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某處幽靜的府邸裏,幾位富貴逼人的男人圍坐在一處昏暗的密室裏,坐在上首的赫然就是早間朝會位列武官第二位的韋善會韋國舅,他正一臉肅然地看著眼前的幾人。


    “諸位已經坐了半天,可有什麽好的建議?”


    一個臉色黝黑、雙眸中靈光閃動的人站起身來,對著韋善會拱了拱手,恭敬說道:“大人,要不要借此事將二皇子拉下水?”


    韋善會看了說話的人一眼,問道:“宣威將軍有何妙策?”


    說話之人叫做林瓊,早年在西北邊軍中立了不小的功勞,所以被皇帝賜封為從四品上的宣威將軍,他在進京任職以後,積極靠攏了權勢滔天的國舅大人,為西北邊軍一係所不恥。


    林瓊說道:“大皇子一直誌在九五,若是知曉這個批言以後,難免沒有什麽別的想法,若是此時,我們再加上一把火,那麽結果自然不用多說了。


    到時候我們作壁上觀,等他們爭出個你死我活以後,做那在後觀望的黃雀就好,順勢將兩位皇子從儲君的位子前麵拉下去。”


    韋善會皺眉想了一會兒,臉色緩緩舒展開來,笑道:“果然好計策,其他人還有什麽要說的嗎?”


    “關鍵是還有一個比較難以逾越的問題,九皇子前麵總共有著三位嫡子,就算我們將二皇子扳倒了,還有四皇子、七皇子兩兄弟呢,他們之間感情甚篤,非常人可比,這兩人一攻一守,頗為難對付。”接話的人麵皮發紅,聲音低沉地說道。


    麵皮發紅的叫做蕭正庭,時為從四品上大理寺少卿,為人謹慎多疑,平日裏頗有妙計,年少的時候得到過韋氏一族的資助,所以在入朝為官以後,毫不猶豫地加入了外戚韋氏的陣營。


    “那我們再想辦法把這兩兄弟一起趕出京城,到時候扶保九皇子坐穩儲位,假以時日,就是新一代帝王。”另一個麵皮發青的人張嘴說道。


    麵皮發青的叫做焦大石,時為從四品下的明威將軍,頭腦簡單四肢發達,典型的沒腦子類型,隻是仗著年輕時候殺敵有功,後來誤打誤撞有了韋氏一族的回護,才得以在京城立足,以至有了今日的顯赫,所以在日常的立場上,總是毫不猶豫地站在韋氏這邊。


    韋善會的眉毛又擰成了一團,很顯然蕭正庭的話戳中了他的心窩,把他心底原有的顧慮又挖掘了出來,一臉的憂心忡忡。


    宣威將軍林瓊眼中精光一閃,緩緩說道:“大人,雖然蕭大人說的有道理,但咱們應該早定決策,畢竟時間不等人,聖上還等著咱們上折子呢,總得有個法子好。”


    韋善會想了一會兒,輕輕地歎了口氣,目光和善地看著蕭正庭,溫聲問道:“蕭少卿有何妙計?不妨說出來讓大夥兒聽聽。”


    蕭正庭對著韋善會施了一禮,很是認真地說道:“林將軍的計策不錯,但這執行者不能是我們,不然計劃太過明顯。我的想法很簡單,隻需雇傭一些城中的三教九流,讓他們傳一下雙星伴月的異象,再讓他們暗指其中一星就是二皇子,此計就成了。


    我們隻需在奏折中歌功頌德就行,暗暗提示聖上,大皇子的年紀已大,需早日分封王爵,不然實在不像話,畢竟大皇子如今才是郡王,實在有些不符祖製。”


    韋善會沉吟了一會兒,大聲稱讚道:“蕭少卿果然不錯,不愧是大理寺出身,這計策一等一的妙啊。”


    蕭正庭隻是含蓄地笑了一下,毫無半點居功的模樣。


    隨後幾人將具體細節敲定了一番,各自離開密室,乘上馬車以後,朝著自家的府邸歸去。


    等幾輛馬車駛離這處偏僻的巷子以後,車廂內的貴人都換了一副麵孔神情,全然不似在密室中的模樣。


    國舅韋善會的臉色陰沉,兩道眉毛緊緊地擰在了一起,似乎是在做著什麽難以抉擇的決定,全然不似剛才那般智珠在握、胸有成竹的模樣。


    臉色黝黑的宣威將軍林瓊則是一臉平靜地坐在車廂裏,那雙靈動的眼睛如平湖般不動分毫,如同一潭死水,好似剛才那個智計百出的人並不是他。


    麵皮發紅的大理寺少卿蕭正庭,毫無半點之前的陰沉模樣,他的嘴角微微翹起,一臉笑意地看著車簾一角,仿佛那裏有著他最喜愛的東西。


    沒什麽變化的則是麵皮發青的明威將軍焦大石,因為他真的沒什麽腦子,畢竟老天已經給了他健碩的體魄及悍不畏死的性子,若是再給他個聰明腦子,就有些太遭人嫉妒了。


    ......


    皇宮內書房裏,大太監魚朝恩小心翼翼地匯報著自己的調查結果,隻見皇帝的臉色越來越難看,龍目之中盡是怒氣。


    “陛下,事情的過程就是這樣。”魚朝恩微微抬頭,打量著皇帝梁亨的臉色。


    果不其然,這位平日裏極為忍耐的皇帝已是勃然大怒,渾身上下布滿了殺氣。


    “魚朝恩,把結果說出來吧。”皇帝梁亨聲音冷酷地吩咐道。


    大太監猶豫了一下,終是緩緩說道:“最後查到了玉華宮那裏,老奴便沒有繼續查下去了,這件事的背後隱約有那位的影子......”


    梁亨狠狠地拍了一下桌子,怒喝道:“那位?怎麽?在朕的麵前也不敢說出來嗎?你就那麽怕她嗎?你是朕的奴才,不是她韋氏的人,你還怕她殺了你嗎?”


    平日裏風光與威名集於一身的大太監隻是不說話,低眉順眼地站在那裏。


    皇帝越發惱怒,心底的某根神經被刺痛,繼續咆哮道:“既然查到了,那就繼續挖下去,竟然敢對朕的小月兒下手,真當朕是擺設嗎?一定要給那位賤婦一個教訓,省得她不知道天高地厚,整日裏為非作歹草菅人命。”


    魚朝恩不輕不重地咳了一聲,低聲勸道:“陛下慎言,這件事......”


    不待大太監說完,皇帝就將桌上那個自己最喜歡的硯台摔到了地上,隻聽‘哢嚓’一聲,這個江南道上貢的佳品黃泥硯台已碎成了幾半,分散在書桌下麵的角落裏。


    梁亨的聲音很是凶厲,怒不可竭地喊道:“慎言?這皇宮裏到底是誰做主?這天下到底是誰的天下?”


    大太監魚朝恩不軟不硬地說道:“這天下自然是陛下的天下,這皇宮自然也是陛下說了算的,隻是這駐紮在北地的虎賁軍,卻不一定是陛下說了算的。”


    不過是四句話,不過是四十七個字,卻能立時消了皇帝的怒氣。


    梁亨深吸了一口氣,無聲地坐回了椅子。


    許久之後,世人眼中一統天下、無所不能的皇帝陛下輕輕歎了口氣,語氣蕭索地說道:“相關人等一律處死,至於玉華宮的那個蠢貨,就讓她在掖庭宮過完下半輩子吧。”


    魚朝恩稱是以後,試探著問道:“陛下,那位要是鬧起來的話,該如何收場?”


    皇帝冷哼一聲,語帶譏諷道:“以她的薄情冷血,又怎會在乎別人的性命?她不再去踩上一腳就不錯了。”


    魚朝恩並不接話,好似並未聽到皇帝陛下的話一般,無動於衷地站在那裏。


    梁亨撇了這位心腹一眼,並沒有指望他能說出什麽或者附和什麽,也就擺了擺手,示意魚朝恩下去。


    大太監對著皇帝陛下施了一禮,慢慢地退出了內書房。


    隨後的時間裏,這座天底下最尊貴的宮城內多了幾條無足輕重的亡魂,某處清冷殘破的院子裏多了一個衣著華麗的女人,正在那裏對著外麵的世界呐喊求饒,說著一些讓人不敢去聽的言語。


    結果顯而易見,這位失勢的女人當天夜裏得了重病,再也沒能見到第二天的太陽,也沒能得到皇帝陛下的原諒,至死也沒想明白自己做錯了什麽。


    老天爺確實是公平的,給了她嬌麗的麵容及豐腴的身子,卻也給了她一個與胸口尺寸成反比的腦子,怪不得有人說這麽一句話,‘胸大無腦’,果不其然啊。


    ......


    等玉華宮的消息傳到梧桐宮裏的時候,這位雖不是皇後,卻統禦後宮的貴妃娘娘隻是輕輕地笑了幾聲,似乎那個作死的玉華宮之主跟自己沒有半點幹係,全是她自己犯傻而已。


    韋貴妃笑意涔涔地坐在軟和的床榻上,頭上戴著皇帝陛下禦賜的鳳冠,身上披著繡了鳳凰的華麗錦袍,一副懶洋洋的模樣。


    她吞了一口溫度適中的茶後,慢條斯理地吩咐道:“秀寧,讓人送那位一程,畢竟也是老相識了,怎能眼睜睜地看著她老死於哀憐之中,與其那樣,不如讓她早日脫離苦海,免受日後的痛苦。”


    叫秀寧的宮女輕聲應道:“請娘娘放心,婢子會安排好一切的。”


    韋貴妃嗯了一聲,繼續吩咐道:“讓人給六皇子去個信兒,叫他來我這梧桐宮拜謁。若是他肯來,那就繞過他;若是他不肯,就借這次的機會讓他出京就藩吧,至於封地,就由朝臣們商定吧,畢竟後宮不得幹政。”


    說罷以後,韋貴妃不陰不陽地冷笑了一聲,保養極好的麵容上有著幾分說不盡道不明的諷刺意味。


    秀寧又是應了一聲,隨後悄悄退了出去,安排主子交代的事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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