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校再垃圾,當眾拿出香煙叼進嘴裏也是不允許的。操場的後院變成了學校煙民的聚集地。


    嗆人鼻息的煙霧似是一層薄紗彌漫在空中,看東西好比霧裏看花,沉迷地吞吐著煙圈,再看著它隨風消散,血液裏有著一種說不出的快感。三五個人圍成一圈,手中夾著一根細長的香煙,黃色的煙嘴被時不時地噙進嘴裏猛吸一口。舒服而愜意。


    煙抽了半晌,蘇強彈了彈煙灰,細長的眼睛輕輕眯著,眼尾上挑,看著自己身邊圍著的一幫人。


    一個長相老實的男孩兒,含著胸身影有些怯懦。嘴巴緊緊箍住煙嘴,深吸一口把腮幫子弄得鼓鼓的,吐出去的白煙嗆得他直咳嗽,滑稽的像隻被熏著的青蛙。


    蘇強開口,頓了頓道:“不能吸就別吸了。”


    郭小林猛地把噙在嘴裏的煙拿下,雙眼含淚,咳個不停,剃著板寸的腦袋左右搖著。


    半個身子倚著牆麵的李亮嗤笑了一聲,低眼看自己手上快燃到末的煙,含著深吸一口,隨手扔在了地上。還泛著小火星,藍色的球鞋碾了幾下,就熄滅了。


    “大哥你別管他,這小子一門心思想跟咱們混,這煙他是打定主意要學的。”


    蘇強的臉被煙霧罩著,表情朦朧,喉嚨裏閑散地應了一聲。仰頭隻吸著煙不再說話。


    李亮卻沒打住話頭,接著說:“你就是愛瞎操心,咱們這群人天天得過且過,吸煙這事兒再給攪了,還他/媽活什麽。”


    溫溫的語氣如小流水一般,沒個清閑,一會兒從哪兩所學校幹起來了的話題,又扯到誰又泡了個漂亮妞,混混沌沌的。


    蘇強隻顧吞吐雲霧,眼神空飄飄,思緒像是被抽幹了,隻剩一個殼子。忽的,被李亮抬高音量的罵聲喚回了意識。他抬腿就是一腳,李亮一個啷當往前麵撲過去,腳下的鞋摩擦地麵,險險沒有摔倒。


    “媽的,喊什麽喊!”


    “老大你踹這一腳也太狠了,嘶。”李亮皺眉揉著大腿,撇著嘴,“我不就說了你那天不該袒護陳雙那妞嗎,你看她那麽狠,平常還裝得特淑女。現在也還是這樣,都不愛拿眼皮子夾咱們。嘁,真他/媽的夠能裝的。”


    煙燃了半截,蘇強將其扔到地上踩滅了。吐出帶著煙氣味的氣,一手懶懶地拍打著身上落下的灰:“都多久的事兒了,還提個蛋。”弓起身子從石板上跳到地麵上,麵朝太陽,身後的影子拖得長長的,伸伸筋骨,就要離開這片地方。


    李亮及一群男生見了連忙掐滅了煙頭,大步跟了上去,嘴裏還念叨著:“這他/媽的才倆星期,你腳筋都還沒好清。”


    把他和陳雙提在一起就像是金星跟土星上的人互相親吻,夠扯淡的。除了腳上又脹又疼,還有她脖子上的傷痕能夠證明那天的事兒真正存在過,其他都是原樣。


    那天的事過於荒唐,他的那股無名火來的莫名其妙。


    一團白雲在天上飄遊,恰好遮住了太陽,隻有幾縷陽光透過雲層灑在地麵。就像是衣服破了個洞,露出裏麵的棉絮。


    嘁,乖乖讀書,也不知道她怎麽靜得下心。


    ****


    白紙做成的冊子鑲定在發黃的牆上,黑色粗筆手寫著離高考還有多少天的倒計時。破舊的講台上放著細長的玻璃花瓶,掐來幾枝開在校園花圃裏的康乃馨。老師在上麵扯著嗓子,噴著唾沫,前排的同學算是遭了秧,每天都要跟口水親密接觸。


    陳雙一如既往的安靜聽著課,筆更是不停地寫。原本娟秀的字跡也變的粗糙許多,看著倒計時,眼神一天比一天著急。


    該不上心的,再怎麽緊逼著也沒用。蘇強這兩天被學校逼著來上課,人倒是在桌位上,就是睡得無比香甜。老師也睜隻眼閉隻眼,算是徹底死了心。


    一天下來忙的團團轉,腦子暈乎乎的。冬天的晚上又黑又冷,就像一塊大黑布扣在你身上,鼓著眼睛掙紮都無濟於事。陳雙沿著路回家,因為還有幾個女生同路,就搭著伴走。一路上嘰嘰喳喳,她不適應地揉揉耳朵。


    夏亦笑得像沾了露水的花,親昵地挽著陳雙的胳膊,眉間的笑意襯得她格外嬌豔:“我媽給我取名字的時候,想叫我夏亦琳,後來才知道跟一個遠房表姐重名了,我媽還沾沾自喜,說她想出來的名字誰都喜歡。我爸死活不肯,說隻有一個我,幹嘛要弄得跟別人一樣。我媽特舍不得這個名字,跟我爸吵了好半天才得出夏亦這個名字。他們怎麽就這麽愛鬧。”


    陳雙沒吭聲。


    夏亦又在她耳邊說著話,陳雙你多笑笑就好了,你人挺好的呀,幹嘛顯得那麽高冷。


    最後一個路口,陳雙與她們就不同路了。昏黃的將近滅了的路燈聊勝於無,把她的影子拉得長長的,隻能聽見自己的腳步聲和耳邊呼呼的風聲。


    尖銳刺耳的女聲,在這寂靜的夜裏,怒氣滿滿地罵道:“我□□媽,你再敢亂說,我把你舌頭給你拽下來喂狗!”


    腳步聲停,風在臉頰上呼呼吹著。她未扭頭去尋找聲源,湛黑的瞳孔在夜裏分不清情緒。白色的鞋準備起腳離開,就聽一渾濁的男聲,吐字不清得道:“你急什麽,那天我可是看得真真的,上了一半大老頭子的寶馬車,手挽著手,親熱的跟什麽似的。平常也不見你這麽正經,你現在倒裝起來了。”


    聽著像是那男的手腳不老實,女生嘴裏還是不斷的罵著和呼救,聲音隱約帶著一絲哭意。


    “女的就是再騷,隻要不對你騷,你就什麽都不算。”陳雙走過去,腳步的聲音異常清晰。路燈模糊不清,她這才看到對方有三個男的。握緊了藏在手裏的水果刀。


    “喲,今兒太夠意思了,又他媽送來個妞。”染著紅發的男的朝地上吐了口痰,笑著說。


    劉琦趁著他說話的勁兒,想要掙開,卻沒想到那男的反應機敏,猛地抓住她衣服的後領子,把她拽了過來。他低聲罵了句,媽的。上去就抽了劉琦兩個嘴巴。


    陳雙拿著的水果刀抵開彈簧,刀鋒利馬露了出來。


    那幾個男的一陣笑,連聲說今天遇到兩個潑辣的。卻不見陳雙有所動作,隻是朝著路邊的黑暗的樹叢說道:“你不出來嗎?”


    這番話一說,幾個男的包括劉琦在內,臉上都有些驚異。隨後過了幾秒,沒有動靜。


    男的嗤笑道:“還以為你有什麽本事,就會裝神弄鬼的。”說罷,上來就要搶陳雙的刀子。


    陳雙臉色一沉,緊緊握著刀子,看著仍然沒動靜的樹叢。就在那男的準備伸手奪刀,就聽幹枯的樹枝被晃得嘎嘎作響,黑漆漆的影子慢慢地蓋住了陳雙。


    “怎麽,砸我腳砸得還沒過癮?”蘇強氣定神閑地從樹後麵走出來,穿著灰色的毛衣,襯得他背部厚實有力,下麵的牛仔褲顯得兩條腿又長又直,看了看那兩三個人,對陳雙道,“求我啊。”


    陳雙臉色還沒緩過來,對蘇強冷聲道:“辱沒了你y高中的名氣,對你不是件好事。”


    “你還真是能掐會算,知道我想什麽。”蘇強隨意地打量了下對麵的三人,隨即靠近她,在耳邊輕聲道,“可我要是打定主意不出來,今天你就是死在這兒了,誰能知道我在場。”


    陳雙情緒平靜,往後撤了身子,雙眼在夜裏異常明亮,唇邊帶著溫柔的笑意:“我信你啊,知道你會出來的。”


    蘇強愣了,也不拆穿她,隻顧著笑。對麵果不其然地在叫囂:“蘇強,你的妞也不知道管好,實在不行栓褲腰帶上,瞎出來攪和別人的美事兒。”


    他挽了袖子,黑色的短發看上去十分柔軟,在路燈的映襯下,整個人就像是溫柔的白麵書生。突然目光一凜,直接出拳朝對方的臉上招呼。


    另外兩個人一見打起來了,也不顧看著劉琦,都擼起袖子開幹。


    劉琦快速地跑到陳雙旁邊,校服鬆鬆垮垮,裏麵的毛衣也被拽的不成樣子。眼睛紅紅的泛著淚光,緊咬著牙,臉腫的老高,巴掌印十分明顯。張口想說話,淚卻眼眶裏流了下來,用袖子使勁兒一擦,閉了嘴。


    陳雙也沒說話,皺著眉看蘇強打架。他身手很敏捷,下手也狠。可禁不住一敵三,臉上已經挨了好幾拳,身上的鞋印也一個摞一個了。眼見著就落了下風,三個人趁著勁兒使勁兒打他。


    劉琦抓著陳雙的胳膊,掐的她有點兒疼,那雙眼睛全然沒有了往日的風情,嘴唇囁喏著說:“我們…先走吧,然後找人來救他。”她也知道說的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這個點兒的冬天,街上的人根本碰不到。等喊了人過來,怕是晚了。


    陳雙不答,劉琦急著道:“再不走,咱倆也都搭這兒了。”


    看到陳雙還是不動,她急得跺腳,咬著唇拚命地朝路燈最多的地方跑了。


    蘇強被打的趴在地上護著頭,時不時呻/吟幾聲,費盡力氣避過朝向頭來的一拳,恰好轉到陳雙的方向。他眼神亮的嚇人,從地上跳了起來,硬生生地挨了那些人幾腳,迅速地奪走陳雙手裏的刀。


    一瞬間的事,待陳雙反應過來,手中已經空空。


    蘇強手持刀子,正跟一人對峙,他眼裏帶著瘋狂,朝那人刺去。


    陳雙失聲尖叫,大聲地喚蘇強的名字,在夜裏顯得十分驚駭。


    鋒利的刀尖在昏沉夜裏閃著詭異的光。蘇強狠狠抓住那人的衣服,拿著刀子的手懸直他的腹部前方。輕聲好似說情話一般:“怎麽樣,想試試吃刀子的滋味嗎?”


    暗紅的頭發像是凝幹的血跡,他白著臉,聲音從嗓子裏擠出來一般:“你有本事就捅啊,千萬別慫得尿褲子!”


    蘇強那雙眼睛變得邪氣了,也不做聲。隻是用刀子在他的腹部慢慢劃。那人隻著一件棉衫,刀子在綿軟的布料上慢慢遊走的觸感,像是螞蟻啃食蜜糖。讓他在這麽冷的夜裏,額頭竟密密麻麻的出了汗。


    剩下二人眼見情況不妙,往地上啐了一口,就要去綁陳雙。


    蘇強厲聲喝道:“誰他媽的敢動一下,我就當場剖開你肚子!”冰涼的刀尖挑開上衣,剛一接觸到溫熱的皮肉,那人的肚皮反射一般鼓的硬硬的。他倆離的很近,彼此的呼吸都一清二楚。男人咬著嘴唇,小心翼翼地喘著氣,盯著蘇強的眼神漸漸變得發虛,最後大聲喊道:“都給我滾!滾開!都他媽的給老子添亂,一點兒用處都沒有!”


    這個夜晚的冷風像是夾雜了迷/香,陳雙的頭昏昏沉沉,不知何處是夢中。走在她旁邊的蘇強轉著手中的水果刀,哼著張學友的餓狼傳說。那刀子似乎多出來無數個光暈,晃得陳雙心裏煩躁,猛地把刀子搶到手裏。


    手裏落空的感覺讓蘇強很不爽,他看著陳雙,帶著桃花的眼睛對她眨眨:“怎麽,剛逃離狼窩就翻臉不認人了?”


    陳雙攥緊刀子的手放在背後,低著頭看著地麵走路。


    “可是,萬一我這裏是虎穴,你怎麽辦。”


    陳雙停住腳步,定定地看著他,眼睛本是平靜清澈的一汪潭水,泛起了渾濁汙穢的怒意。仿佛還沒能從剛才的事情緩過神來,手微微發抖。


    蘇強看著她發怒的神情,在唇邊擴散得越來越厲害,嗓子裏發出如野獸一般的笑聲,尤為暢快。陳雙皺眉,心裏煩躁不堪,耳邊更覺得有蒼蠅在吵,當下就想抬腳走人。


    蘇強趁著她不注意時,伸出修長靈活的手,繞到她背後猛地搶過刀子。陳雙卻如受驚的貓一般,反射地跳了兩跳躲開了。


    另一條行車道,晃眼的燈光越來越近,在寬闊無人的路上瀟灑肆意。天上的那塊黑布,越來越有籠罩住大地的趨勢,這樣的黑夜裏,車胎在柏油路上滑過的聲音都是分外的讓人厭惡。


    陳雙沒再多言,繞開他朝路口走去,走了沒幾步,就聽身後懶散地聲音道:“要不要我送你,當心被劫了色。”


    長長的尾音在路上回蕩著,燈光越發暗了,辨不清看不明。


    ****


    陳雙倚在刷著青色漆的欄杆上,這是個拐角,離水房近些,冒著熱氣白霧的水流下生著黃色汙漬的瓷磚,濺向濕了一大片的白牆。人來人往,到處是人,這裏加上水聲反倒清靜些。


    原本完好無損的手,現在每個指頭都紅腫著,有的已經破損結成褐色的痂,有的泛著白色的膿。年年如此,這些瘙癢腫痛,陳雙已經熟悉的不能再熟悉,卻還是忍不住從心底像是野草破土般的煩躁,恨不得拿把刀子剜了這些肉。


    森森白骨,還連著胳膊上的肉皮,陳雙不禁惡寒。腦子裏卻突然閃現出一把泛著暗光的刀子,和那雙不顧一切瘋狂的眼睛。


    那晚已經過去許久,剛開始一兩天她還會戰戰兢兢,放學後在校門口探頭探腦看看有沒有那些人。劉琦倒是一如往常,絲毫看不出發生過什麽。隻是不會再來她身邊這兒戳一句那兒撓一句。她上課時,會偶爾撞見劉琦看過來的目光,眼神想要表達的欲言又止。這些陳雙根本不放在心上。


    真正壓著她心口喘不過氣的是那把刀。


    她一開始便看見了藏著的他。想繼續往前邁的腳,心緒百轉,終究讓鬼住了進去。他被打翻在地,腦袋上的血像是橙子被踩扁迸濺出的汁液,一瞬間,她的腦子裏想得全是這些。


    卻不曾想過,他會動刀子。她失聲尖叫,心裏的鬼一下退了出去,留下的隻剩無盡的驚恐。


    她怕。怕他會因為她的齷齪而毀了終生,怕他來不及等自己告訴他還有一個地方可以躲,怕自己從此日夜煎熬。最後平安無事,可她身上所有的血液都在耳邊告訴她,她的心像被潑了硫酸一樣可怕猙獰。那把閃著寒光的刀子,和那雙瘋狂的眼睛,都讓她想逃。


    “在想什麽?”那晚的聲音,從背後冷不丁冒出。陳雙嚇得麵色一白,反射般地回頭轉身。蘇強的那雙眼睛,平靜非常,隻是有著一絲詫異和莫名其妙。雙手插著兜,唇角帶著笑意:“我有那麽可怕?”


    陳雙看著他,沒答話,臉色變得好一些,便準備抬腳走人。蘇強抓住她的衣角,橙白相間的校服,襯得他的手修長白皙。拽得高高的,冷風瞬間灌進去,裏麵淡藍色的毛衣阻隔不住,凍得她一個激靈。


    “我來了就走,你對得起我的救命之恩?”蘇強的眼角像是泛著桃花,臉上卻一絲笑意都無。


    陳雙不願多跟他糾纏,猛地拽住衣角往回拉。蘇強怎麽會如了她的願,手上早就加了勁兒,一來二去,陳雙脾氣也上來了,猛地鬆了手,準備與他鬧一番。豈料,他用勁兒太大,陳雙一鬆手,他一個啷當朝後倒去,堪堪用盡力氣才沒立刻摔在地上,隻是退了幾步。卻忘了還抓著陳雙,她被慣性拉得向蘇強倒去。


    蘇強硬是轉了方向,用背撞在欄杆上。陳雙被碰的鼻子酸疼,她掙紮著起身離開,不再看他一眼。衣角彈回來,裏麵的空氣卻來不及出去,鼓鼓地像是個用雞蛋做的不倒翁,滑稽的小醜。早在他倆說話時,就引來不少側目。此刻,更是竊竊私語個不停。


    蘇強高聲道:“你著什麽急,連自己是美是醜都不在意,怎麽跟你說了幾句話就惱了?”


    陳雙扭頭,飽滿的雙唇起著幹皮,微微翹起,輕聲道:“因為你醜啊。”


    蘇強被噎地說不出話,下意識皺著眉細細摸了自己的臉好幾遍,反應過來脫口罵道:“我操!”


    陳雙摸著手上的凍瘡,耳邊蘇強的話還沒有散開,皺著眉本能的想避開他。此後一連幾天,再遇見他都是繞著的,實在避不過就小跑著從他身邊快速經過。蘇強開始還不當回事兒,後來才明白過來,她這是把他當豺狼虎豹了啊。


    人性本賤,越是離你遠遠的,越是往跟前湊。


    天剛擦黑,教室就剩陳雙一人了。她揉揉發脹的腦子,收了書本打算回家。卻在桌洞裏摸到了一個圓盒子,不大不小,一隻手握著還能從指縫中露出來。


    她側身去看,拿到桌麵上。通體紅色,讓她原本發脹的腦子,此時更覺得太陽穴突突地跳。這是治凍傷的。陳雙神色變得難看,猛地將那瓶藥膏扔回桌洞,那藥膏卻滾了幾滾掉在地上。她站起身,椅子倒地發出的聲音,在空曠的教室十分響亮。


    她看著地上那瓶藥,從地上抓起來,狠狠地朝門外砸去。烏漆的木門被砸的發出沉悶的聲音,還加上一聲人發出的“哎喲”。


    蘇強進門差點被砸到腦袋,他低下頭看,踢了那瓶子一腳。抬眼卻看見陳雙臉上來不及收回憤恨的表情。


    他愣了愣,隨即低下頭仔細看了看,發現上麵寫的字,嗤笑:“我還以為是什麽東西,原來是哪個毛頭小子獻錯殷勤了。”


    陳雙索性不再裝,眼裏的情緒全讓蘇強看了個幹淨。他倒是詫異起來,慢慢走到陳雙麵前,鞋子摩擦地麵的聲音,灌進兩人的耳朵裏。


    “真他媽能裝,讓別人看看你這樣兒,誰會說你是淑女?”


    “看不到也沒人會這麽說了,砸了你的腳以後,誰會…”陳雙未說完,就讓蘇強把一隻手拽了出來。


    她說:“你幹什麽,快放開。”


    蘇強倪她一眼,聲音意外清亮:“就你這雙手,流氓見了也要躲著。”


    她氣得掙紮:“你放開!”


    蘇強一手製住她,另一隻手將瓶子打開,修長的手指挑了一塊白玉似的藥膏,刺鼻的藥味撲麵而來,他塗在陳雙紅腫尤為厲害的地方,然後慢慢推開,還是忍不住低聲罵道:“媽的,這什麽藥,真難聞。”


    陳雙氣急了,直說不讓他抹,蘇強卻不理她,隻是低頭抹藥。她一腳踩上他的,卻感到手上一陣疼,蘇強正看著她,手指使勁兒摁著她的患處,神情似笑非笑。


    她不甘心地再使勁兒踩下去,手上的痛又加劇了,疼的心都難受。她吸著涼氣認輸:“你有病,我塗不塗藥關你屁事!”


    “陳雙,你是不是就會罵這一句?”蘇強專心塗著藥膏,“什麽時候你會說其他髒話了,再來罵我。”


    她語噎,隻聽他繼續說:“人家好心好意給你送藥,是碰了你哪根神經讓你這麽恨?別以為人家是施舍你,那你得多可憐。”


    陳雙聽他說完,死命地要掙脫,臉上表情氣急敗壞。


    蘇強沒再開口,藥膏塗均勻了便鬆手,她的手亮閃閃的,連帶著他自己的手上都沾著藥膏,十分滑膩。


    陳雙看著自己的這雙手,自嘲地笑笑,她是在矯情什麽。卻還是不甘心地瞪了他一眼。


    天黑的很快,剛才還是與黎明混淆不清的顏色,現在已經是漆黑一片了。蘇強用手指輕叩著桌麵,皺著眉說:“說你發神經,你還真來勁兒了。就是抹個藥,又不是摸你腰。”


    她拿眼角瞥他,再扭頭看著玻璃窗。一絲燈光折射到窗戶上,發出刺眼明亮的光,晃得人眼花,再分辨不清窗外與窗內。


    “喏,這藥可是我買的,別反倒承了別人的情。”


    桌上紅藥瓶裝著白色刺鼻的藥膏,紅色的蓋子被隨意地扣在桌上。而教室的木門邊,仍然有一瓶紅色藥膏,邊緣有磨損的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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