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著輕輕轉過身,就要往仙使身邊走去。


    豈料剛轉過身,重重的衣袖就落在腕上,手被緊緊攥住,拉的她腳步一頓。


    “做什麽?”鳳伶回頭望著他的背影,心裏歎的氣隨著話聲就帶了出來。


    玄祉的衣擺微微動了一下,身子轉過來,目光直接落在她另一隻手裏的團扇上。那扇子是鳳伶今天一直沒有離手的,拜禮都沒放下。


    “你的心,什麽時候能留出一分來替我考慮。”


    他的聲音極低,隻有他們二人能聽到。鳳伶看著他如墨的眸子,不知道自己哪裏沒為他考慮了。除了沒有防備到長玠會有異動,攪得婚禮一團混亂之外,她以為,她已經在努力為他考慮了。


    不為他考慮,之前幹嘛要費那麽大的勁兒幫他詢問妃嬪的事情。要是不為他考慮,又怎麽會想和他掰了這婚事。都這樣了,還說不為他考慮,難不成是剛才那話,由她說出來,頗傷了他的顏麵?


    這點她確實沒考慮周全,隻想趕緊替他解了這群臣激昂的圍,仔細想想,她先說出來,是有點叫他措顏無地。


    “那好。”鳳伶說:“你做決定。”


    “我做決定,你又會願意麽?”玄祉不易察覺的皺了皺眉。


    “為什麽不願意?”鳳伶往他身邊靠近了些。


    不就是說個婚掰了的事麽,還能出什麽幺蛾子。她又不是那種糾纏不放的人。


    “放心吧。今日因為我的事,掃了你的顏麵,是我欠你的,我會負責。你要做什麽決定,我都聽你的。你要說什麽話,我也聽著,說的難聽點也沒什麽,我不會在這滿堂的朝臣仙魔麵前駁你的意思。就當是我對你的補償吧。”


    反正已經千夫所指,又不在乎多一句兩句的指責。


    旁邊的大臣聽不見倆人的交流,不由得都豎起耳朵,緊張的直用袖子去擦額上的冷汗,生怕鳳伶這個明晃晃的細作又說什麽話來蠱惑玄祉。


    “君上。”最先提出懷疑的大臣往二人跟前挪了一步,低聲催道:“請君上速速下決定,六界有頭有臉的人都來了不少,不宜在拖下去,要及時止損呐。”


    “好。”玄祉看了一眼麵前的大臣,卻沒有鬆開鳳伶的手,拿著她的手就拂了拂衣襟。


    鳳伶看著自己的手拂過他的金絲紅袍喜服,指尖按在他的襟口處,幾乎能夠感受他平穩的心跳。那心跳讓她的心緒莫名寧靜下來,一時便看著他的喜服出了神。而他好像才察覺到她的手還在手心裏似的,忽的把手一鬆。


    鳳伶來不及反應,手便懸在了他的襟口上,再加上她安寧的神色,看在旁人眼裏,倒像是她主動帶著玄祉的手,要幫他整理衣衫。


    周圍頓時一片沉寂,目光齊刷刷盯著她,都沒有說話。


    發覺不妥當,鳳伶下意識就要把手往下挪開,卻是正好又挪到了他的手裏。這是做什麽?她莫名其麵的看他。


    玄祉卻壓根沒把目光落到她身上去,隻是袖子下麵的指尖慢慢穿過她的指縫,和她十指緊握,牽著她就走到仙使麵前去。


    難不成是不解氣,非要羞辱她一番才成?


    鳳伶想出聲詢問,但是一想到剛才都答應順他的決定了,便把念頭壓了回去。


    仙使不是個簡單的人物,明明是來砸場子的,見他們二人過來,麵上卻不慌不忙,而是恭恭敬敬了行了一禮。


    “愣著做什麽,接禮吧。”玄祉的聲音冷冷淡淡。


    還真是要羞辱她?


    鳳伶無所謂的抬眸,上去就準備接。誰知道有個宮人,搶在她前麵就接下了仙娥手裏的賀禮。


    “三殿下難得如此大方,可見賀喜之心真切。既是盛情,自然難卻。這些賀禮定小心清點保管,一個都別落下了。納入存庫前,更要仔細核對。”玄祉輕輕勾唇,麵上一派和氣,看上去好像還有點……高興?


    鳳伶扶了扶額,終於是搞清了,他是在吩咐接禮的宮人,不是在對她說話。可是這賀禮……


    鳳伶看著宮人把大殿中央的奇珍異寶一件一件收下去,實在忍不住嘖嘖稱奇。


    且不說長玠是不是故意攪局,反正這禮是真的下了血本,一個個都是實打實的珍品。就拿定海珠來說,是個拿萬年靈力也難買的稀罕物,尋常神仙見都見不得。說起來,也就上神以上階品的神仙才能在獲得重大功勳的前提下,才能有資格被賞賜。而且這個賞賜隻有一顆,長玠這送來的,卻是足足的一盒。


    奢侈啊奢侈。鳳伶在心裏感慨,可是一看到這麽多些寶貝被收到幽冥山的存庫裏,又覺得好像有點過癮。情不自禁就朝玄祉投去一個欽佩的目光。


    退婚前,還不忘替魔界的廣大子民斂點好東西,著實妙極。


    突然就更堅定了之前的想法——玄祉比她適合做這個魔君。和她比起來,倒不是說他勝在有多少狠厲的手段,而是勝在他細致周全的考量,和對製度的合理框定。


    這些賀禮收入存庫,就算是他自己,也不能夠輕易取出。所用之處,皆是益於民生之處,或是用於儲備以防魔界不時之需。


    當眾把數量如此多的珍貴賀禮納入存庫,算是帶頭打擊了奢靡之風。再者,也轉移了長玠送禮的意圖,現在旁人再不能說這禮是給鳳伶的了,反正那麽多雙眼睛都看著,鳳伶那是一個禮都沒收。


    而此刻,那些跪著讓玄祉中止婚事的妖君老臣也都靜默了,都不瞎,金光閃閃的好處誰看不到。對婚事有天大的意見也得憋著!等禮收完了再提。


    “這……”看著仙娥一個一個把長玠壓箱底的珍品端給宮人,仙使見過大世麵的臉上終於劃過一絲不安。


    原想著攪黃了婚事,魔君氣急敗壞下,鐵定不會收這些賀禮,然後他們還能原封不動的給主子抬回去。這下好了,竟是眼睜睜的看著一個個好東西全不見了。


    痛心疾首,仙使推著最後一個仙娥,就把她推到了玄祉麵前。最後那個仙娥是個膽小的,被他搡的心慌意亂,撲通就跪在地上,把手裏的禮盒高高舉起。


    “嗬,魔君既然說了一個都不能落下,最後這份禮自然也得收好了。這禮可比其他的都貴重,畢竟是第一次……誰不想紀念呢,公主說是不是?”


    “想知道是不是,”玄祉冷笑,輕輕側身,遮住鳳伶的視線。與此同時,溫熱的血就崩到了仙使臉上:“先看看你有沒有資格妄議魔後。”


    仙娥連驚呼都沒能發出,就被業火打穿了胸膛。禮盒隨著仙娥的魂飛魄散,“哐當”一聲砸在地上,掉出裏麵的羅帶。


    天族的席位上霎時一片吵嚷。


    “你……”仙使驚怒:“你敢殺我們天族仙娥?今日天族眾仙在上,魔君就不怕引戰麽?”


    “哦?”玄祉垂眸掃了一眼地上被血浸濕的羅帶,手一抬,羅帶就到了他手上:“你不說,本君都忘了,除了誹謗之罪,你還有引戰之嫌。看來本君下手輕了,該直接替天族將引戰的醃臢之輩除去才是。”


    引戰……


    一瞬間,大殿的空氣就像是凝固了,天族仙人的吵嚷聲也沒了,誰都不敢吭聲。


    引戰是法滅大罪,仙魔兩族的人心裏都明白的很。雖然真打起來了都會幫著自己的族人,但是必死的出頭鳥,誰也不想當。


    仙使說:“分明是魔君出手在先……”


    玄祉打斷他:“惡言誹謗在先。”


    “誹謗?魔君到現在還在自欺欺人麽?屬不屬實,公主心裏最是清楚,若小仙是誹謗,公主為何不出言反駁小仙,反而任憑小仙說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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