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伶聽到自己被點名,忍不住從玄祉身後走出來。


    仙娥的血還在地上,玄祉這一擋,倒是幫她把濺出來的血星子都遮了去。鳳伶掃了一眼,不由的歎了口氣,抬眸看玄祉:“我來就好了,何必髒了你的手。”


    如此一來,再髒了他的名聲,委實不值得。


    不就是這衣帶麽……鳳伶上前就要回應仙使的質疑。


    玄祉似乎知道她要說什麽,牽著她往後一頓:“她不需要回答。”


    玄祉的手攥的很緊,鳳伶甚至覺得手指硌得生疼,玄祉的手恐怕也被她的手硌得生疼。


    “她的事情,本君以為,本君比仙使知道的多。若是仙使想證明什麽,請拿出證據。”玄祉垂了垂眼瞼:“否則……可要好生承擔自己惹下的罪責。”


    這話說的,聲音不大,可就是這平淡的幾句話,聽在在場的眾人耳朵裏,都別有一番微妙的震懾。看來,三殿下這回派來的使臣是真的觸了玄祉的逆鱗,眾人不禁都有些發怵,這還在魔界的地盤上,真惹急了玄祉,一把業火下來,誰也別想活著出去。


    “魔君手裏的,不就是證據?”仙使眼見著情勢不妙,隻好堅持主子的交代。


    “證據?”玄祉把手裏的羅帶隨意一揚,那羅帶便在半空飄飄蕩蕩:“仙使如何就證明了,這衣帶是公主的東西?就憑仙使的一張嘴麽?”


    仙使愣了愣,忽然不明白怎麽會變成這樣。依長玠的意思,這分明就是鳳伶遺留的衣帶,鳳伶自己肯定也知道。可叫他證明……這,明明白白的事實,他還要怎麽證明?


    “如果隨便一句話都能作證據,那本君說,這衣帶是藥神的所有物,是否更具說服力。”


    仙使被噎的無話可說,張了張嘴沒發出一點聲音。


    這一提到藥神,眾人倒是來了興致。誰不知道前段時間,藥神悄麽聲的,就懷了長玠的孩子。然後又悄麽聲的,就嫁給了長玠。要不是天後高興地走漏了風聲,一眾神仙就這麽被瞞著了。


    這種藏著掖著的行事作風,完全不似鳳伶和玄祉來的坦蕩。


    雖說鳳伶和玄祉也因為奉子成婚被傳的沸沸揚揚,可那也是人家大大方方在凡間半公開的事。訂婚,成婚的禮節更是周到,今日若不是長玠派人來攪局,本是沒有一點怠慢的。


    旁邊隱約傳來細碎的感歎聲:“藥神啊……那還真是有可能,不是說藥神已經為三殿下育有一子嗎?”


    “可不,聽說感情好得很呢,三殿下還低調迎娶了藥神不是?”


    “這道叫我想起來,還有人說三殿下喜歡的一直都是藥神呢,畢竟是青梅竹馬的情分,藥神的父親過世時,三殿下更是極度悲痛。後來迫於婚約才和鳳伶在一起,聽說也是貌合神離。今天一出,莫不是敵對魔君,故意而為之。”


    “誰說不是呢,比起餘情未了,這更像恨極了想陷害吧。”


    “是哦,畢竟大戰的時候,三殿下差點死於魔君之手,可不得恨死了。”


    ……


    玄祉任由這些細碎的聲音飄了良久,才朝身側的宮人使了個眼色。


    過了片刻,一個鼻子通紅的巫醫縮著脖子走了進來。


    “給他們看看。”玄祉吩咐。


    巫醫連忙誠惶誠恐地放下藥箱,從裏麵拿出一張疊好的黃色蕁麻紙。打開來,裏麵是一塊靛色的水漬。已經幹涸了,印在蕁麻紙上,莫名的詭異。


    巫醫舉著紙張,展示給兩旁的賓客看。其中天族的席位上,一個白胡子仙人眯著眼睛盯了一會,驚奇的出聲:“這難道是……鴆尾毒?”


    “對。”巫醫使勁點頭。


    “鴆尾毒?”白胡子仙人身後有個聲音道:“那不是天族罕見的毒藥麽?聽說是取自鴆鳥尾端的邪毒。不過這毒隻在傳聞裏出現過,怎麽能看出這就是鴆尾毒?”


    “老夫久居毒山,對六界的毒藥也算有些了解。六界之中,隻有鴆尾毒遇蕁麻紙會變成靛色。而且鴆尾毒……並非傳聞中的毒藥,老夫兩萬年前,在北鬥宮就有幸得以親眼目睹,那是真真切切存在的毒藥。”


    “不錯!”巫醫說:“是真的存在,而且隻要去深入了解鴆尾毒,就會發現,隻有北鬥宮有這種毒。”


    “北鬥宮?”有仙人立即提出質疑:“要是隻有北鬥宮有,那你一個魔界的巫醫又是哪兒來的這種毒?”


    “這就得問問你們天族的藥神了。”玄祉淡聲說。


    鳳伶微微覺察到不對勁,目光也緊緊落在蕁麻紙上。


    “巫醫手裏的這張蕁麻紙,是在公主小產那一日,擦拭公主唇邊的血漬所得。至於為何唇邊的血水裏含有鴆尾毒,又是經何人指使,想必不用本君多說了。”玄祉的聲音很輕,說完頓了一下,低頭看向鳳伶。


    隻見她黑壓壓的睫毛喂喂顫動,卻也隻是一瞬而已,很快又恢複了心平氣和的神色。


    “這……”大殿裏漸漸溢滿了噓聲。


    和無法查證的衣帶比起來,這份鴆尾毒真真是鐵證如山。既然是北鬥宮獨有的東西,不用猜也知道,隻可能是見微下的,而這後麵的指使者,很可能便是和玄祉隔著仇怨的,天族三殿下長玠。


    隻是如此的心狠手辣,歹毒到陷害孩子,倒是叫他們不敢想象,或者說不敢相信。


    長玠是怎樣的恪守規矩,又是怎樣的勤勉勞力,這些神仙都是看在眼裏的。雖說在藥神的事情上遮掩了些,可那也是人家的私事。八卦的時候可以拿來說說,若是真的涉及長玠的聲譽,這些仙人仍舊會毫不猶豫地站在長玠這邊。畢竟長玠也是實打實的再為天族做事,儲君的威望是不可撼動的。


    不信。


    這是天族仙人臉上明晃晃顯露的神色。


    意料之中。


    玄祉本意也不是非要把這件事情掰扯清楚,畢竟他手裏的證據也不算充分,僅僅靠著有毒物反應的蕁麻紙,來定天族兩個高階位又高聲望的神仙,談何容易?


    眼看著天族仙人的氣焰褪去,全都跟兔子一樣息了聲,玄祉覺得這就夠了。


    拋出這件事,不過就是想著蓋過衣帶的事,一浪蓋過一浪。他和長玠都心知肚明,今日之事無需什麽證據,長玠選擇了拿衣帶來攪局,而他選擇了落胎的事來分散輿論。


    無論哪一件事被證實或是被推翻,對民眾來說都是一樣的。他們不會關注澄清後的真相,隻在乎事情的新奇程度。所以就算現在仙人們表示不信也沒關係,玄祉知道,一旦出了這個門,他們依舊會把落胎陰謀論傳的繪聲繪色。


    而且從另一個角度來講,拋出落胎的事情也是為了堵住所有人的嘴。誰會想到,父親會殺死自己的親生孩子。所以鳳伶之前流掉的那個孩子,隻能是他的。潛意識裏,民眾就不會再去懷疑這一點。


    這點不光是做給天族仙人看的,更是給魔界的妖君大臣看的。想要他們接納鳳伶,那個孩子就必須是他的。


    如此,再不能有人阻礙他娶鳳伶,而且是心服口服的放棄阻礙。


    掃了一眼之前提出質疑的大臣,果然已經是臉色蒼白,自知說錯了話。而大殿中央的仙使,此刻亦是臉色蒼白。


    玄祉微不可察的牽了牽唇角,擺擺手命人將仙使“請”出去:“看在賀禮的份上,本君不殺你。隻是你的罪責,本君也不會忘了。回去告訴你家主子,若是恨本君,大可直接來找本君尋仇。對孩子下狠手,又朝女人身上潑髒水,加起來已是不赦之罪,請他好自為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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