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空間裏,一個祭壇靜靜的漂浮,一個輕微的女音響起,空靈得不似人間之聲。


    “這一世的天狼......會將這片天地翻起什麽樣的風浪呢。”


    轟!


    陳豐猛然睜眼,被一股強大的力量將神魂從玉佩中推了出來。他連忙拿起玉佩端詳,裏麵隱隱的紫氣已經消失了。和第一次見到師娘時玉佩所出現的異象正好相反。他歎了口氣,想起存於心中的煉氣境劍訣,再打開枕邊安防的小木盒子,看到其中空無一物,才確信剛才發生的一切不是夢境,接下來很長一段時間裏,自己不能得到師娘的庇佑了,自己最大最大的底牌,消失了。


    必須迅速變強才行。隻有實現了這個目標,才能自保,才能在接下很長很長一段時間裏,在那段很長很長的路上,應對各種麻煩。


    自己現在想要迅速提升實力有兩條路,一是神魂潛入那玉佩內去與蛇皇的殘存意識爭鋒。不過自己不似年輕時的武德陽那樣勇猛無雙,也沒有師娘那樣的強大魂力,自然是不敢貿然闖入的。他想起自己方才在那黑暗空間裏的驚鴻一瞥,蛇皇殘存意識所化形體讓自己切身感覺到的威嚴和恐懼還曆曆在目。雖然被師娘一抬手給降服,但靈珠可是修煉了無數歲月的存在。自己若是與那蛇皇單獨對上陣來,恐怕見麵就被秒殺了吧。


    他暗暗叫苦,還真是如同師娘所說,難於登天啊...


    所以目前擺在眼前的也就一條路了,參悟劍訣,提升煉氣境。


    想來,自己若是不斷地拔高自己的境界,待到境界升高,神魂自然也會得到一定程度的增強,再回頭去玉佩內斬殺那大蛇,就容易許多了吧。


    雖然心裏這麽安排,但一旦想起自己身上懷揣巨寶自己又無法觸碰無法得到,他心裏就一陣癢癢,要是有什麽機緣,自己還是想要嚐試一下去與那大蛇搏鬥一番的,雖然不是說人為財死鳥為食亡,但作為一個血氣方剛的大丈夫,必定是要敢為之,才能有所為。


    就這麽想著,待到回過神來,看向窗外,暮色升起,已經是傍晚。突然感到腹中空空,陳豐才麵露苦色。


    “青鸞那丫頭怎麽沒給我送吃食來,這武府,生意談妥了這些表麵工作就都不做了是吧。”不過,耐不住腹中饑餓,還是得自己出去找東西吃啊。


    他想先去武府的廚房裏看看,若是已經過了午飯時間,自己就去飛雲城內的街頭找吃的。


    這飛雲城雖然不大,但城中傳統風氣倒是頗濃厚,各種東西雖然不說一應俱全,但美食還是讓人琳琅滿目的。其中緣由,大概是飛雲城居民來路頗廣,退伍士卒們的家鄉遍布天下,移到飛雲城來居住後,還記得家中傳統美食做法的,都難以自控的因思鄉彷徨之情按照自己記憶中的口味去複做,再加上記憶久遠多有偏差,與飛雲城本地原住民的口味一融合,就成了邊境地區別具一格的奇妙味道。


    醬鴨就是其中的佼佼者,據說是一位在參戰前尤其喜歡鑽研美食的副尉引入飛雲城後再加以改良而成,連世間至尊貴的太子都對其讚不絕口,可想而知是有多美味了。但也正因為食譜流傳得廣,在飛雲城有“一千戶人家有一千隻醬鴨”這樣的說法,每家的巧手主婦做出來的鴨子雖然大體上相似,但喜好這口的人和那些品食大家便能吃出來有何不同。曾經有一個城外來的中原美食家,專好食鴨子,早就聽聞飛雲城的醬鴨天下皆知,特地不遠萬裏趕來一嚐風味,入城後在各家餐館甚至人家戶裏大吃三月,出城時隻擺擺手,“雖皆為飛雲醬鴨,但味道各有不同,難分千秋。”隨後為這飛雲城的名菜寫了一本書,名為《千鴨傳》,在大楚的美食界裏廣為傳閱,“飛雲醬鴨”更是聲名大燥,慕名前來的人數不勝數,倒是為飛雲城的飯店酒館招攬了不少的生意。


    不過那日陳豐清晨與青鸞上街,恰好趕上了好湊熱鬧看打架的飛雲城居民去校場趕那人潮,所以街上大多賣吃食的鋪子沒開,小攤販也都沒了蹤影。陳豐聽青鸞說飛雲醬鴨是一朵奇葩,太過絢麗,讓人們提起飛雲城隻知道這一物,反而忽視了其他美食的風采。飛雲城的市井吃食即使沒有醬鴨這麽美味,但也絕對別具風格,來此處是絕對要吃了再走的。


    陳豐當時就被這小導遊說得耳饞,但是那日未能如願,頗為可惜。想到這裏,他本來要去廚房的腳尖一轉,大步流星的朝門外走去,心中欣喜溢於言表。


    出了武府的朱紅大門,陳豐不知往哪裏走才是飛雲城夜市最熱鬧的地方,隻得隨便朝一個方向走去,順著熙熙攘攘的人潮流動,最後去往的一定是最最熱鬧的人海,自己饑餓的胃在那裏才能得到滿足啊。陳豐這麽想著,美滋滋在路上左顧右盼。


    直直走出了武府很遠,陳豐才猛然意識到兩個大問題。


    自己不認識路。


    還有,自己沒錢啊!!!


    他自幼就是一個遵紀守法的良家子弟,強吃強搶肯定是不行的。他麵露苦色,自己回武府取了銀錢再出來,恐怕前心都要餓得貼後背了吧。


    雙手捂臉,感受著肚子裏咕咕的聲音,他有些欲哭無淚,


    據說,修煉到一定程度,可以達到辟穀的奇妙境界,那是身體和神魂升華到一定程度的大神通。血肉不再需要食物中的零星力量,轉而完全消耗靈氣,就不用再食人間煙火了。其實,到了煉氣大成以後,身體需要食物的分量就會越來越小,一個一頓要吃一斤米的壯士,若是煉體完成,就會慢慢減少到八兩,之後隨著境界的逐步提升,更是會逐漸減少。不是不想吃,而是實實在在的身體不再需要這種東西之後,大腦自然就會減少這方麵的欲望。不過,食欲並不是隨著境界的一重重提升而均勻減小的,食量越小,境界越高,每提升一重境界所減小的也越少。所以,大概要到凝元中後期,修煉者的身體發生某種奇妙的變化,對食物的需求才會慢慢消失,因為每個人對食物需求本就是有高有低的。


    不過那和陳豐有什麽關係呢?現在他是實打實的餓啊!自己食量大嗎?答案是肯定的,陳豐自幼好動,整天不是在池塘裏抓青蛙,就是爬樹捕蟬,腦袋又楞,走路總是風風火火,消耗能量自然比尋常孩子多得多。這讓他九歲十歲時就有十六七歲孩子的飯量,可能這也是他個子猛長的原因之一吧。


    心裏空虛覺得饑腸轆轆,身體便不由自主的隨著一股烤肉的香味飄走了。腦袋裏思考的東西也越來越少,最後就隻剩下對那滋滋冒油的烤肉的幻想了。他迷迷糊糊不知走了幾刻鍾,卻猛地被一陣吵架的聲音驚醒。


    “沒長眼睛是吧,我要賣一晚上的紅薯,剛出攤就被你全撞撒了,在這髒地上滾過一圈,誰要願意買?”


    “對不起對不起......”


    陳豐順著聲音走了過去,看見一群人在圍著看熱鬧,便踮著腳尖往裏擠著,費勁力氣終於擠到了圈子裏麵。


    聲音蠻橫那個是一個彪形大漢,臉上有一道不小的刀疤,給人的第一印象不是悍卒就是悍匪,而這人卻是個賣紅薯的?這讓陳豐有些摸不著頭腦了。


    而糾紛的另一人陳豐竟然認識。


    王大錘!


    他心裏暗暗吃驚,這飛雲城真是小,自己胡亂轉悠都能遇見他。


    此時,弱不禁風的王大錘唯唯諾諾的道著歉,壯碩漢子居高臨下,目光蠻橫不講理,給人一種“你必須服我”的錯覺。


    這王大錘先前給陳豐不好的感覺,此刻他心中沒想立即挺身而出,準備先靜觀其變,若是這王大錘遇到了生命危險要被這彪形大漢打破腦袋,自己再出聲製止也不遲。


    如此想著,他往人群中退了一步,前幾日他打趴李昌庚的時候大半飛雲城居民都在場,他不想在大街上被人認出,憑空生出一些麻煩事來。


    不過好的是,人們都在注意著場中事態的發展變化,目前倒是也沒人驚呼“喲這不是武府的大女婿嘛”這樣羞人的話。他向來都喜歡清靜一些,這樣的事情當然不發生為好。


    他後退這一步,讓自己的身體恰好被前麵兩個個子高的吃瓜群眾擋住,微微低頭讓自己的五官埋在陰影之中,眼睛也仔細地盯著那身材差距誇張的兩人。


    王大錘隻是道歉,今晚上出來遇上這檔子事情,是由於後廚裏辣椒吃完了,自己要出來買辣椒,再加上三十多歲的侍女周姐前幾日就叫他出門來采購貨物時幫他帶點胭脂水粉,自己也一直沒有時間,今晚出來就一並給辦了。沒想到,辣椒沒買到,胭脂水粉也沒買到,倒是先和這彪形大漢撞了個滿懷,差點沒把自己的身子骨給撞散架了。當他暈頭轉向的回過神來,看見那個凶神惡煞如同天神一般立在自己眼前的絡腮胡漢子,瞬間傻眼了。


    “今晚上完了”


    他心中隻有這一句話,一是自己打不過——自己似乎誰都打不過,保不齊會被這大漢拎起來胖揍一頓。這其實還好,後麵可以和管事申請一下,頂多再塞點銀錢讓他給自己記成工傷,不僅報銷湯藥費,還可以在養傷期間休息幾天。不過最要命的是,若是這大漢要叫自己賠銀子,仗著自己占理,大概是要獅子大開口的,自己那微薄的工錢還打算存一些給青鸞買點吃食或者是漂亮的小物件討她歡心,這樣一來就沒戲了。


    而且,自己今天出來並沒有帶多餘的銀錢,賬房都是算好了賬給自己撥的辣椒銀子,那周姐更是精打計算,心中自然是熟悉了她常用的胭脂水粉的價格,一個銅板都不會多給自己。


    所以,一旦被這漢子咬去一塊肉,自己私事公事都完不成,回到府上指定沒了好果子吃。


    他哭喪著個臉,害怕的瞟著那漢子比自己大腿還粗許多的手臂。


    “這樣吧!”那漢子開口,聲音如同他的體型一樣粗狂“我許剛也不是不講理的人物,畢竟當年在兵營當過幾年衝鋒兵,自然是遵守軍法軍紀,一個紅薯,二十銅板,今日之事,既往不咎!”


    “二十個......”


    人群竊竊私語,這紅薯市場價最多五個銅板,還是買那種極其香甜的大紅薯,這漢子一開口便是二十個,是獅子大開口無疑了。


    王大錘也知道人群們議論的那些事情,臉色更難看了。


    “能不能...少一點,您大人有大量,小的隻是個打雜的奴仆,每個月的工錢隻恰巧夠花銷,實在是沒有什麽富餘銀錢的。”


    “哼!我看你這衣服穿得比我還好,還敢在這哭窮,在大戶人家打雜可比我們這些平民老百姓有錢多了,不過,不管你是什麽大戶人家,折損了我的生意,我要錢天經地義,誰也推不倒這個理兒,不過你既然這麽會說話,那我就給你少一點......”


    “三十個!”


    人群中都唏噓,對這漢子的不要臉頗為不齒。不過這漢子既然敢說,自然也不怕人們的白眼,咄咄緊逼。


    “那...那小的改日再給大爺您拿來行不行,我今日有要事在身,而且身上確實沒有多餘的錢了......”


    “那不行,你走了還拿不拿錢給我是你說了算,今天你在這裏被我逮住了,是我說了算,快快快,給錢!”


    “誒?說沒錢,那你捂什麽?”


    大漢看見王大錘捂著身後的包袱,就要動手,王大錘大叫起來。


    那大漢要是來掰自己的手,可能一下子就把骨頭掰斷,把自己弄殘廢了吧。


    “啊!!!”


    他不想殘廢,殘廢了之後,青鸞不就更不可能喜歡自己了嗎......


    “且慢!”陳豐正想出手,卻聽到了這一句喝聲。停下動作,朝聲音傳來處看去。


    人群也都被這聲音鎮住,紛紛尋找是誰這麽不要命敢來觸這個“街頭霸王”的黴頭。


    喊這聲那人仿佛要從熙熙攘攘的人群外擠進來,於是人們便給他分開一條道,一個和王大錘差不多消瘦的人被人們猛的一讓,重心不穩,跌在場中。


    陳豐瞪大了眼睛,說不出話來。


    “那.....那日的道長?”他心中驚呼。


    那消瘦之人身著極其寬大的道袍,頭發用一根木簪子紮住,但仍然顯得蓬亂無比。此時,他手中握著一個酒葫蘆,塞子打開,在他跌倒後咕嚕咕嚕流了一地。


    原來不是重心不穩,而是喝醉了啊...


    陳豐有些汗顏。


    道士意識到自己酒撒了,昏昏沉沉的腦袋似乎猛地清醒了不少,慌慌忙忙的把自己的酒葫蘆塞子塞上,甚至還想伸嘴去吸地上的酒水。但他雖然喝醉了,還是知道些廉恥,周圍人太多沒有那麽去做。


    他的小動作被陳豐看在眼裏,有些無奈,旋即一點都不懷疑,要是周圍沒人,這人肯定會一滴不漏的將地上的酒全部吸入嘴中。


    “酒鬼道士?有點意思,怎麽的,你要來幫他付我的紅薯錢?”漢子嗤道,眼中有些不悅。


    “沒沒沒,”道士想把酒葫蘆掛在自己腰間,但試了幾下沒掛上,看來是真的有點醉了,他揉了揉眉心,“我是想來替他講道理。”


    漢子一步猛衝至道士跟前,拎著道士的衣領將他提了起來,像是提一隻雞一樣輕鬆。


    “死道士,我勸你不要多管閑事,留著你的好身板去多喝點酒!”漢子有些咬牙切齒。


    “遇見了不平事,小道自然是要管上一管的,壯士能否先放小道下來讓小道給二位梳理梳理此事。”他打了個酒嗝,讓漢子一陣皺眉,礙於周圍人眼光,漢子將他放了下來。


    “壞了我的生意就賠錢,就像欠債還錢一樣天經地義,有什麽可以好說道的。”


    道士微微笑道:


    “其一,你們兩人意外相撞,並無故意碰瓷之嫌疑,可對?”


    道士看向二人。


    王大錘急忙點頭,他哪裏敢碰這位凶神的瓷啊。


    漢子卻猶豫了一下,說道:“是!那又怎麽了。”


    “那按照你們大楚法律,應該各自賠償對方的損失,那這位小兄弟說說,你的醫藥費一共要多少錢。”


    王大錘支支吾吾:“前幾天看馬廄的小張被馬兒踢傷,前後尋醫師再加上湯藥費一共花了五百多文。”


    “這位小兄弟被你撞得無法站起,比起那馬兒踢傷隻重不輕,就算他花五百文的醫藥費,而你這精貴的紅薯三十文一個,總共十二個落到了地麵上,就是三百六十文,算起來,你還要補償這位小兄弟一百四十文錢呢。”道士看向漢子,眼含笑意。


    陳豐道是驚於這道士的機靈,微微一笑。


    “我說錯了,我這紅薯是...是一百文一個!”


    人群中傳來更大的唏噓聲。


    “坐地起價的羞人勾當,可不是男兒風采,何況您這等軍中出身的人呢?”道士哈哈大笑起來,“你這紅薯個頭也算大,頂多賣五文錢,大家說是不是啊!”他向四周人群問道。


    “對!”


    “就是!”


    人群吵鬧起來,大家本來就偏向於弱勢的王大錘,這讓漢子臉上頗掛不住。但他還是紅著臉大吼:“我不管,我賣不掉了,你就得賠我錢!”


    陳豐笑了一聲,走出了人群。


    “我來幫你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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