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豐沉默。這對自己來說算是一個比較大的抉擇,接下來很長一段時間裏要往哪兒走,要怎麽走,都在自己這一念之間。


    不過,自己目前還沒有行程打算,倒算是比較自由。轉念一想,飛雲城位處北州邊境,要是想要遊曆,自然是要往南方去,所以還算是順路。


    既然武德陽信任自己,他也不至於那麽不自信,兵來將擋,水來土掩,自己能夠解決的麻煩自己必然都會盡力去解決的,解決不了的,頂破天也就搭上自己這條命。


    但他雖然是個愣頭青,卻不傻,自己獨身一人吃住都方便,沒有累贅,這武大小姐跟在身邊,錦衣玉食慣了,自然是難以將就的。而且,真有高手來加害武文潔,自己與她同行,豈不是會被順手給滅了,自己找誰喊冤?說到底,一個人終歸還是好的,帶著武文潔就好像是雷雨天頂了一根大鐵棍子在平原上走,那不是找死嗎?


    陳豐麵露難色。


    武德陽見此,豁然一笑:“我知道小兄弟自然有頗多顧慮,這樣吧,你隻要應下這事,這諾大武府上的美婢丫鬟也好,金銀珍寶也罷,你任取走三樣,除了我武府的鎮府之寶,皇蛇膽。我通通眉頭也不眨的贈與你,而且,我先給予你三千兩銀票,一路上花銷肯定是夠的,若有剩下,再加上一千兩黃金,全部給予你,若是不夠,後麵所有花銷可再找我報銷,你意下如何?”


    陳豐心裏叫苦:“合著師娘叫我來要的是人家的鎮府之寶?這下麻煩可大了,方才聽武德陽所說,自己也就幫武文潔出了一口惡氣,隻是一根扯破兩家關係的導火索罷了,好像也沒多大貢獻,這怎麽好意思開口要?真想取得這皇蛇膽,自己還非得接下這擔子破事了。”


    “要小子接下這活也不是不行,不過晚輩不要三件物品,隻要一件物品。”陳豐直直的看著武德陽,後者仿佛瞬間意會。


    “你真就是來索要那皇蛇膽的?”武德陽先是一驚,然後撫須笑罵,“臭小子!”


    不過這大將軍也算是在戰場上殺伐果斷的狠角色。垂下眼眸略微思索後便爽朗開口:


    “成!隻要你能將文潔安全送達京城,那皇蛇膽給你又何嚐不可?”


    武文潔瞪大了眸子,震驚道:“爹!你為何要把皇蛇膽給他啊,實在不行叫李叔送我去,那皇蛇膽可是...”


    “行了行了...那東西雖說是世間奇珍,但我這府上並沒有人知道其中玄妙,甚至方圓百裏都沒有能夠將其參破的能人異士,留在府上也就相當於一個勳章罷了,為了你,這一個勳章不要也罷。”


    “可是......”


    “夠了。”武德陽平時雖然寵愛這個女兒,不過到關鍵時刻,還是個拿得準注意的大丈夫、好父親。


    陳豐卻開口道:“這樣說可能會讓大將軍所不齒,但小子的確隻想接個拿人錢財替人消災的活計,大將軍若是信任在下,自然可以將大小姐托付給我,但畢竟小子能力有限,所以不敢保證此行之間大小姐毫發無傷,甚至不敢許諾......”


    “萬無一失。”


    武德陽卻笑道:“我找你來做此事,的確是別無選擇了,我府上有些能力又適合此事的人全數被充入軍營了,留下來的高手與李家的戰力差不多五五開,可以互相鉗製,所以你不必擔心有特別頂尖的高手來阻撓你,山雨欲來,那李正德也忙得不可開交呢。”


    他摸了摸自己的胡子,然後湊近陳豐,


    “此行還有一個目的,就是磨一磨潔兒的銳氣,她自幼嬌生慣養,是萬萬去不得軍中的,一路上經曆過風吹雨打,以後她再想進軍入職,我也要放心一些,所以小兄弟大可不必有如此大的壓力,隻要小心謹慎便好。”


    陳豐點點頭,武德陽又補充道:“但若是我知道了你在路上遇到了危險不作為,我......”


    旋即歎了口氣。


    “算了,跟我來吧。潔兒留在此處。”


    一老一少走出書房,來到不遠處的小院,正是武德陽的居所。


    他走床邊,一頓操作,在複雜的機關聲中,床下陷,露出一個地下通道的入口,


    “武府上的密室還真是多。”陳豐心中暗歎。


    他與武德陽一同走入一個幹燥涼爽的空間。


    這裏整體呈圓形,正正的處於武德陽床榻的下方,地麵上刻有繁複的環形紋路,四周有六個半人高的石台,中間有一個,不過中間那個略微大上一些,整個密室裏雖然設置了火把,但並未點燃,此時,全部的光亮都來自於這七個石台上的水晶罩子。


    “我早些年得了這東西,不知如何使用,一直閑置著,後來聽一個方士說,以靈石為引,布下此陣,可以引動蛇膽內的氣機,通到我的床榻上,能在晚上養神安眠,我便照做了,但效果平平。”


    他走到中間那個石台旁,舉起右手,手上頓時間纏繞絲絲靈氣,然後按到水晶罩子上。


    金色的罩子從中間齊齊的分開,武德陽從中取出一個同樣是金色的橢圓狀物體,莫約一拳大,上麵有奇異的金色紋路,看起來頗為神聖。


    “原來有兩個人頭那麽大,但見了空氣之後便急速萎縮,最後就這麽點了。”


    陳豐十分好奇。


    “哈哈,我之所以被大家叫斬龍將軍,不就是因為它嗎。”武德陽看到陳豐臉上疑惑,斷定他大概是還沒了解到這個在飛雲城眾人皆知的傳說。


    “我三十歲生日前,還是個沒什麽名氣的小將領,負責的是邊境巡遊,雖然也算有一定的地位,但那時心中想的還是揚名立萬,想來,還是上天給的機會。我在某一日巡遊時,大霧突起,隊伍迷失了方向,便一直盲目的前進,當我們意識過來時,已經快走到了伏龍山脈。我們正準備返回,卻聽見近處樹林內有異動,一群人都年輕,氣血旺盛,便壯著膽子要去探查一番,卻找到一條大蛇。”


    他吞了吞口水。


    “那蛇有幾丈長,鱗片青黑,卻又泛著金色,扭動之間,地動山搖,樹木寸寸斷裂,那些膽小的龜孫嚇得腿都軟了,但我看那畜生好像極其虛弱,便爬上一根大樹,順勢跳上蛇背,去尋它那七寸的位置。”他摸著胡子,“現在想來,真是極危險極不明智的行為,可那時好像真不怕死,但運氣頗好,那畜生似乎真的沒有什麽力氣了。然後我順利的找到七寸,就這麽用我的大戟,從它的兩片鱗片的縫隙裏,插了進去。”


    “把它給殺了?”陳豐疑惑。


    “不,我甚至不確定有沒有傷害到它,盡管我相信我肯定是實打實的刺了進去,但那蛇既不掙紮也不扭動,簡直不像活物。直到他全身泛著鱗片上泛著的金色褪去,我才意識到它是死了。”


    “一行人歡呼雀躍,我便拿刀破開了蛇腹,取了這麽一物出來。”他看著眼中這一小團金色,眼中是無限回憶。


    “後來回到軍中被人知曉了這麽件事,越傳越廣,我名聲就大了起來,被上頭知道了,說我勇猛無雙,怒斬大蛇,是人中之龍,便逐漸給予我重任。還有一些道士說那是即將化龍的蛇中之皇,我斬的是一條龍。”


    武德陽眼中神采奕奕。


    “出現這個流言時我已經當上了將軍,一人這麽傳不要緊,千百人都這麽傳,我便有了個斬龍將軍的稱號。其實是什麽啊,就是一條將死的蟒蛇罷了。”


    “唉,都是些陳年往事,不說了。”武德陽從旁邊取了個精致的木盒,然後將手中之物裝好,遞給了陳豐。


    陳豐接過,有些感慨,旋即低頭拱手:


    “謝過大將軍!”


    武德陽卻擺擺手;


    “百無一用的舊物件罷了,事成之後,我要謝謝你才對啊。”


    “走吧。”


    二人一齊走出了密室,剛踏上地麵的瞬間,機關再次轟鳴震動,床榻升起,一切沒有移動過的痕跡。


    這屋內機關設計之巧妙,可見一斑。


    陳豐取了皇蛇膽,詢問了出發日期,武德陽說越快越好,最好是在三日之內,陳豐說既然越快越好,不如明日就出發,有什麽需要準備的即可便開始連夜準備,而且此去陣仗又不大,以武府的財力人力,定是用不了多久的。


    於是陳豐便自己回到住處收拾東西,他本來就隻帶了一個包裹來到府上,自然收拾不了什麽東西。主要目的還是趁著武府內環境安全,再見那師娘最後一麵。不過,說最後一麵應該有些不對,陳豐心想,應當是短時間內的最後一麵才是。


    他確定了四下無人,關上院門,關上房門,然後躺在床上,小心地將那個裝有皇蛇膽的精巧盒子放在自己的枕邊,拿出玉佩,開啟金瞳凝神望去。


    轟!


    熟悉的精神力拉扯感,他的重重意識又跌入了玉佩中。


    這一次卻不是他上次見到的開天辟地之後的景象,而是身處一個石頭堆砌的圓形祭壇上。祭壇大概縱橫十丈,又另伸出四角,每個角上立有一根兩人合抱的石柱,看上去差不多一樣,不過仔細看卻另有另有區別:


    東方的石柱上雕刻了青色的真龍,儀態威嚴,祥雲繚繞。


    北方的石柱上是龜蛇纏繞,玄妙萬分。


    西方石柱上有猛虎下山,雙眼凶光畢露,透著無盡的殺戮殘忍。


    而南方的石柱上則是展翅欲飛的大鳥,身下是熊熊烈火燃燒不盡。


    而此時,隻有東方的石柱上亮起了淡淡的青芒,其餘的石柱都是死灰色。


    陳豐不明所以,隻覺得奇妙萬分。


    此時,靈珠正一席黑裙站在祭壇中央,背對著陳豐來的方向。


    “師娘,徒兒將皇蛇膽帶來了。”陳豐輕聲呼喚道。


    “我知道,你看那東邊的石柱上,已經有反應了。”


    陳豐疑惑,


    “徒兒看見了,不過這是...”


    “這是我為你準備的血氣升華之法。”靈珠朱唇微起,淡淡的說道:“你師父年輕時候提出了魂體雙修的理論,雖然很多人不讚同,但我卻覺得十分有道理。不過他曾說他一生不收徒所以也沒有什麽機會來實踐他的理論來打那些自稱名門大家的臉。”


    “機緣變換,是說不清楚的,如今看來,你,他收的第一個徒兒,就有機會實現他的這些理論。”


    陳豐安靜的聆聽著。


    “之前我已經發現,你父親給予你的那套刀法能夠錘煉你的血氣,血氣是身體之本,勤修那套刀法,讓你的血氣變得精純磅礴,對修煉是大有裨益的。但是,光將身體修煉得強橫,對陣起道術高深的人來說,還是遠遠不夠的,遇到戰鬥經驗豐富的人,你隻會被拉扯著磨去蠻力,最後被一劍斬之。所以,才有了今天這一陣。”


    靈珠環顧四周,陳豐也跟著她的眼神又看了一遍。


    “我曾說過,我主修陣法之道,這便是你師父的理念與我的陣法的結晶,名為:四象培元陣。這本是給氣血本就十分精純的煉體高手所準備,煉氣境是萬萬不行的,不過你既然有直接修煉血氣的玄妙法子,自然也是能用的。它可以通過四象之力所殘留的外物,將其中的氣機與異能轉嫁融入進修煉者的體內,讓修煉者血氣吞吐間能像四象神獸一樣或擒雷控火,或堅不可摧,玄妙無比。不過,四象之力的融入過程十分痛苦不說,往往還得麵對其中殘存的一絲妖獸的意識,這個祭壇便是做此用處。”


    “要降服其中的妖獸意誌?”陳豐問道。


    “不知道。因為從來沒有人練過”靈珠坦言,陳豐卻滿臉黑線。


    “不過,肯定不簡單就是了。四象,就是青龍、朱雀、白虎、玄武,是這世間極其強大極其神秘的存在,但是,我並不是要你去斬殺這些神話中的逆天之獸,隻要與其血脈相承的妖獸皆可。所以,我叫你尋來這一粒皇蛇膽,正是殘存了一絲四象之中青龍的龍氣在其中。”


    她笑笑。


    “雖然說隻是一絲,但是是對比真龍,和其他的零星的龍氣相比,比如武德陽當初從那條命慘大蛇四散的氣運中奪取到的那一縷,依然是河流與小溪的區別。”


    “那大蛇其實是一條龍?”陳豐吃驚,斬龍將軍的傳言竟然是真的?


    “不不不,那隻是一條凝聚了所有氣運打算化蛟的可憐蟲而已,算是幸運也算是不幸,幸運的是成功凝結了一絲龍氣,不幸的是被凝結的這一絲龍氣反噬,害了性命。”


    陳豐唏噓。


    “那我現在便將皇蛇膽中的一絲龍氣引導入這玉佩內,不過,龍氣進入玉佩後那蛇膽便會消失,你要有心理準備。”


    “為何?”陳豐疑惑。


    “那蛇膽隻是一坨肉罷了,本來早就該腐化,隻是裏麵有這一絲不朽的龍氣,才讓它保存了這麽長時間。龍氣一旦離去,自然很快就汽化消失了。”


    陳豐點點頭。靈珠旋即玉手一引。


    玉佩外部,枕頭旁的檀木盒子,一根金色細線從中穿透而出,直直接到了陳豐手中握著的玉佩上。


    玉佩內部,陳豐看見黑暗的空間裏,一道兩人合抱的金色光柱當空射下,落到東方的石柱上,那上麵的花紋立馬迸發出悠悠的金色,同時,正片空間響徹著轟鳴的聲響。


    片刻,光柱停息,那青色的光芒卻沒有從那石柱上消失,反而腳下祭壇猛地開始震動,一條頭生兩角的大蛇突兀的出現在祭壇上空,嘶叫著便要落下,靈珠眼神一淩,“孽畜!滾回去。”


    話音剛落,虛空扭曲形成一隻大手,抓住了大蛇的七寸,生生給他按回了東方石柱上,那光芒這才暗下去。


    陳豐捏了捏手裏的冷汗,自己以後要對付這個?


    “青龍於八卦為震、巽,於五行主木,你要是奪得了這青龍血脈,可掌風雷之力,可懾萬獸之心。”


    靈珠淡淡的說,旋即又補充道:


    “我即將自封神魂,這祭壇是我用一部分本源魂力所鑄,大概可以在這玉佩內留存十年,你奪取了青龍之力之後,若是遇見比這條差一線化形成功的幼蛟血脈還精純的,或是其他三象的血脈,都可以用它來完成攝取。不過,按照你的修為來說,想要降服這一條畜生,都難於登天啊...”靈珠眼睛一撇,看向東方的石柱,那上麵的光芒仿佛在呼吸一般,此刻卻猛地暗了下去,像是感覺到了靈珠的目光。


    “除此之外,我之前用神魂大概掃了一下你帶著的那本字,那些符號是我與你師父早些年去到一個南蠻深山中,與那裏的當地人所學,是他們部落裏一代代流傳下來的文字,與中原人所用的字雖然不同,但我們當時也學了個七七八八。不過,你師父隻是用來展現他的三千劍意,字形倒是不要緊。我閑暇時給你翻譯了一下,上麵記載的是那瘸子留下的劍訣,乃你煉氣境修煉所需,但我對劍道一竅不通,隻能生硬地說於你聽,你且記住。”


    花了三炷香時間,靈珠將劍訣給陳豐說了一遍,陳豐在心中默念,憑借他過目不忘的本事,已經一字不差的記住了。


    “我下一次醒來不知道是何時,我也不知道要去何處尋你那師傅,不過,因緣聚散,不必強求,我隻希望,下一次醒來再見你時,你能有些讓我刮目相看的......”


    “真本事!”


    “弟子陳豐,謝過師娘。”陳豐單膝下跪,拱手作揖。


    眼前,靈珠的身形虛化,而後,


    如星光飄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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