著,心不受控製的亂跳。呼吸不禁緊張起來。


    他身子繃緊,抿著唇一聲不吭。


    薛慈在離他有三步的距離停下。她能看見陳旭的表情,緊張又帶著抗拒。薛慈低頭笑了一聲,抗拒,怎麽跟要抓他進牢裏似的。


    陳旭被笑聲弄得回過神,看見薛慈站在眼前,清了清嗓子,準備往外麵走,剛抬腳,才發現自己手裏拿著牙杯。走到桌子旁邊放下,開口說:“我先回去了,你早點兒睡。明天我送你去車站。”


    薛慈伸手拽住他的胳膊。


    她的手溫熱,陳旭身子僵硬,手心頓時出了一層汗,想躲開,卻挪不動地方。喉嚨發緊:“你把手放開。”


    薛慈聽話的鬆開手。


    陳旭卻感到一陣失落,隨即煩躁湧上心頭。喉頭滾了滾,抬腳往門那兒走。忽然背上貼上溫熱的觸感。低頭看了看,薛慈的手摟住他的腰。


    薛慈側臉挨著他的背,輕聲說:“你真的舍得分開?”


    陳旭垂了眼睫,盯著薛慈的手,黑暗中平添了誘惑:“我話說的很清楚了。”


    薛慈沒說話,過了會兒,鬆開環住他的手,走到他麵前,看著他。陳旭下意識的把頭扭到一邊。她皺眉:“你不是要把話說開麽,剛才我沒說完,看著我,咱倆把事兒說清。”


    陳旭轉過頭,看著薛慈認真的神情,不由一陣煩躁,手揉了揉頭發,往床上一坐。


    薛慈沉下心:“你之前說我很聰明,認準一件事兒就不會中途下車,我告訴你,你說的沒錯兒。”


    “我不會傻到去做一件以後可能會後悔的事兒。”


    陳旭抬頭:“要像你說的那樣,還有後悔這個詞兒麽?”


    薛慈見跟他說不通,抿了抿唇,往跟前走了幾步,陳旭下意識的往後躲,她氣笑了,皺著眉瞪了他一眼,坐到另一張床上,二人麵對麵。


    “你知道我們現在在哪兒麽?”


    “旅館。”


    “所以你要打算在這兒跟我說分手,或者是講道理?”


    “我……”


    話沒說完,薛慈身子向前傾,手搭在陳旭的腰側,陳旭感覺到她的手不再是溫熱,而是出了汗。垂了眼,看見薛慈光滑的皮膚,輕輕吻著他。


    有些亂,有些笨拙。


    陳旭後背僵直,心跳的聲音,兩個人都能聽見。也不知是誰的。他們呼吸急促,陳旭的手緊緊抓著床墊,保持著姿勢不敢動。


    薛慈停下動作,抬眼看陳旭,她的臉頰泛紅,好在房間漆黑,看不出什麽。喉嚨咽了咽,平穩了呼吸,一說話,聲音卻帶著絲勾人的味道:“我喜歡你。不分手好不好,陳旭,我們不分手好不好。”


    陳旭努力壓下舌尖的“好”字。


    抿了抿唇,剛想開口,就見薛慈身子往後撤,摸著開關把燈打開。房間忽然亮起來,陳旭覺得有些刺眼。薛慈坐在床上,側著臉,輕笑了一聲。


    “你沒完了是不是?還打算矯情到什麽時候?”


    陳旭皺眉:“我不是矯情,這是明擺著的事兒,你現在就像是做童話夢的小孩兒。我們生活在現實裏,早分早……”


    薛慈打斷,語氣特別不好,帶著怒氣:“行了,你怕我將來把你踢開,對不對?”


    陳旭喉頭滾了滾,有些艱難:“對。”


    薛慈冷笑了一聲,心裏壓著的火氣越來越厲害:“那對我有什麽壞處?現在我喜歡你,所以在一塊兒。以後不喜歡了,分開就是。”


    陳旭一愣,整個人瞬間有些發懵。


    薛慈看著他:“你滿意了?”


    陳旭低頭,抿了抿唇,抬眼看薛慈:“我說不過你,我得走了。”說著就要起身。薛慈突然把他推在床上,眼神執著:“我知道你怕什麽,你怕自己那點自尊心保不住,你要麵子。”


    她努力將語氣變得和緩:“可是你忽略了一點,你比自己想的要更愛我。”


    陳旭咬著牙:“你起來,不許胡說。”


    薛慈感覺到他在掙紮,使勁兒將他按在床上,氣得胸口起伏:“我告訴你,你就算再怕,也甭想離開。我這兒就算是火坑,你也得跳下來。”


    “你怕將來沒錢,我看不起你?我告訴你,將來我養你,你要是想開修理鋪,我花錢給你辦一個。”


    陳旭掙紮:“誰他媽要你的錢!”


    薛慈被他推開,兩人都是氣喘籲籲,氣得兩眼發直,互相瞪著對方:“你還清高起來了,那你有本事就清高到底,別在意錢。分手的事兒就再也不提了。”


    陳旭嚷聲:“憑什麽不提了,你能不能不胡鬧!你也是過過苦日子的,沒錢的滋味兒你是知道的,做什麽有情飲水飽的白日夢!”


    薛慈定定地看著他,眼圈有些泛紅,咽了咽喉嚨。陳旭伸手想去哄她,咬著牙忍住。


    過了會兒,薛慈帶著不容易被察覺的哭腔,輕聲說:“你知道麽,就是因為知道苦日子什麽樣兒,我才不害怕。比起這個,我更知道身邊沒有貼心人是多可怕的一件事兒。”


    “陳旭,我不怕沒錢,隻要有人就行。錢是可以掙的。現在沒有,不代表以後沒有。”


    “可是人錯過了,就再也找不到。”


    她神情認真,眉眼透著委屈。陳旭看著她,心口亂的很,歎了口氣,想開口卻又不知道說什麽。


    薛慈偷偷瞥見他臉上有動搖的意思,垂了眼睫,吸吸鼻子。陳旭聽得心裏更煩躁,抬眼看她,想厲害地開口,一說出來卻變成了帶著心疼的語氣。


    “別哭了。”


    薛慈看了他一眼,皺了皺眉頭,抿著唇,伸手將上身的t恤脫掉,隻留著內衣。她穿著露臍的t恤,下麵穿一條短褲。襯的膚色白皙,雙腿筆直。


    陳旭一驚,看著薛慈白嫩的皮膚,和那一大片雪白,呼吸一窒,連忙將頭扭到一邊。薛慈沒有再動作,叫了陳旭一聲。


    他沒轉過頭。


    薛慈:“你想讓我到你跟前把頭掰過來?”


    陳旭頓了頓,讓她把衣服穿上。薛慈不理睬,過了會兒,陳旭才把頭扭過來,臉上帶著一絲不自在,兩眼不敢亂看。


    薛慈側了側頭,唇邊帶著一絲笑,眼神盯著他:“你知道麽,你如果不跟我在一起。我在將來會找到一個男人,他應該是個上大學的男人,家裏條件也很好。”


    陳旭表情僵硬。


    薛慈繼續說:“我們會很順利的去對方家裏見家長,去約會,分享工作上的好事兒和煩心事。”


    她抿了抿唇:“然後彼此擁抱,接吻,最後像你一樣看見我衣服下麵的樣子。他是我老公,我是他老婆。彼此親近,是最正常不過的了。”


    陳旭緊緊咬著牙,眼神發狠,身子微微顫抖,雙拳握的指甲發白。


    薛慈:“我們還會生一個孩子,吵架拌嘴,等老了以後等著孩子回家。死了葬在一個墓地。”


    她忽然加重語氣:“可是,他沒有你愛我。你要讓我跟一個不是最愛我的人過一輩子?”


    “除非,你承認將來那個擁有我的人,比你更愛我。”


    “是不是他會比你更愛我?”


    “你告訴我。”


    “你說啊!”


    陳旭腦門跳的厲害,胸口的氣仿佛要炸開,兩眼發直,跟瘋了一樣,緊緊攥住薛慈的胳膊,嚷聲:“不是!沒有人比我更愛你!誰也別想跟你過一輩子,你死了隻能跟我葬在一起!”


    薛慈:“那我這個火坑,你跳不跳?”


    她被緊緊摟住,力道快要讓她喘不過氣。陳旭用力地吻著她,薛慈的嘴唇有些發麻,她的手輕輕撫上他的背。


    陳旭在她身上摸索。溫熱的肌膚,尤為光滑。二人皆是喘著粗氣,他的吻漸漸移到耳垂,感覺到薛慈漸漸發軟的身子。


    陳旭輕咬了一下,吻著她的脖頸。薛慈身子往後一仰,躺在床上,陳旭上下打量了一番,眼神仍然帶著些剛才的凶狠。


    薛慈臉頰有些發熱,把眼睛閉上。感覺到陳旭在她身上輕輕撫摸,引起一陣陣顫栗。


    忽然他頓了頓,動作停下。薛慈仍然緊緊閉著眼睛,等了會兒,她把眼悄悄睜開,看見陳旭在那兒兩眼發直的盯著。


    她皺了皺眉:“你,不行?”


    陳旭被她的話弄得回過神,抬眼看了看她,抓住她的手,移到他的身上。薛慈咽了咽喉嚨,感覺到掌心的炙熱。


    “那你等什麽。”


    陳旭皺著眉,抿了抿唇:“咱倆現在定下以後在一起了是不是?”


    薛慈掐了他一下,陳旭喘了幾口氣,捏了捏她的手,強忍著把脫了的衣服穿起來,把她的t恤扔過去。


    薛慈傻眼了:“你這是幹嘛?”


    陳旭套頭穿衣服:“過一陣子再說,現在不行。”


    “為什麽?”


    她尤其納悶兒,瞪著眼睛看他,陳旭彎了彎唇角,側著頭:“你就那麽想跟我睡一塊兒?”


    薛慈皺眉,朝他背上打了一巴掌。那片雪白晃了晃,陳旭喉頭一動,把頭扭到一邊:“趕緊把衣服穿上,洗洗睡覺。”


    薛慈鬱悶的穿衣服。心裏還是不忿,朝他後背踹了一腳。陳旭身子往前一傾,頭撞在床頭上。


    好在床頭是軟包,聽著聲音大,實則沒那麽疼。陳旭這會兒恢複過來了,捂著額頭直喊疼。好半天,沒聽見薛慈有動靜,回頭看了一眼。


    她紅著眼圈兒,瞪著他,委屈的不行。


    陳旭湊過去:“你怎麽難過了,不是來哄我的麽?”


    薛慈抬下巴:“哪兒有你這樣的,別人都是讓男朋友哄,不像我……”


    陳旭抱住她,不像剛才帶著占有欲,這個擁抱十分溫柔,他唇邊帶著笑,身子撤了撤,看著薛慈。


    “隻此一回,再也不敢了。”


    薛慈撇著嘴。


    陳旭輕吻著她的臉頰:“我錯了,以後一輩子你隨便作,我都接著你。”


    薛慈嗤了一聲:“我才不作。”


    倆人睡在一張床上,什麽都沒做,隻是抱得緊緊的。陳旭沒睡,睜著眼睛看薛慈,心裏特別滿足,眉眼溫柔,眼裏的情意藏也藏不住。


    他現在還要不起。


    垂了眼,想起薛慈說要養活他的話。


    “你要是想開修理鋪,我花錢給你辦一個。”


    他輕笑,說了聲真是腦子不夠用。陳旭抿了抿唇,開始想著以後的事兒。他總不能真的一直這麽下去。


    陳旭發著呆,眼裏思緒起伏。過了會兒,輕輕在薛慈臉上親了一下。


    薛慈正熟睡著,皺了皺眉,似是弄癢了她,臉頰在陳旭胸前蹭了蹭。陳旭彎了彎眼睛,拿起放在床頭櫃上的遙控,把空調溫度調高。


    摟住她躺在床上,閉著眼睡去。


    第二天,陳旭打算送薛慈回去,她不願意,請了三天的假,還能在這兒待一天。陳旭想著她要是今天回去了,周一的課不耽誤。可薛慈說什麽也不走。


    連他要是怕花錢,她自己掏房費的話都給說出來了。


    陳旭皺著眉頭應了,薛慈打算跟他去自行車攤子,結果卻見他沒有擺攤的意思。納悶的問了一句,他側頭看了薛慈一眼:“總不能一直這麽擺攤。”


    薛慈垂了眼睫。


    陳旭見她這個反應,也沒說什麽,他手裏拿著一包栗子,正給薛慈剝著。拿了個水杯蓋,在下麵墊著。


    他弄得滿手黑,想著再剝一個就去洗洗手。忽然聽見薛慈悶悶地開口:“可是我現在沒錢給你開修理鋪啊。”


    陳旭皺著眉回頭。


    薛慈臉色為難:“要不你再等我三年?”


    陳旭氣得發笑,弄不懂她腦子怎麽長的,剛準備說話,就見薛慈咧著嘴笑,他反應過來,拿手往她臉上蹭。


    薛慈趕緊躲開,抱著被子說:“我不敢了,你打算幹別的?”


    陳旭瞪著她,薛慈眼裏的笑意還沒消散,他搖了搖頭:“不幹別的,隻不過得想條出路。你先別打聽,以後告訴你。”


    薛慈點點頭,看了眼窗戶,已經是中午:“你不回去?阿姨估計在家拿著掃帚準備打你。”


    陳旭:“打我幹什麽,跟她未來的兒媳婦在一起開.房,算錯?”


    薛慈抿了抿唇,嘟囔了一句不要臉。


    他剛才用旅館裏的電話往家裏打過一次,畢竟一晚上沒回去。薛慈沒讓陳旭提她,他皺了皺眉,薛慈瞪了一眼,知道他又想歪了。


    結果陳旭先開口:“你是不是又想我小心眼了?我的意思是,這還用你說?”


    電話接通,薛慈狠狠咬了他胳膊一下。陳旭一邊挨電話裏的罵,一邊忍著疼。用手去推她,薛慈反而更來勁兒。


    強忍著等電話掛了,薛慈鬆開,胳膊上一排深深地牙印兒。


    陳旭歎了歎:“解氣了?”


    薛慈看了他一眼,點頭。


    火車上,薛慈拎著一大包吃的,她這回是坐票,陳旭不能進站,兩個人在候車室待了會兒,依依不舍,臨走前,薛慈一再囑咐他打電話。


    陳旭彎了彎眼睛,低頭在她耳邊說了一串數字。


    薛慈笑著說:“行,你要是不給我打,我就天天打過去。”


    翻購物袋的聲音被車上的人聲給壓了下去,她從裏麵找出一盒牛奶,插上吸管,彎著眼睛喝下去。裏麵有不少吃的,陳旭說是去買中午飯,結果拎回來一兜這個。


    花了不少錢。


    她忽然頓了頓,神色一凜,摸了摸襯衣兜。一遝鈔票。薛慈抿了抿唇,心裏說不出什麽滋味兒,眼眶有些發酸。


    到了學校,已經是晚上八點。學校沒關門,她連忙走進去,在車上的時候,東西沒吃完。給宿舍的人分了分,她自己留了幾盒牛奶。舍友知道薛慈條件困難,意思的拿了點兒,還剩下不少。


    薛慈笑了笑,然後收拾東西,把換洗的衣服拿出來,待會兒全洗幹淨。舍友坐在一起聊天,問薛慈這次回去怎麽樣,事情都解決了沒。


    其實就是說閑話,薛慈一進門就能感覺到她的高興勁兒,跟走的時候仿佛兩個人一樣。


    薛慈笑的眯眼:“都解決了,什麽事兒都沒有。”


    舍友見她這麽高興,也跟著笑,雖然不看好陳旭,可薛慈喜歡,她們也不能見天兒的說不好的話,哪兒有這麽當朋友的。


    見薛慈準備拿衣服去洗,忽然想起來問:“你不給陳旭打電話報個平安?”


    薛慈愣了愣,一拍腦袋:“我忘了,都習慣他給我打電話了,這就去。”


    電話剛響了一聲,那邊就有人接起來:“喂。”


    聲音低沉,薛慈忍不住揚了揚唇角:“陳旭,是我。”


    “嗯,到了?”


    “對。”


    二人無話,聽著彼此的呼吸,心裏都是高興的。陳旭開口:“別舍不得買東西,錢花完了找我要。”


    薛慈:“你真不用我養了?”


    陳旭輕笑:“用,這些本來是婚後養老婆的錢,現在都花光了。”


    說了一陣兒,電話掛斷,薛慈有些不舍,眯了眯眼睛,往宿舍走。陳旭在家裏抱著電話愣了會兒神,想著明天要幹的事兒。


    鎮上有個老師傅,修車是出了名的。這些平常騎的車都用不著他修,去找他的都是山地車和組裝車,那些是稀罕東西,一輛車價位特別貴。


    陳旭想跟他學手藝。可拜師哪是容易的,他想了半天,才琢磨出一個辦法。老師傅有個孫子,還沒上幼兒園,老兩口見到孩子就高興,心尤其軟。陳旭在他家門口等了會兒,手裏掂著禮物。


    沒敲門,這個點兒,老太太應該跟小孫子出去散步了。他靠著牆,看了眼手表。聽見由遠而近的腳步聲,和孩子的聲音。


    陳旭抿了抿唇,露出個笑容。老太太連忙把小孫子護到身後,皺著眉頭,打量了陳旭一番:“你是誰?”


    他穿的破衣爛衫,身上的衣服還帶著髒。怎麽看都不像好人。這是陳旭昨天可勁兒造了仨小時,才弄出來的。


    陳旭抬眼看她。


    老兩口家裏的物件兒變的陳舊,螺絲扳手堆在一角,但是尤為整齊,沙發是木頭做的,打磨的光滑,刷著一層原木漆。


    陳旭坐在那兒,有些拘束。老太太洗了水果給他,陳旭縮縮頭,一副怕生的樣子。老太太疑惑:“你有什麽事兒?”


    陳旭抓著衣角,弄得皺巴巴,剛要憋出來一句沒事兒,就聽老太太說:“別這麽弄衣服。”


    他看了看她,老太太反應過來,有些不好意思:“我習慣了,看見有人這麽弄衣服就受不了。”


    陳旭點點頭,悶聲不吭。


    老太太又問他什麽事兒。


    陳旭抿了抿唇,抬頭,眼圈兒有些泛紅,神情卻尤為倔強。在老太太眼裏,陳旭這個年齡就是個半大孩子,露出這副表情,她一下子心裏極其不舒服。


    陳旭開口說了半天話,老太太在一邊聽,眼眶也有點兒濕。到了傍晚,老師傅從外麵回來,張口問:“飯做好沒,今兒有啥好吃的?”


    老太太喉嚨哽咽,皺著眉:“就知道吃,一回家除了這句話就沒別的了。”


    老師傅聽出來不對勁兒,連忙往裏走,瞧見她紅著眼圈兒,旁邊還坐著個陌生孩子:“這怎麽回事兒,他是誰?”


    陳旭規規矩矩地開口:“我叫陳旭。”


    老太太在一邊兒說:“這孩子不容易,聽得我心疼。”


    老師傅沒反應過來:“啊?”


    陳旭抹了抹眼淚,一副強忍著不讓淚流出來的模樣。過了會兒,總算弄清楚怎麽回事兒,老師傅皺眉:“不成,收徒弟哪兒有是個人就行的。這得看資質,和……”


    話沒說完,老太太插嘴:“是是是,就你那修自行車的手藝,得找個萬裏挑一的人才繼承。可你年紀一大把了,找著了麽?”


    “孩子這麽苦,又有這份兒心,好歹讓他試試。”


    陳旭低著頭:“我不圖富貴,隻想讓我媽和心裏裝的人,過的好。而且我想走正道,不想再過以前的日子。以前我犯渾,您要是不拉我一把,我真的不知道以後怎麽辦了。”


    老師傅:“你幹別的也是正道,何必在我這兒吊死。”


    陳旭:“修自行車這門手藝,我不想丟下。我爸以前就是幹這個的。我還幹這一行,我媽就覺得他好像還在。”


    人上了年紀最聽不得這個,老師傅有些動搖。陳旭緊咬著牙,不讓眼淚流出來,往地上一跪:“您收下我吧。”


    學校裏,薛慈想著出去轉轉,給陳旭買件兒衣裳。他身上的衣服不知道穿了多久,倒是每天幹幹淨淨的,就是洗得發白了。


    她把錢放到兜裏,梳了梳頭發。舍友看見後,翻著手裏的書:“明天咱們一塊兒去吧,我也想買一件兒衣服。”


    薛慈看了她一眼:“我逛得是男裝。”


    舍友撇了撇嘴。見她要出去,開口說:“你路上小心點兒。”


    薛慈隨口應了一聲。


    舍友見她不當回事兒,坐直身子認真道:“你真要小心,前幾天學校門口撞死個人,就是咱們學校的。正好你那幾天不在。”


    薛慈驚訝地回頭:“撞死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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