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場的人聽這聲音隻覺得頭皮發麻,像是來自於九幽黃泉,又好似異獸嘶吼,難聽至極,不是人口能發出的聲響。


    那前衝的九人剛要與孫印賢交戰到一塊,卻被這驚天的動靜震住了,都停下來震驚的看著破廟內部傳出來的動靜。


    孫印賢盯著其中變化,臉上一陣陰陽變化,嘴巴動了動,卻沒有說出話來。


    青鸞臉上神色緊張,因為武文潔在那一聲驚叫之後暈了過去,被張三生接住,青鸞又要顧著這位主子的情況,又要注意場中的瞬息萬變,有些忙不過來。


    待到煙塵完全散盡,大家才看清,破廟內充斥著一股猩紅的氣霧,這氣霧的來源和中心,赫然便是陳豐!


    此時他雙手下垂,弓著個背,臉上脖子上,甚至到手上都是青筋鼓起,雙眼之中,金瞳明亮如火炬,直勾勾的頂著場中的孫印賢,嘴角大大的咧著,露出白色的牙齒。整個人彌漫著一股恐怖至極的氣息。


    “裝神弄鬼!”孫印賢不想再去管身後如螻蟻的九人,一圈甩出,空氣中蕩起漣漪,將九人震開。周鐵之流跌落在地之後,麵無血色,四肢癱軟,像是被大氣力損傷了心脈一般。


    然後白衣書生的渾身氣機在右拳凝聚,其上所戴的一顆白玉扳指閃閃發光,當中一條細若遊絲的猩紅小龍遊動得越來越快,最後顯得如蔥如蒜般潔白的玉身上竟然通紅如血,甚至散發出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死!”他的進攻明顯顯得有些慌張。不過也算是正常。眼前這個少年剛開始的確值得他重視一下,不過也僅此而已。雖然在山上的一群人之中是唯一的煉氣境高手,但不論是體內真氣的質量還是數量跟自己都不是一個等級。


    修煉之途,差之一重雖然不至於遠之千裏,但百裏莫約還是有的。自己如今是穩妥妥的煉氣三重,而且今日還有破開境界壁障進入第四重的趨勢,豈會懼怕一個剛剛進入煉氣境而且戰鬥經驗比自己差了不知道多少的毛頭小子?


    更何況,自己得了這個扳指之後修為突飛猛進,不僅是現在,自從自己開始修煉一來,憑借寶物中蠻橫霸道的血氣力量,同境界甚至高自己一兩個小境界的修煉者都不是自己的對手,隻要按照這個速度修煉下去,前途光明平坦,未來必定是人中之龍!


    如果這寶物不是那些人賜予的話......


    但是現在,那小子不知道耍了什麽花樣,弄出這麽大的動靜來,血氣強橫到了一向以剛猛拳法著稱的自己都看不懂的境界,他心裏還是有些犯嘀咕的。隻是,這些年的無敵生涯給他一種睥睨眾人的大氣魄,除非是境界高出自己很多的老妖怪,不然,他孫印賢還真的誰都不放在眼裏。包括當初上虎王山的時候那一手虎形功耍得出神入化的虎王幫幫主廖虎。那“一山不容二虎”的可笑規定,還不是被自己一雙拳給打得粉碎?那些對自己瘋狂吐著流言蜚語的家夥,在牙齒被打掉幾顆之後可還敢張開他們的嘴巴?他嗤笑,這鐵拳的武夫確實是比讀書的儒生活得要痛快許多。


    若是今日之事做好了,得到了上頭的讚許,自己的前程可又怎麽局限在這區區北州,甚至......


    想到此處,他眼中殺意盎然,眼前這個裝神弄鬼的少年郎,是自己前進路上的絆腳石,他定要一拳碎之!


    我的光明大道,又豈是一個黃毛小兒能擋!


    他的身形與此時的“陳豐”隻相距一尺,右拳上濃濃血氣飛速旋轉,最後竟然凝聚成了一個尖銳的鑽頭,發出嗚嗚的恐怖聲響。


    而眼前之人還絲毫未動。


    “這身體裏麵倒是還有些有趣的東西。”陳豐淡淡開口,“‘不動如山,動如雷震’?我怎麽好像在哪裏聽過這句話......”


    猛烈的殺機已經攻到了眼前,這個少年的額發已經被孫印賢鋪麵而來的勁力吹得高高揚起,他卻還在旁若無人的喃喃自語。


    “不過......不是我需要的”,他突然又笑了,“我需要的東西,正送到我的眼前來!”


    他動了,輕輕舉起他的左手,五指微曲呈握狀,就這麽朝著聲勢恐怖的孫印賢右拳抓去。


    眾人皆驚,這看起來能夠碎金斷石的一招,陳豐要用手去接?


    孫印賢獰笑。不管你在耍什麽把戲,敢徒手接我“滴血穿石”,就百分百的必死無疑!他對自己引動全身血氣發動的頂級武學自信滿滿,無數慘死的陰魂凝聚在這一招上,讓原本的招式產生了一些不可描述的異變,似乎能對“靈魂”之類的東西產生傷害。


    他張狂的笑了起來,眼中已經看到了勝利!


    青鸞和張三生已經將武文潔移動到了一個無人的角落,清秀的妮子一抬眼看到這一幕,幾乎要驚聲叫了出來。“三牛哥瘋了嗎?”


    但血刺擊中那少年的手掌,卻沒有任何血肉橫飛的淒慘景象出現。相反,原本凝聚得緊密的血氣螺旋自頂尖處開始緩緩散開,然後開始乖順的纏繞少年的手臂,孫印賢每往前推進一寸,他所凝練得氣血就瓦解一份,似乎再被那個少年所......吸收!


    他猛地心驚,想要抽回手臂,但發現自己竟然無法控製自己的身體了,整個人隻保持著恒定不變的動作和速度向前運動,像是一幅畫。


    另一頭,此刻的陳豐麵帶微笑,金瞳幽幽的搖曳著光芒,左手直直的伸出,來自孫印賢拳上的絲絲猩紅血氣像是有意識般的沿著他的手臂,胸膛而後是身遭環繞,如同一條條拇指粗細的小蛇。


    直到孫印賢所凝聚出來的血氣螺旋完全潰散,陳豐呈握狀的手才接觸到了孫印賢的拳頭。


    此時此刻,陳豐身體周圍氣勢磅礴,衣袍無風自起,再加上那搖曳如燭火的金色眼眸,像是從九幽黃泉踏出的一尊魔頭,而孫印賢已經沒了剛才的威勢,拳頭被陳豐緊緊的握住,保持著一個出拳的姿勢,卻有些尷尬。


    陳豐轉握為抓,抓住了孫印賢的右手,後者仍然保持著那個姿勢僵住,不是不敢動,而是根本動不了!


    局外人不知道,但他此刻身處陳豐的周遭,卻感覺深陷泥潭,身體四肢都被某種無形的壓力禁錮住,不能動彈分毫。他猛然發現,自己的背後的衣衫竟然已經濕透了...


    “煉氣的垃圾就開始學這種武學嗎?你手上這半滴寶貝,可不是這麽用的...”陳豐伸手撫摸著白玉扳指,在剛才顯得猩紅如血的玉身竟然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粉紅然後完全變成白色,連原本那一絲如遊動小龍的紅色也消失了。


    孫印賢看在眼裏,失聲驚叫:“不!!!”


    這一刻鍾,他的前途,他的光明大道,他下半輩子要去完成的夢想,都崩塌殆盡。


    他麵如死灰,竟然流出眼淚來,稀裏嘩啦將整個顯得有些陰柔的臉龐都打濕了,與剛才所見的囂張神色仿佛不出自一個人。


    前後天壤之別的轉變讓眾人都有些沒反應過來,上一秒的情景不是陳豐被孫印賢一招逼入了死境嗎?這一秒怎麽角色完全反轉了過來,那孫印賢被陳豐控製著好像動也不敢動,一個大男人在這麽多人麵前竟然哭了起來,簡直不要太丟臉。


    不過,黑豹為首的三個當家都大概鬆了一口氣,不管怎麽說,自己這山頭和一眾人的性命至少已經保住了,雖然眼前的“陳豐”跟之前引上山的“陳兄弟”判若兩人,但與這小小的幫派並無利益糾葛,應該不會想著占自己的山頭殺自己的人馬吧,大不了盡幫派所能給一些東西......隻要自己一眾兄弟的性命保住了,就是好事啊......


    青鸞看著眼前的景象,覺得那討人厭的孫印賢被陳豐製服了頗為解氣,但還沒有讓那口出狂言羞辱小姐的人受到些皮肉之苦,不算痛快,此時雖然手中在照顧著暈倒的武文潔,但嘴巴裏卻說著:“打他...打他...”


    陳豐左手抓著孫印賢的右手,在白玉扳指裏的紅色完全消失後,滿意的點了點頭,“這下應該能經常出來透氣了吧。”看到孫印賢對自己說的話不解,他微微一笑:


    “你需要明白什麽,過來,受死。”


    正是剛才孫印賢嘲諷陳豐一行人的話,此刻卻反從陳豐口中說出,讓這個張狂了半輩子的儒生羞憤得難以自製。


    “不必激動,殺了一千人的滴血穿石,威力不過爾爾,在你臨死前,我就讓你看看殺了......一百萬人的血滴穿石是什麽樣吧。”


    “陳豐”的金瞳中映出孫印賢可笑的臉來,而後他緩緩舉起空著的右手。


    握拳。


    烏雲蔽日,明明沒有什麽動靜,孫印賢耳中卻有滔天鬼嘯傳來,刺得他耳膜生疼,他看著眼前的拳頭,近乎漆黑的血氣像一條條小蛇般在拳心處凝聚,開始是一個氣旋,而後越縮越小,最後完全貼合到了拳頭上,顯得漆黑如墨,但其上又有細微的能量輕輕跳動,遠處看起來平平無奇,隻有孫印賢才知道其中的恐怖。


    一拳轟出,打在了他的麵門上。而後,洞穿了過去。


    人們被這殘暴的殺人手段鎮住了,有些膽小的人甚至雙腿開始不由自主的發抖,然而更恐怖的還在後麵。


    靠得稍微近一點的人看見,一拳過後,竟然沒有想象中腦漿四濺的惡心場景,拳頭依然漆黑如墨不見任何色彩,但是上麵黑得純粹,黑得幹淨,沒有血汙或者什麽其他的雜質附著,奇怪中透著一絲詭異。


    陳豐收回拳頭,那拳頭打出來的洞竟然光滑如鏡,洞壁上也都是黑色,不知是被那股熾熱氣息的高溫灼燒變黑還是什麽別的隱秘手法。


    隻是那具腦門上被開了一個洞的身體卻沒來得及倒下,就已經保持那個姿勢化為了漫天飛舞的黑色顆粒。


    陳豐揮了揮衣袖,想要將身前的黑色顆粒物掃開,同時若有所思:


    “薑然沒能把這廝直接湮滅為虛無,還留下了一些......殘留物,有些退步......”


    他旋即笑了起來,牙齒潔白,像是在跟虛空中的某人說話,又像是在自言自語:“不過......一見麵就救了你小子的命,該怎麽感謝我呢?”


    話音剛落,金瞳熄滅,少年軟倒在地。


    眾人嘩然,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青鸞見到此情此景,看了一眼張三生,意思是讓他先照顧著武文潔,然後從人群中擠了出去,跑到陳豐身旁,眾人見狀,才一擁而上。


    聽著嘈雜的說話聲,走路聲,叫喊聲。


    黑豹對於前後變化有些恍惚,但分明感到胸中心髒還在怦怦直跳。


    “在鬼門關走了一遭啊......”他沉默了許久,然後歎了一口氣,如是說道。


    ----


    陳豐醒來時,天剛剛亮,是第二天早晨,他動了一下,並無不適感,便從床上坐起來,看見青鸞趴在床邊酣睡,出了一些汗,導致額發都沾到了臉頰上。遠處,武文潔趴在桌子上,張三生四仰八叉趟在一張躺椅上。


    這三人都守著自己過了一夜啊。都說患難見真情,陳豐此刻心中覺得有些暖意。


    青鸞的幾絲頭發快要沾到了口鼻處,陳豐伸手過去將其梳理開,別到耳後,然後準備下床。


    “本尊都困死了,起這麽早幹嘛!”陳豐正要動作,卻聽見腦海中傳來這樣的聲響,陡然覺得腦袋一疼。


    是不是昨晚上把腦袋撞壞了?


    他心裏這麽想著,自己竟然出現了幻聽,還是沒有睡醒?他搖搖頭。


    對了,昨晚上,發生了什麽?


    他猛地想起這個問題,驚出了一身冷汗,然後在大腦中仔細的搜索,卻發現自己隻能想到自己與那九人共同對抗時的場景。


    然後是...他口中呢喃,腦子飛快的運轉著。


    佛像...眉心...


    對了!佛像!


    他看向自己的大拇指。


    不夠白皙,但是還算修長,上麵並沒有傷口或是疤痕。他悄悄自己的腦袋,但是裏麵已經空無一物,什麽都倒不出來了。


    “不用想了,是本尊昨晚上借用了一下你的身體,還不錯。”那聲音又突兀的在自己耳邊響起。


    “誰!”陳豐四周顧盼,渾身汗毛立起,卻把正在熟睡的幾人吵醒了。


    青鸞揉揉惺忪的睡眼,朦朦朧朧的說道:“怎麽了三牛哥。”


    “青鸞,你聽見什麽聲音了嗎?”他若有其事的問道,卻讓青鸞一陣迷惑。


    “啥啊,你是還沒睡醒吧,要不再睡睡,咱們反正也沒什麽急事兒。”張三生擦了一下嘴角的口水。


    “說這話,恐怕是你自己還想睡吧。”武文潔在三人中醒來的模樣算是最端莊的了,顯示出一種大家閨秀的秀麗和大氣。


    “不過...大敵已經退去,我們隻要在今明兩天之內下山即可,不必著急,經曆昨日一戰,你定是十分勞累疲倦,若是想要休息,就隻管休息便是。”她補充道。


    “好的小妹妹~”那聲音顯得有些稚氣,像一個四五歲的兒童,但所說的竟是如此輕浮之言語。


    “你聽見了嗎?”陳豐瞪大了眼睛,向武文潔問道。


    武文潔歪頭,和青鸞一樣被問得一頭霧水。


    陳豐想起了一號人,突然恍然大悟。


    心靈溝通!


    原來是師娘啊,他心情突然好了起來,師娘不是說要自封神魂嗎,怎麽這麽快就出來了。


    “是你嗎?師娘?你返老還童了?還是個男童?”


    他在心中好奇的問道,同時對房中三人敷衍,“既然醒了,你們就先去吃點東西填肚子吧,我可能是累得有些出現了幻聽,休息休息就好了,要是一會幻聽消失了,我就去找你們,要是幻聽沒消失,我就接著睡覺,你們也不用等我了。”


    他嘻嘻笑道,想快點打發三人出門。


    張三生一副看傻子的眼神看著他,搖搖擺擺走了出去,武文潔輕輕呼了一口氣,像是在表達無奈,隻有天真可愛的青鸞眨巴了一下眼睛,然後反複示意他不要累壞了自己,才跟著武文潔緩緩走出門去。


    “什麽師娘,本尊是男人!”那聲音有些沒好氣的道。“這世間敢自稱本尊的人能有幾個,能像本尊這樣又狂又帥的高手能有幾個?這都能被認成其他人,我真是倒了八輩子血黴寄宿在你這個家夥身上。真是個木魚腦袋!”


    陳豐被一連串連珠炮打得找不著北了。但他清楚的記得,自己那師娘不是曾經跟自己說她以前的名號叫“縛神妖尊”嗎?既然最後一個字是尊,那不是正應該自稱本尊嗎...也沒什麽毛病啊。


    “那你是誰?”


    “你可以叫我,火印”說話間,陳豐麵前空間扭曲,有點點星火盤旋纏繞,然後出現了一隻尾巴帶火的鬆鼠。


    “或者叫我......”


    “火靈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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