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豐死死的頂著眼前這這人,感受著他身上一刹那湧出的磅礴氣機,有些心驚肉跳。


    “實打實的煉氣三重。”


    他在心裏這樣告訴自己。


    那日與李昌庚作戰時,雖然那廝也憑借強大無匹的秘法瞬間從蘊氣巔峰突破到了煉氣三重,但畢竟突破得太快,有些拔苗助長的嫌疑,所以境界虛高,但氣息不穩。想來那李家家裏的意思應當是憑借那個奇妙的印記先壓製等級,然後逐步釋放,厚積薄發,達到凝練真氣的目的。但李昌庚一開始與自己戰鬥就被用破釜丸算計了一道,吃了一個大虧。而後由於心性太差,動了心火,才一口氣將全部凝練的真氣一並釋放,得不償失。


    而現在眼前這人,卻是實實在在升上去而且坐穩許久的紮實高手,自己是萬萬沒有什麽勝算的。


    那日能夠僥幸打贏李昌庚,也並不是陳豐真正的武力出眾,而是靠武德陽所給自己的那一粒中品破釜丸。


    不過,陳豐自己也不知道為何自己血氣會由於那破釜丸提升得這麽狂暴。自己自幼好像體內的血氣運行就異於常人,比如自己六歲時的那次發狂。


    他心裏想著,對眼前這人絲毫不敢掉以輕心。


    “二幫主究竟想如何?”黑豹沉聲問道。


    眼前這人隻是靜靜的看著他,然後又低頭把玩自己手中的白玉扳指。


    “你說呢?”他反問道。


    黑豹沉默了片刻,“若是虎王幫想要占我這山頭,那我大可讓於貴幫然後自尋出處,而且二幫主隻需要開口就行了,不要如此勞師動眾來斬殺我一派幫眾,要是二幫主願意,我等此刻便下山。”


    孫印賢卻好像沒聽見他的話似的,目光朝他的肩頭越過去,看到了陳豐,而後是陳豐身後護著的武文潔和青鸞二人。


    “哦?那兩個妮子倒是生得秀美,特別是身材高挑些那位,要是換上女裝就好了,矮的那個也不錯,就是年齡太小了,還是得豢養幾年再享用。


    他略微頓了一下,然後突然大笑起來,


    “哈哈哈哈...她們可是你這黑煤炭新抓上山的夫人?你這山頭雖小,運氣可好得很呐,但你的運氣,和你身後幾十口兄弟的運氣,都歸我了。想來...得這二女,此行就算是沒找到那寶物,也絕對算不得虧。”


    他旁若無人的打著自己的小算盤,大家卻都不敢輕舉妄動,就算不談眼前這白衣儒生的戰力,這一眾黑衣人看著步伐穩健,呼吸悠長,想來都不是等閑之輩,與他們比起來,這三王山上,除了三個當家的之外,剩下的都是臭魚爛蝦了。而且那一把把明晃晃的匕首上綠光閃閃,明顯是淬了毒,這群人真是要趕盡殺絕。


    “你們二人出來我看看,要是合我的心意了,說不定我就少殺兩人呢。”他臉上笑著,帶著一種勝券在握的自信,不過他也本應該有這樣的自信,在場的人一齊湧上來,都不定是他的對手,更何況他手中還掌握著不論是數量還是質量都明顯更優的幫眾了。


    青鸞聽聞他的話,更加害怕,再往陳豐身後縮了幾分,武文潔臉上有一絲怒意。陳豐用手拉了拉她。她這脾氣一旦發作,自己既攔不住這頭發飆的母老虎,也攔不住那邊虎視眈眈的孫印賢啊。


    自己還答應了武大將軍把武文潔送到京城,結果才剛出飛雲城境內就被跳出來的一個魔頭把自己的隊伍全殲了,這算怎麽回事?


    而且陳豐是沒打算與三王幫眾人同生死共進退的,本來就初相識,之前還大打出手想要取自己性命,自己上山來住一晚都算是膽子大又氣量大了,不過孫印賢早不來晚不來,自己剛一上山他就來了,他心裏暗自嘀咕,莫不是這黑豹故意設的套想把自己和他們幫拴在一條繩上,好讓自己去當那便宜打手?他心裏鬱悶極了,此刻滿腦子想的都是如何開溜。但是自己一個人尚且不好說,更何況帶著三個人?


    武文潔算是個蘊氣八重的修煉者,能在亂戰中有一絲自保之力,但那道士和青鸞都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平常人,自己又怎麽能顧得上他們?要是看著自己如同妹妹一樣喜歡的青鸞慘死在那些黑衣人刀下,自己今後又怎麽能安眠?他腦袋都大了,隻得暗暗開始運轉體內的真氣,充盈著四肢百骸,以便應對隨時可能發生的突發情況。


    看見二女並沒有走出來的一絲,孫印賢倒是有些氣憤:


    “不聽話是吧,沒聽見我跟你們說快點出......”他正要發牢騷,旁邊卻走上來了一個黑衣人打斷了他,並湊到了他的耳邊。


    陳豐眼眸裏一絲金芒一閃而過,靈竅打開,感官瞬間變得靈敏無比,周圍人的衣物摩擦聲,呼吸聲盡收入耳,他微微側頭,完完整整的聽清了那句話:


    “二幫主,還是先尋那半滴天狼血要緊。”


    陳豐心中如同雷震!


    天狼血!不是剛才那趙麻子給自己所說的,傳說裏麵絕世狼王的精血嗎?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但此時又隻能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快速掩去眉目裏的震驚之色,低下頭思考著,如何能利用自己聽到的這一句關鍵性的話脫身。


    張三生拉了拉陳豐的衣角,然後在陳豐身後悄悄用手做了個噤聲的手勢,二人都在人群裏站著,所以這一連串動作也沒有人注意到。


    隨後道士讓陳豐攤開了手掌,陳豐正感到疑惑,然後猛地在手掌上感到了絲絲麻癢。


    張三生在自己手上寫字!


    陳豐靜靜的感受著那絲絲觸感:


    “聽...到...何...事”


    陳豐陡覺得心驚,這道士真有讀人心思的本領不成?他回頭看了看張三生,後者微微點頭。然後在陳豐身側攤開了手掌。


    陳豐反手寫道:


    “天...狼....血”


    他寫完這三字,感覺到身後道士手掌一震,旋即平靜。頓了片刻,二人才交換角色,張三生在陳豐手掌上寫道:


    “趁...亂...奪...之...”


    二人這頗有默契的交流連陳豐也不知是如何做到的,但此刻卻沒心思去考慮這些。


    那道士叫自己趁亂奪之?他有些難以置信,憑借今晚上這三人的狀態,要是沒有眼前這對些來人馬的爭奪,自己應該還是有大概率能夠將其偷走並且溜之大吉的,畢竟這個山頭上雖然看著人多勢眾,但卻是烏合之眾,若是這麽五十幾個受過嚴格訓練的沙場兵卒,自己是萬萬不敢說這個大話的。而土匪始終是土匪,再團結再凶狠,在最精悍的士卒麵前都脆得跟一張紙一樣。陳豐暗自分析著。


    但是現在這三個當家的的身體狀況對自己來說並不是好事,眼前這個陰柔的男人明顯是要不留活口的架勢,不然也不會讓一眾黑衣人在未開戰之前就先把山頭圍起來了。陳豐暗暗用眼角餘光打量著這些黑衣人的戰力,若是這三個當家的還生龍活虎,隻要那帶著白玉扳指的家夥不出手,或許還能與這近一百黑衣人負隅頑抗一會,但如今大當家黑豹被自己用劍勢破開空氣損了心脈,二當家獨狼被自己一戰嚇破了膽,三當家笑虎在擲出他生平最強一錘的時候已經損耗了大半氣力,現在夜還沒過,肯定這三人都還絲毫沒有恢複,恐怕那書生都不用出手,被圍住這五六十號人就已經被黑衣人們斬殺殆盡了吧。


    他有些鬱悶,黑衣人已經夠難處理了,前麵白衣人才是最恐怖最讓人頭疼的存在,此刻他的大腦飛速運轉,想要尋求解決之法。


    孫印賢聽到身旁的黑衣人給他說的話之後,輕輕點了點頭,用並不小的聲音說:“放心,不會誤事,那麽...就開始玩吧。”


    他向前一步踏出,看著麵前黑壓壓的人群。朗聲開口道,“先來十人!你們一起聯手與我戰鬥,要是能在我手下撐過一招,你們十人就都不用死!”這位曾經的落魄書生此時狂妄到了頂點,裂開嘴笑了起來,森白的牙齒在火光下有些閃閃發亮,在眾人眼中顯得有些恐怖。


    “媽的!你還真把自己當天王老子了是吧。我周鐵算一個!誰和我一起!”一個顯得黝黑精裝的絡腮胡漢子從人群中站了出來,一伸手,胳膊上的肌肉條條交織,顯示出滿滿的力量感。


    “我也來!”另外一個黃衣漢子也站了出來,“我們兄弟齊心,就算不能打贏,也用我們十條命,咬這個什麽狗屁幫主一塊肉下來!”


    陸陸續續,在一陣陣豪言壯語中,有九個漢子都站了出來,高矮胖瘦不一,但此時眼中都是滿腔的憤怒和赴死的決絕。


    黑豹一激動,胸口有些痛,每有一個漢子站起來他的心頭就痛上一分,不僅是因為白日被陳豐所傷,更是因為,這些漢子都是曾經誓死效忠三王幫的幫眾,是極忠烈之人。每一個漢子都是他的左膀右臂和心頭肉,他是寧願自己去赴死也不寧願這些人一齊送到那虎口中去。


    最先站出來的周鐵走到黑豹身邊,按了一下他的肩頭,沉聲說道:“大當家的,我周鐵年輕時隨你上山,吃得多,但是老打敗仗,一直心存愧意。今天,我用這條命給三王山出頭,希望大幫主能夠看見,我周鐵這些年的飯沒白吃!您就看好了。”


    黑豹眼中似乎有點點淚花,心是氣血之本,他此時過於激動,加上心脈受損,已經有些站不穩了,全靠左右的人抵著他的後背。


    “好兄弟......你這又是何必呢?”不知是由於疼痛還是由於心中的感慨,他的聲音有些顫抖。


    “喂喂喂!話說完沒啊,你們是過來送死還是在那唱戲啊,煩不煩啊,趕緊。”


    孫印賢卻不耐煩的在對麵催著,滿臉都是對此情此景的戲謔之色。


    “況且,我要你們十個人一起上來送死,你們這不才出了九個,還差一個呢!難道你這三王幫裏,連十個膽子大點的都找不出來了嗎?全是孬種?哈哈哈哈哈......”


    這惹人厭煩的書生放肆的大笑起來,許多人都麵紅耳赤,但是對三王幫和這三王山沒有多少感情的新來幫眾自然是不願意去赴死的,甚至許多老幫眾此刻都出現了猶豫之色。


    要不然怎麽說患難見真情呢?到真正的生死關頭,那些貪生怕死的人才會顯露出了本色來。


    武文潔臉上出現憤懣之色。


    張三生隻是表情淡漠,望著場中發生的一切,不知心之所想。


    青鸞瞟到了這個新來的道士,覺得他真的好像什麽都不在乎一樣,不管前麵吼聲還是喊殺聲,他都充耳未聞一般不做反應,本來置身局中,但一言一行宛如一個局外人。


    “比三牛哥還要木魚腦袋。”青鸞躲在陳豐背後,心裏悄悄這麽想著。


    不過,她對於場中之事大體是沒多少概念的,那些豪情壯語聽到她的耳中她也沒產生多少共鳴,隻覺得那個看著像個讀書人的家夥言談舉止都可惡得緊,恨不得她的三牛哥像那日打李昌庚一樣把他狠狠地打一頓,才能把她小小心思裏的那口惡氣給出了。


    她在陳豐背後,看不見她口中的“三牛哥”臉上是何顏色,隻是猛地覺得眼前這具比她高半個頭的身體一動,在一陣孫印賢的嘲笑聲中走了出去。


    她重心有些不穩,差點跌倒,還好被旁邊的武文潔一把拉住。


    “三牛......”


    武文潔摸了一下她的腦袋,阻止了她繼續說下去。


    他幹什麽去了?是去教訓那群壞人了嗎?青鸞大大的眼睛撲閃著,有些疑惑。


    “我來!”陳豐一抬手,在一群人震驚的神色中走出了人群。


    “陳兄弟......你...”黑豹看見陳豐走出了人群,心裏咯噔一下,剛才積攢的淚水有一滴從漆黑如炭的臉頰滑落。


    我黑豹何德何能能讓一個今天剛認識的外來兄弟給我小小的三王幫賣命啊......難道是因為我這迷人的膚色和健碩的身材?


    陳豐示意他不用說了,便轉身向之前站出來那幾人走去。


    他點點頭,心裏感激零涕到了極點。


    “孫幫主!開戰之前,在下還有一事相求。”


    在他說話間,孫印賢已經開始真氣運轉,衣袍無風自起,像一尊魔神,看得眾人驚懼交加。除了陳豐外剩下九人都緊張的擺起架勢準備對敵。


    “哦?刀俎魚肉罷了,還有什麽好說的,過來,受死!”他一字一頓,像一隻饞血的蝙蝠。


    陳豐看著麵前蠢蠢欲動的孫印賢,平靜說道:“孫幫主的實力,殺我們十人豈不是和殺雞一樣簡單,不如給我們十息時間,讓我們商量對策,能與孫幫主對好這一招,孫幫主才會玩得更有意思啊。”


    聽聞此言,孫印賢鼓起的衣袍又平靜了下去。


    “嗬嗬,那就讓你的命在延長十息,看你能玩出什麽花樣來,不要讓我失望哦,小夥子~”他戲謔的看著陳豐,“好了,你們開始吧。”


    另外九人一頭霧水,陳豐把他們圍攏來,飛快的開始說。


    “一、二......”孫印賢慢慢的數著,背著手,隨著他數的數字緩緩的踱步。


    “四...五......”


    “十!”


    他跳過了中間的五個數,明顯已經急不可耐了。


    “受死!”他這一次氣勢比上一次更誇張,不僅衣袍,連眉發都飄舞起來。他麵對十人,雙手握拳,原本手上戴的純白玉扳指裏悠悠的出現一絲血紅,像是一條頑皮遊動的小龍。


    見到此景,武文潔“啊”的驚叫了一聲,旋即捂住右眼蹲了下來,指縫間流出絲絲鮮血。


    “怎麽了小姐?”青鸞驚慌的急忙問道,同時半跪下,扶住了武文潔的肩膀。不過周圍人都在注視著場中,沒有人注意到這兩個女子。


    張三生眼睛也看著場中,卻平靜的開口說道:“武大小姐,起來,看廟中佛像。”雖然語氣波瀾不驚,但穿透力極強,一字字仿佛有魔力一般灌入武文潔腦中。


    武文潔渾身顫抖,但還是應聲站起,鬆開了捂著右眼的手,青鸞驚恐的看見,大小姐右眼角流出絲絲鮮血,但瞳孔卻變成了紅色,隱隱約約還有太極陰陽魚中的陽魚在其中轉動。


    “小姐...你...”


    張三生卻用快速的聲音打斷了青鸞的話:“你看到了什麽?”


    “紅色...金色...佛像!佛像的眉心!”她開始在呢喃,而後卻驚聲叫道。


    陳豐聽見了這個話,但他此時已經在與九人前衝,離那殺神隻有兩步之遙,卻陡然腳下生風,高高向前躍起,周鐵也幾乎和他同時跳起,但比他跳得低,而且是垂直起跳,同時十指交叉反舉過頭頂。


    陳豐剛有下落之勢時,腳下一點周鐵的手掌,再次借力,卻是筆直的向佛像衝去!


    他跳得幾乎和佛像一樣高,而且速度極快,轉眼便來到了佛像麵前,腦中卻不知如何操作,隻是本能地伸出大拇指,摁在了佛像眉心那顆紅點上。


    刹那間,他感覺大拇指一陣刺痛,似乎有什麽滾燙的東西流進了自己體內,而後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覺。


    眾人卻驚恐的發現,佛像自眉心處開裂,而後一股幾乎要摧毀破廟的滾燙氣息席卷開來,隱隱約約伴隨著一聲悠長的狼嘯。


    同時,一道慢悠悠的,如金鐵摩擦般嘶啞的聲音從這股氣息爆發的中心處傳來:


    “嘿嘿。”


    “我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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