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時節,祭祖掃墓,踏青出行。


    孟府一行人來到臨安城郊外的天目山。天目山雄踞黃山與東海之間,東西兩峰遙相對峙。天目山為江南道宗名山,據傳,前朝張道陵曾在此修道,其後飛升。


    適逢仲春暮春之交,陽光大好,暖風微醺,眾人沉醉其中,流連忘返。


    隻是清明時節不曾小雨紛紛,實在是有些煞風景,眾人也就漸漸缺了興致,沒了遊玩的念頭,紛紛起身歸家。


    至城中湖畔,隻見柳條低垂,微風拂麵,路上行人笑意盈盈,未曾魂斷。


    孟府一行人回到家時,已是未時末。


    收拾完畢,且去歇息。


    孟然醒來時,已是申時三刻,窗外有些陰暗,向外望去,雲朵低垂,原來在睡夢中天氣已然發生了變化。


    傍晚時分,孟然帶著小蓮出門散步,薄霧籠罩。空氣中夾雜著些許涼意,微潤的風吹拂著路畔的杏樹枝,盛開的花瓣微微張合,仿佛在等待著即將到來的春雨。


    不一會兒,雨絲灑落,如一巨大帷幕掛在天地之間,飄渺、迷蒙,美麗至極。


    漸漸,地上的水跡密布,孟然和小蓮身上的衣衫也被雨水浸透,且去歸家。


    許是下雨的緣故,夜裏涼意比至往日更盛了些。孟然裹緊被子,入眠,且去做個好夢。


    翌日,大霧漫天,眼前一片白茫茫的,即使是街道對麵的房屋也影影綽綽看不大真切,遠處的的閣樓也隱匿在空氣中,不可捉摸。


    庭院裏低垂的柳枝梢頭,掛滿了晶瑩的水滴,一陣風拂過,灑落在孟然的衣衫上、頭頂、脖隙間,冰涼一片,孟然遭此襲擊,不自由得打個冷顫,皮膚表麵亦起了許多的小疙瘩。


    隔壁園林的那片墨綠的竹林,已經染了新的顏色,褪去濃重的冬裝,換上翠綠的新衣,好一幅春意盎然。


    西院裏的櫻花也開的熾烈,許是經過霧水的浸潤,更加美豔動人,在風中搖曳,如美人在側。


    也許是下雨的緣故,今日的孟府格外得安靜,孟然一個人享受著這難得的靜謐安詳。


    讀書,學習,又是一天。


    循環往複。


    清明後十五日,鬥指辰,為穀雨,三月中,言雨生百穀清淨明潔也。


    穀雨這天,孟夫人打算帶著兒子出門前往大明山,此山被譽為臨安第一景,擁有擁有32奇峰、13幽澗、8條飛瀑、以及廣袤的高山草甸。


    晨起,天際霞光微灑。


    孟然走在院子裏,安靜極了,偶有鳥兒的鳴叫聲,滿園的桃花對著晨光開得正好。


    吃過早飯,一行人一路向西。


    至大明山山腳的時候已是午時,眾人就地休息,收拾吃食。未時初,眾人吃飽喝足,便開始休息。


    之後,開始爬山。


    孟然抬頭望去,眼前的風景既新奇又陌生,觸目所及隻有巍峨壯觀的大明山,山上到處都是肆意生長的繁茂樹木,鬱鬱蔥蔥。


    他們沿著蜿蜒曲折的石階,穿過茂盛的樹林。石階兩側的土地上,長滿了不知名的植物,野花夾雜其中,在一片綠色的海洋裏不時冒出星星點點的黃色、紫色還有紅色。


    眾人緩步慢行,飽覽美景。


    眾人磕磕絆絆地走著,霧靄漸漸變濃,太陽的光線漸漸衰頹。


    一路走走歇歇、歇歇走走,經過一個多時辰的攀登,終於登上了山頂。


    登上山頂的那一刻,孟然忽然覺得,多日以來堆積的不快消散了許多,心情也舒暢了幾分,內心陰霾的天空,露出了久違的陽光。


    孟然看著周圍的山川美景,心生感慨,大聲喊道:“好美啊,我以後一定要遊曆天下,閱盡天下名山大川。”


    此等豪言壯語,惹得眾人哈哈大笑。


    孟夫人白了兒子一眼:“等你長大了再說吧,小孩子家家,遊曆什麽天下。”


    孟然有些不服氣:“我已經六歲了,不是小孩子了。”


    孟夫人寵溺地摸了摸兒子的頭,笑道:“你就是五十歲了,在我眼裏還是個小孩子。”


    孟然嘟了嘟嘴,不再言語。


    在山頂休息了好些時候,眾人便開始下山。


    回到城中府邸的時候,已是晚霞漫天。


    過了些時日,孟浩沐休的時候,孟夫人讓丈夫邀請了張敬宗一家一起去城外太湖源遊玩。


    “借此機會,兩家親近親近,也讓兩個孩子熟悉熟悉。如今他們都六歲了,不幾年就到了適婚年齡,趁著現在還小,多接觸一番,也不是什麽壞事。”


    對於孟夫人這番想法,孟浩也很是讚同。


    那一日,兩家人與城門口集合,前後有序得前往太湖源。


    兩位夫人自然是坐上了同一輛馬車,聊一些婦人們之間的話題;兩位老爺也是坐到了一起,偶爾聊些官場的趣事,偶爾聊些男人之間才喜歡聊的事情。


    至於孩子,自然也是在一起的了。


    孟然掀起馬車的布簾,看著外麵的風景,忽然轉頭向妙雪問道:“雪兒,我帶了紙鳶,等會兒一起嗎?”


    張妙雪點了點頭:“我不是太會,你要教教我。”


    “好的,沒問題。”


    在這樣有一搭沒一搭的話語中,眾人到了太湖源。


    愛水的小孩子們,不顧水涼,直接脫去了鞋襪,光著腳丫坐在湖畔的青石板上,將小腳丫浸入水裏,一晃一晃的。


    大人們則手搭涼棚,眺望遠處的風景。


    古柏蒼蒼,新柳窕窕。遠處古老的閣樓映襯在水裏,蒼涼古樸,極具古味。


    臨湖而行,水天一色,分不清楚水在天上還是天在水中。


    一路古樹極多,鬱鬱蔥蔥,遮天蔽日,不知身至何處。及至山腳,恍然醒悟,原來已經到了文昌閣下了。


    上山的小道是由石塊壘成,那些青石板鋪就的台階,雖算不上平整,但經曆了幾百載的風雨侵蝕,曾經的棱角已然圓潤無比。


    拾階而上,偶遇了行人三兩。


    至山頂,眾人四散閑逛,欣賞閣樓建築,領略園林美景,怡然自得。


    時間終是有限,沿著來時的小路下山。


    或許是太過醉心於美景亦或是有些跑神,孟然在下山途中傷到了腳。


    眾人自是一番忙亂。


    回到城中,趕緊把孟然送到醫館,所幸並無大礙,隻是扭到了腳筋,歇息一段時日就可複原。


    孟府一陣雞飛狗跳,張府的人也上門詢問情況,得知無礙,也就放下胸口的大石。


    值此,暮春已盡,夏至未至。


    正逢陽光爽朗、微風和煦,是遊玩賞花的好時節,奈何因腳傷無緣美景良辰,徒添歎息。


    不良於行,孟然隻好窩在家中讀書寫字,閑時吹風望月,勉強算是一番悠閑情趣,聊以慰藉。


    至立夏時,腳已大好,雖走路仍需小心,但已然能夠正常行走了。


    晨起,孟然逆著風走,陽光打在背上,有一絲炙熱,溫度透過衣衫浸入血肉,經脈骨頭裏的寒氣紛紛逃竄而出,恍惚間,身體輕了幾分,這幾日的陰霾也散去了許多。


    入夜,睡意有些不足,翻來覆去也難以入眠。


    孟然心中默算,六歲零一個月了。


    躺在床上,隔著窗縫看外麵的亮光,身下的毯子很是保暖,身上的棉被溫熱的有些過分,睡不著的人兒看著窗外的光亮發呆。


    推開窗,圓月西移,半抱琵琶般躲在雲朵後麵。


    繼而雅興來了,聽風賞月。


    不知到了何時,涼意滲透整間屋子,圓月也已不見了蹤影,方才關了窗子,睡下。


    許是最近一段時間的臥床休息,養成了孟然晚睡的習慣,每每午夜過後方才睡下,以致白日裏精神萎靡,整個人都有些頹廢。


    對於兒子如此模樣,孟浩夫婦既心疼又擔憂。隻好經常邀請張妙雪上門做客,以期兩個小孩子的交流能夠舒緩兒子的情緒。


    就這樣,孟然和張妙雪之間的感情,日益升溫。


    有詩雲:“郎騎竹馬來,繞床弄青梅。同居長幹裏,兩小無嫌猜。”


    天氣漸漸轉熱,孟然一個人安靜地坐在院子裏,仰目四望。


    不知哪裏來的雲朵,遮住了清冷的下弦月,留下孤零零的幾顆星掛在無垠的天空裏。


    夜風拂過枝頭,驚得昏沉酣睡的夜鳥振翅四飛,啼哭不已,久久不能平息。


    待一切平靜下來,似乎什麽也沒有發生過,如同被潮水撫平的沙灘,不著痕跡。


    街上有鑼聲響起,一慢兩快‘咚!——咚!咚!’三聲,已是子時。也是時候睡覺了。


    一夜無話。


    從睡夢中醒來,屋外還是一片昏暗,孟然心想,外麵的天氣應該不是很好吧。


    此時的孟然腦袋有些昏沉,眼皮卻倔強得不肯合上,隻好穿衣起床。


    推開門,外麵灰蒙蒙一片,庭院裏布滿水跡,兩側的樹木枝葉低垂。


    孟然喜歡下雨,卻又不喜歡撐傘,厭煩潮濕卻又渴望淋雨的人,糾結的人兒。


    走在風裏,雨打衣角聲聲慢。


    孟然心頭竊喜,這種天氣最是好了,可以不用擔心淋濕,但又能夠體味細雨撲麵的感覺。


    事實證明,初夏的雨已不似春雨那般細膩溫柔,已有滂沱大雨的幾分景象。


    走了一小圈兒,孟然的上衣開始淌水,褲腳也已經全部濕透,脫下上衣,抖下雨珠,掛晾。


    又換上了幹淨的衣服。


    忙碌了一陣子,心情也好了些。


    待這場雨結束、天氣晴朗時,便進入四月了,至此,夏天真的來了。


    氣溫會逐漸穩定,日夜溫差會慢慢縮小,白天的時間也將會達到最長,到時,整座臨安都籠罩在酷熱之中。


    從冬到夏,先生未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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