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然回房取了春歸刀,便對著計芙蓉做了個請的動作,隨即徑直朝著樓梯口的方向走去。


    計芙蓉抱劍跟在孟然的身後。


    片刻後,客棧門前的街道上已是站著兩道身影,正是即將戰鬥的孟然與計芙蓉。


    那位輕浮的公子哥兒沒有跟著兩人下樓,而是旁若無人地來到孟然的房間裏,站在窗口俯瞰街中的少男少女。


    公子哥兒微抬右手,用手中的白玉扇輕輕敲打著窗欞,漫不經心地說道:“這小子真是自信啊,竟敢真的與計家大小姐戰鬥,我開始有點欣賞他了。”


    本以為少男少女會立時戰作一團,沒想到這兩人竟是說起了廢話,而廢話的內容竟然與昨日所說的有些相似。


    孟然認真地看著眼前的計芙蓉,輕聲說道:“計小姐,凡戰必有天時地利人和。我昨日以計勝你,使你少了些許銳氣,此乃天時;昨夜我於此地休養,此乃地利;您無端啟釁,失了人和。所以不管怎麽看,你都沒有獲勝的可能......”


    計芙蓉早已沒有了剛才邀戰時的耐心,厲聲打斷孟然的絮叨,斥道:“好你個小白臉,還想用昨日的方法亂我心智嗎?難道你以為我會在同一個地方犯錯兩回嗎?那你也太小看我了。看劍。”


    劍字剛落,計芙蓉腰間的長劍已然出鞘,劍刃在清晨微光中明亮奪目。


    一劍在手的計芙蓉多了幾許勃勃英氣,一聲清嘯,空中已是多了幾朵劍花。


    迷人炫目的劍花若是沾惹到尋常人的身上,必定能濺出幾朵粉嫩桃花來。


    淒厲的劍鳴不時響起,計芙蓉已是連攻了數招。


    麵對咄咄逼人的劍招,孟然隻是一味的躲閃。


    數息間,孟然已是在青石板上連退了五六步。


    見孟然如此反應,計芙蓉越發堅定心中的猜想,孟然這小子的刀式定然需要足夠的時間來醞釀,隻要自己一直進攻下去,不給孟然主動出手的機會,他必敗無疑。


    計芙蓉心中這般想著,手上的動作未曾停歇,依舊緊追不舍地攻擊著眼前的孟然。


    一劍劃出,半空中出現了三四道白色劍氣。


    劍氣縱橫交錯,好似一道符籙一般攻向孟然。


    此一招出,站在二樓觀戰的年輕公子哥兒輕聲歎道:“計家的道劍符經真訣?這計芙蓉的天分比外界想的要高許多啊,看來這位小兄弟必敗無疑了。”


    麵對此等劍招,孟然的想法隻有一個,“好快。”


    孟然的修為雖然已入武道五品,但還是個實打實的井底之蛙,幾次提升修為全是機緣巧合,真正的血戰不過寥寥數場,更不曾見過這般詭秘莫測的攻擊手段。


    在他的眼瞳之中,已經看不到身前對手的模樣,隻有著一道鋪天蓋地而來的劍符。


    計芙蓉真的很強,不愧是蘇州年輕一代中的俊傑翹楚。


    隻憑這一劍,就可蓋壓整個江南東道的俊傑。


    孟然心中飛快地閃過這些無關緊要的念頭,口中發出一聲尖銳的厲嘯。


    他的春歸刀原本還在鞘中,隻在這一瞬間便已經拔出,毫無道理地將手中的長刀橫著遞了出去。


    他的手臂微微顫抖,丹田內充沛精純的真氣如泉水噴湧一般匯聚到握刀的右手上,春歸刀瞬時明亮了幾分,彷如一道秋水在空中揮灑。


    秋水飛掠,毫無技巧地撞向鋪天蓋地的劍符。


    一時間,如有巨石投入大河,激起千層浪。


    整個街道上炸起一聲悶響,震得周圍屋頂上的陳年舊灰簌簌直落。


    秋水潰散,劍符消失。


    這是兩人自開戰以來,第一次實打實地實力相碰。


    竟是平分秋色,誰也未曾占到上風。


    計芙蓉一劍無功,又將手中的長劍往前遞出了幾分,空氣中瞬時多出了幾道劍痕。


    白色的劍身上吞吐著十多道白色劍氣,劍氣縱橫交錯,形成了一道橫亙在街道上方的劍符。


    劍符隨風而漲,不多時,計芙蓉的身前已是多了一條潺潺溪流。


    溪流奔向的方向正是持刀的孟然。


    奔騰的溪流映在孟然的眼底,也流進了他的心房。


    孟然深吸一口氣,握刀的右手緊了幾分,隨即如蒼鷹一般原地躍起,手中的春歸刀如閃電一般劈下。


    朝陽自東方徐徐升起,月亮自會隱退在無垠天際,這是世人皆知的道理。


    可違背世俗定律的一幕發生了,客棧門前的街道上忽然出現了一輪還算圓滿的月亮。


    月光亮起的那一刻,世人的目光不再在朝陽之上,不約而同地看向那散發光亮的圓月。


    圓月升起,溪流奔騰。


    圓月照溪流。


    月,自古有之。


    溪,時有時無。


    轟隆一聲悶響。


    溪流潰散,圓月依舊高懸空中,繼續揮灑著數之不盡的月光。


    這一刀,孟然便將自己的實力展露無遺。


    街道還算寬闊,但孟然的刀意幾乎籠罩了街道,看似緩慢,實則無匹的月光已是疾如驚雷般斬到了計芙蓉的身前。


    計芙蓉神情凝重地看著眼前的刀勢,手中的長劍揮出,身前已是多了一座還算高大的青山。


    我見青山多嫵媚,料青山見我應如是。


    青山巍峨,抵消了那輪不肯消散的圓月。


    ‘當’的一聲脆響,刀劍相撞。


    計芙蓉的劍身恰如其分地抵住了孟然的刀勢。


    一推一送,兩人徐徐分開。


    劍隨身走,如蛟龍橫空。


    刀隨意行,如流星曳空。


    孟然微微眯起雙眼,深吸一口氣後,身形躍起的同時,手中長刀劃破長空。


    明明是晨輝灑滿人間的時候,可街道上方的空氣中瞬時多了三輪明月,齊齊地照向計芙蓉。


    計芙蓉隻覺得心頭多了幾許壓迫感,連呼吸都出現了一絲緊蹙,急忙將體內的真氣不要命地輸入手中的長劍,以期在最短的時間內發起反擊。


    她將手中長劍斜斜刺出,三輪明月的對麵出現了一輪夕陽。


    月光無匹,暮色正濃。


    一聲爆響。


    明月與夕陽同時碎裂,兩股無形的力量交織在一起,在不甚寬闊的街道上形成了一道三尺有餘的瑰麗景象。


    街道上方出現了一道三尺餘的燦爛星河。


    客棧二樓的圍觀者們被這道星河吸引了目光,紛紛定格在這轉瞬即逝、曇花一現的瑰麗景象上。


    那位輕浮的公子哥兒不由自主地吞了口口水,喃喃道:“這兩個怪物,弄出的動靜比小宗師級別的打鬥還要絢麗多彩,真是人才啊,我若是能將這兩位收入麾下,一定會如虎添翼的......”


    此時臨街的窗戶已經開了數扇,除了年輕公子哥兒以外,還有幾位江湖客也在圍觀這場戰鬥,不時地低聲出言點評著。


    星河消失,諸人紛紛挪動目光,緊緊地盯著再要出招的少男少女。


    此時計芙蓉隻覺得渾身通泰,她方才的那一劍名為‘暮色殘陽’,隻在過去的演練中施展成功過一次,而今竟是在孟然的逼迫下一劍功成。


    在過去的數年裏,計芙蓉從未像今日這般揮灑淋漓,如此痛快舒暢地刺出一劍。


    歡喜過後,便是一陣沒來由的不安。


    計芙蓉發現了不對勁的地方,她的劍勢已老,還在高高地刺向天空。


    然而孟然已是收刀站立,此時的他揮出了一刀。


    不過是簡單的一招橫掃千軍,計芙蓉手中的長劍發出一陣壓抑不住的悲鳴。


    不待計芙蓉收回長劍,孟然已是連劈兩刀,刀刀直中劍身。


    計芙蓉握劍的右手一陣顫抖,險些拿捏不住自己的兵器。


    震蕩傳去,她嬌嫩的右手手背已是血花朵朵,虎口處多了十數道密密麻麻的小口子。


    計芙蓉的瞳孔劇烈收縮,堪堪反應過來,方才孟然竟是故意施展了那樣的招式,引導她去施展暮色殘陽的劍勢!


    一聲清嘯,計芙蓉手中的長劍向下斬去,比平日裏修煉時候的速度快上了許多。


    “晚了!還是太晚了!”


    “慢了!”


    二樓臨窗而立的看客們發出輕聲歎息,為即將落敗的計芙蓉扼腕歎息。


    捏著白玉扇的公子哥兒輕聲慨歎道:“這小子真是厲害啊,竟然勝了計家的小妞。”


    在諸人的眼中,這場戰鬥已經落下了帷幕,勝負已分。


    隻聽‘當’的一聲,計芙蓉的劍斬在了好整以暇、靜心等待的春歸刀上。


    劍身本就比刀身薄脆,如此硬碰硬的撞擊,顯然是用劍之人更吃虧一些。


    隨著一聲憤怒的吼叫,計芙蓉再也無法控製自己的身形,接連往後退了數步。


    孟然在諸多目光的注視中又出了一刀。


    刀勢無聲無息,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向計芙蓉斬去。


    這是天刀訣中去勢最快的一刀,孟然乘勝追擊,不願此戰發生任何的意外。


    計芙蓉勉強抬劍抵擋,原本便有些偏斜的身形更加歪斜,踉踉蹌蹌地往後退去,好似一個喝醉了酒的酒鬼。


    孟然再出一刀,迅如疾風地斬向計芙蓉,打算將對手徹底擊敗。


    “我豈會敗在你這小白臉的手裏!”


    就在這時,即將落敗的計芙蓉怒喝一聲,她體內散亂的真氣忽然變得暴烈起來,很是蠻橫地遊走在奇經八脈之中,好似絕了堤的洪水一般,宣泄至握著長劍的右手。


    白色的劍身上多了一抹詭異的赤紅色。


    就在計芙蓉即將揮出長劍的時候,她的身後多了一道身影。


    來人在計芙蓉的後背及前胸大穴上點了數下,原本暴虐瘋狂的真氣倏然停止流動,慢慢沉寂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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