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豐猛然睜眼,自己卻是躺在房間內的床上,窗外照進來的陽光泛著紅色,日頭偏西,已經是下午。


    在那空間裏的時間不知是怎樣算的,不過肯定和現實世界不同就是了,靈珠說那天地間遍布的是她自己的道,那麽那個世界的各種屬性肯定與真實世界是不同的。不過陳豐對此中細節頗為疑惑,怎麽想也想不明白,索性就不再想了。隻盼著要是有一天,自己也到了那個層次......


    陳豐啞然失笑,自己又是有些癡人說夢了。境界的提升或許捷徑可尋,但自己是萬萬不敢奢望的。比如那大宗大派的弟子,境界提升起來自然是要比普通的野修散修是要快得多的。原因在於,既然是許多修煉者聚集在一起自成一派,自然不可能選一個靈氣枯竭的荒蕪之地,而世間靈氣充沛的“靈脈”又有限,自然都是被有能力有底蘊的宗門給霸占了去。按靈脈的大小和靈氣的充沛程度,一層層的被各個等級的宗門瓜分,最後這世上能夠被人們熟知和探查到的靈脈,大多數就都是有主的了。


    在一方靈脈上開宗立派,自然是一種得天獨厚的優勢。因為,踏上修煉之路之後的每一個境界,都需要不斷地吸納天地靈氣以充盈體魄。而之所以隻有蘊氣境包含“蘊氣”二字,是因為蘊氣境的修煉者剛剛能感悟天地大道,能用自己的靈絕捕捉到天地間那一絲天地靈氣,但無法對之做出任何操作,隻能依靠靈覺將之拉扯吸納入體內以壯養神魂。但其實蘊氣隻是修煉的基礎,隻要還有靈覺還在修煉,就必須不斷地納入靈氣。


    而納入靈氣的快慢,與每個修煉者自身神魂和經脈的強弱都有關係,煉氣境,不僅是將吸納的天地靈氣凝練得更加精純,還有一個作用就是在“煉”的過程中拓寬自己的奇經八脈,讓自己吸納靈氣更快更有效率,這是實實在在看得見的提升。而提升神魂強度對吸納靈氣的效果就要差得許多,提升了神魂強度之後,修煉者對天地靈氣的感知更強,拉扯吞納靈氣的能力也越強,雖然聽起來也十分有用,但是之所以大多數人修煉的第二階段都是煉氣而不是“煉魂”的原因就在於此。神魂的修煉和那“道”的修煉一樣玄之又玄,除非是底蘊極其深厚的宗門或者有極其久遠的傳承,不然還是老老實實煉氣吧。


    大多數人都用的方法,不敢說是最對的方法,但卻一定是最適合普通修煉者的方法。


    除此之外,同樣天資境界的修煉者相比,環境的重要程度就體現了出來。一個在荒蕪地界修煉的人和一個在福源聖地修煉的人比起來,自然就是天壤之別了。你在沙漠裏翻山越嶺踏過滾滾黃沙才能找到一窪水,而我就躺在水池裏,誰修煉起來快?


    陳豐揉揉太陽穴,不再想這些東西,現在自己隻需要一步一步好好修煉就行了。君臨天下移山填海,那是大能力者去做的事情,自己身為一個背負家仇的男兒,隻需要相信手中的這三尺青鋒。


    複仇之路上,遇見阻礙,便斬。


    至於逆奪天命尋那長生之果,更是極遙遠極遙遠的事,直直遠到了天邊。


    不過,日複一日躺在這方寸的地方,難免無聊中又生出煩亂。他想早些好起來練功,功夫練好了,就算你是凝元境的修煉者,也不能擋我一劍之勢。他想起了躺在石台上時麵對那灰衣老者的無力感,心中暗暗下定決心,要以凝元境為目標,早早凝練出自己的“神元”來。


    同時,他又想起了那年輕道士,卻無法想起什麽來。他如今有過目不忘的神奇本領,但在回憶那個道士的麵容時,竟然一片模糊,自己當日明明看得真切,這讓他頗感奇怪。


    唯一記得的是,那道士頭上頂著的破鬥笠,一根木簪子紮起來的鬆亂頭發,和一身極大極破的道袍。


    他似乎記得,那道士對自己笑了,可他笑起來是什麽樣呢?腦袋裏沒有印象,他懷疑自己是不是當時被那灰衣老者的殺氣給震傻了,出現了短暫性的失憶,可青鸞在肩膀處抽泣的聲音和滴在手上的熱淚明明還真切的印在自己的腦海裏。


    他鬱悶極了,這樣,自己不就連找那個道士的唯一線索都沒有了嗎?那個神秘人,可能是自己救命恩人,可就這麽在自己的腦海裏憑空消失,連相貌都不曾留下。


    “唉。”他歎了一口氣,“隻能以後有緣再見了啊,道長。”


    思來想去,目前也毫無辦法,隻能走一步算一步。


    ----


    接連過了三日,自己終於能下床走了,便又開始清晨起來練那個刀法。


    說來奇怪,接連練了兩遍之後,自己雖然沒有幾日之前那麽氣喘如牛,但是也大汗淋漓,自己虛弱的身體似乎突然間就好了幾分,這讓他既感到神奇又感到欣喜。


    正午,吃過午飯,他便打算去拜訪武家父女二人,去談談自己的酬勞之事,然後便離開武府決定下一個去處。當然,在離開之前,是要再次進入玉中世界去尋那師娘的。


    或許因為許久沒有走出院子,在出門的一刹那,他猛然生出一種久違的新鮮感,這日陽光正好——事實上,在飛雲城所處的大楚北邊境地界,是少有陰雨天的,一年四季中,也就春天有短短的雨期,其餘日子裏,走出門十有八九都能看到太陽。


    他左看看右看看,雖然之前也被青鸞領著在武府裏走過,不過大多都是有目的性的匆匆趕路,是少有時間停下來觀賞景色的。


    而此刻他卻算得上是優哉遊哉,往來的傭人仆從們在這些天的相處中大都已經混了個臉熟,再加上陳豐作為武文潔的“情郎”和在飛雲城一戰成名的大英雄,自然大家都對他頗有好感。行走間若是撞了個對麵,也都是和顏悅色。


    但有有一人卻始終對陳豐躲躲閃閃,讓陳豐感到奇怪。


    這人是武府上打雜的小王,他本名叫王大錘,雖然名字生得霸氣,但是身體卻瘦弱得像一根柴火,陳豐都擔心會不會被一陣大風刮跑了,不過武府占地廣闊,四麵都有高牆,隻要他老老實實呆在府內,自然是沒有那樣的大風就是了。這王大錘據說是一個老卒晚年所得之子,母親在生產的時候就死了,自幼便由那老卒一人撫養,後來那老卒自知身體撐不了幾年了,一次在街上偶遇飛雲城大將軍,就一把眼淚一把鼻涕的把幼年的王大錘托付給武德陽,武德陽為人忠義,念及舊情,就手下了當時幼小的王大錘,留在武府上打雜,雖無地位金錢,但至少性命無憂,吃飽穿暖,也算是仁至義盡。


    不過自從自己住下後不久,這王大錘看自己便似乎頗不順眼,雖然是青鸞負責服侍自己,他與這王大錘並無多少實質上的瓜葛,但他一旦在武府內走動見到此人,後者必然遠遠避開他。


    “我長得也不算醜啊。”他心裏鬱悶的想著,而且若有其事的端詳了一會自己在荷花池裏的倒影。除了這幾年都在山上過,因此顯得黑了一點之外,五官長得還不算醜嘛、旋即又回憶著自己這幾日在武府上是不是有什麽得罪別人的地方。不過這諾大的武府內,自己一向深居簡出,除非武德陽有事同自己說,不然自己連那個偏僻的小院子都很少出去,在決鬥之後更是如此,再不要說與府上之人有什麽瓜葛惹什麽麻煩了。


    他決定好好問問此事。


    “誒誒...兄弟,你過來一下。”


    他叫住王大錘,冒昧詢問“你為什麽看我不順眼”這樣的問題好像頗不禮貌,恰巧青鸞又不在身邊,自己正好問問他正兒八經的問題,先熟絡熟絡關係。


    王大錘停下,但好像不太願意過來,陳豐便走了過去。


    “我想問一下,大將軍此刻在何處,我尋他有些要事。”


    王大錘支支吾吾,手抓著衣服,看那衣服的材質也不是窮酸百姓所穿的麻布,雖然也不是細膩綢緞縫製的錦衣,但想來這些年在武府上過得也還算好。


    “我想問一下!...”陳豐以為是王大錘聽力不太好,提高了音量想要再重複一遍。


    “我聽見了的...”他開口,眼角悄悄瞟了一眼陳豐。


    “我......我剛剛打雜時瞧見大將軍好像朝書房去了。”他顯得有些緊張。


    “好的,謝謝你了”陳豐笑了笑。


    “唔...你沒有什麽事情的話,我還有活要忙,就先走了。”


    沒等陳豐回答,他一溜煙就跑開了。


    陳豐汗顏,自己有那麽可怕嗎...不管怎麽說,自己表現出來的也算是平易近人的陽光青年形象啊。


    難道隻對女的有效?


    他抹了抹臉,想來也是問不出什麽大概的了。自己就直接去找大將軍吧。


    他舉步就朝書房方向走去。


    雖然來武府沒多久,但是青鸞帶著他去過一些地方,其中就包括書房,以他自己過目不忘的本領,記個路自然是不成問題的。


    不過剛要走,卻聽見幾個端著盆準備去洗衣服的年輕丫鬟從旁邊走過,同時嘴裏還小聲八卦著:


    “那王大錘看著像什麽樣啊,還敢動我們青鸞妹妹的心思,要是眼前這位公子留在武府做了女婿,那青鸞妹妹不就很大可能成了他的貼身丫鬟了嗎?”


    “就是就是,要是行事潤滑些,指不定哪天就被納去做個妾,身份地位不就直接平步青雲了嗎...嘖嘖嘖,我們這些老姐姐可羨慕不來啊。”


    她們隔得遠,話又說得小聲,本來陳豐斷然是聽不見的,不過她們不曾想到這位眼中的公子聽力極佳,將她們女子間的私密話都聽了個幹幹淨淨。


    陳豐有些尷尬的咧咧嘴,似乎一下子就知道了那王大錘為何整日看自己不順眼了......


    不過,自己心底頗喜歡青鸞這小丫頭這一點,是絕對不會變的就是了。


    他搖搖頭,還是正事要緊,先去找武德陽吧。


    秋日明朗的正午,他獨自一人在諾大的武府內穿梭,賞過一花一木,才發現這府邸設計之巧妙,簡直令人歎為觀止。盡管他從他自己所住的那個偏僻小院就已經窺之一二,但真正走在其間才感到驚奇。府上結構明顯是經過園林大師的設計,亭台樓閣精巧有韻味,又彼此互相呼應,讓人回味無窮。再配上修剪得當的低矮樹木和絢麗的花朵,雖然是在北地,但頗有書上所描寫的江南水鄉的風采。


    走走停停,雖然他身體還沒完全恢複,腳力不佳,但是半個時辰之後還是到了書房。書房外,兩顆大大的柳樹垂下,青蔥嫩綠,充滿幽靜之感。


    陳豐心底暗自嘀咕,這大將軍分明是個舞刀弄槍浴血殺敵的狠角色,但是竟然對府邸設計造詣這麽深,倒是真人不露相。


    不過又轉念一想,萬一是武文潔的娘親所設計的呢?他心裏旋即釋然,這個解釋於情於理都容易讓人接受多了,


    還沒踏進門,耳朵一動,卻聽見書房內傳來聲音,他旋即駐足聆聽。


    “爹!文潔舍不得你......”


    “乖女兒,爹也舍不得你啊。但今日那李正德派人送來這一信,分明是要將你我父女二人逼上絕境,沒想到那老小子如今竟然如此歹毒。明槍易躲,暗箭難防,爹打了一輩子仗,行事從來光明磊落,你是知道的,自然難以鬥得過那玩了一輩子心術的老小子。但是,爹怎麽樣不要緊,你一定要好好的,先去你舅舅家躲著,養精蓄銳,你若是勤加修煉,以後真要是開戰了,你自然有機會上陣殺敵,讓那些帶高帽子的看看什麽叫巾幗不讓須眉!”


    然後是一陣沉默。


    “進來吧小兄弟。”陳豐一驚,自己離著書房還有幾丈遠,還隔著厚厚的牆,那武德陽仿佛早就知道自己在此處偷聽。


    他尷尬的摸摸頭,走進了書房。


    “小子無意聽見大將軍與大小姐相談,請......”


    “不必了,”武德陽抬手打斷了他拱手。“這些算家事也不算家事,但總歸不是什麽軍事機密,不過這丫頭雖然一心想參軍,但隻要一日沒入軍中,我自然也不會與她講什麽軍事機密的。再者說了,如果你參了軍,自然得按規矩從底層士卒做起,見了我,要喊大將軍,不能喊爹,我與你談軍事,你是要跪下的。”他轉頭半開玩笑的對著雙眼有些紅紅的武文潔說道。後者卻沒想理他,把頭轉到了一邊去。


    他隨即對陳豐說道:“你來定是想找我討了報酬離去了吧。”


    陳豐心驚。這武德陽雖然說李正德是玩弄權術一生的歹毒人,可他自己分明也一語中的,道破了自己的心思。


    “有付出就該有報酬,天經地義,也沒什麽好說的。”看見陳豐的臉色,武德陽卻哈哈一笑說道。


    “隻是...小兄弟,報酬的事情先放在一邊,我卻有一事相求,這事...或許要麻煩小兄弟許久。”


    “不敢不敢,大將軍有事吩咐小子便可,小子在府上吃住這麽些時日,自然是心存感激的,還想拿了酬勞之後沒法報答武府的接待之情,心存愧疚呢。”


    “哈哈哈哈...你真要應下此事,武府讓你白吃白住幾日,可遠遠抵不過啊。”武德陽眼睛眯起來,爽朗的笑了幾聲。


    “大將軍但講無妨。”陳豐看著武德陽,認真的問道。


    武德陽也收起了笑容,表情肅穆:


    “我想請小兄弟,帶著文潔...去......”


    “京城!”


    武文潔頭偏向一邊看不清臉色,陳豐啞然,看見武德陽嚴肅的表情,不像是在和自己開玩笑,心中飛速思考,然後說道:


    “此去京城,路途遙遠,小子武力低微,叫我帶著大小姐,似乎頗為不妥。大將軍府上高手眾多,隨便出來一個都可以將我碾碎,叫上一眾強者護送豈不是更為穩妥。”


    武德陽歎了口氣。


    “想必你剛才已經聽見了我與文潔說的話。你那一戰之後,李正德已經徹底和我撕破了臉皮,接下來很快,他就會用他的人脈資源,把我諾大飛雲城搞得支離破碎。”他目光低垂,“不過,這不怪你,李正德這些年一直在從各個方麵剝削我武家,他兒子尋釁滋事,隻是冰山一角,你打傷他,隻是這一切一切的導火索罷了。”


    “我怎麽樣不要緊,文潔還年輕,她還有她的報複和夢想,不能栽在那個老畜生手裏,她在京城還有一個舅舅,官當得大,想必那李正德就算本事通天,觸手也伸不到他舅舅眼皮子底下。”


    “而如今,最大的問題,就是把文潔送出北原。李正德當著他的州府大人,在北原算是一把手,他必然會用各種正大堂皇的理由出手阻撓,而我若是派出一眾高手,目標太大,他安插的無數雙眼睛都盯著我這些左膀右臂的去向呢,派出他們,就相當於告訴了李正德我女兒的位置。”


    “所以,當下,你最適合。困難定是有的,我暗暗送你出城,你目標小,文潔悄悄跟著你,我在飛雲城三十裏範圍內能叫高手在暗處保護你們,出了這個範圍,就全拜托你了。”


    “你也別說你能力不夠了,你一個初出茅廬的臭小子,乍一看堪堪蘊氣巔峰的樣子,竟然是煉氣境初期,而且,中品破釜丸,煉氣境修煉者服用,最多將境界拔高一層,而你當日兩刀,劈出的勁力,差不多到了......煉氣五重。”


    陳豐有些驚訝。


    “不管你有什麽底牌,但就你這個人而言,絕對是目標最小,能力最大的......”


    “最佳人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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