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紫玄洞的邵珩,看著峭壁前雲霞翻湧、風清天朗,沒有立即離開。


    穿山而過的風中,帶著遠山春花的芬芳,帶著些許山中清冷,沁人心脾。


    邵珩忽然輕笑一聲,目光如這萬裏青天般清明,揮手禦劍,消失在淩劍峰。


    他沒有回玉泉主峰上的滴翠軒,而是去了歸元峰附近三座側峰之一的桃源峰上。


    劍光倏忽而過,邵珩緩緩落地,卻見沈元希早已含笑站在自己的曄雲洞前等著自己。


    “師兄!”邵珩抑製不住地流露出驚異的語氣。


    “北鬥等人已回各峰複命,我自清寧師伯處得知你與他們一起,便知你拜過太皓師叔祖後也該來尋我了。”沈元希眯了眯眼。


    他隻隨意站在這林蔭小道之上,便有一種奪目的光華,令人不敢直視。


    邵珩快速走上前,搖了搖頭歎息道:“我不是驚訝師兄得知我會來此,而是……雖然師祖言語中流露了一些口風,但師弟真是沒想到……”他再次打量著沈元希,隻見這位亦師亦友的至交目湛神光、吐息無聲,神識相觸之間,隻見對方額間霞光明滅,如昊日當空。


    “師弟還想在外幾年遊曆可追趕師兄,哪知師兄已再次先走一步,竟已是金丹真人!”邵珩心中並無嫉妒,確確實實是吃驚不已。


    修道之途,越往後越艱難。


    縱然天資卓絕者,也有折戟於機緣。


    養氣、築元、凝胎,每一步往前,艱難之處愈加翻倍,更遑論突破桎梏,成就金丹。


    吃驚過後,邵珩發自內心地大笑出聲,張臂與沈元希狠狠互錘了一記胸口。


    太皓真人麵前,邵珩到底有所拘謹,加之關於薑懷之事更令他心情無法輕鬆,直到此時他才真正放鬆了下來,重新有了幾分當年初入宗門時的模樣。


    沈元希雖沒有謙虛的接受了邵珩的驚歎,但也沒有繼續延續這個話題:“師弟不也是一日千裏麽?不過,閑話休提,師弟一路奔波,先進曄雲洞品一品為兄新得的茶罷。”


    “茶要品,酒也要喝。”邵珩淡然一笑,語氣卻不容置疑:“清陽師叔的碧青山,別處沒有,師兄這兒一定有!”


    “好小子!”沈元希翻了個白眼,少了幾分仙風道骨,卻多了幾分瀟灑不羈。


    兩人哈哈一笑,入得曄雲洞內。


    沈元希一向不喜旁人伺候,曄雲洞內並無道童、侍女。


    師兄弟二人自己動手,先痛飲三杯,邵珩方才眯著眼睛歎息:“清陽師叔果然偏心,有好酒隻舍得給師兄你。”


    “嗬,若不是為兄施了妙計,又如何騙得來師叔的碧青山?此時,你隻能喝梨花白了。”


    “梨花白……也比外頭的酒更清口些。”也許是酒令人神鬆,邵珩語氣中不經意流露出些許落寞。


    沈元希眼神一動,將酒盞一放,正色道:“我本以為師弟來尋我,定是要問我些事情,隻是如今看來,師弟反倒另有他顧?”


    見邵珩沒有說話,沈元希思索了一陣繼續道:“你在紫玄洞期間,北鬥也與清寧師伯稟報了前因後果,當時我就在場。師弟,你可是在為清懷師叔之事頭疼?”


    邵珩聞言一驚,差點磕碰了手中酒杯。


    但酒水已灑,而沈元希如此言說分明已是心中有數。


    “師兄為何確定?”邵珩正色道。


    若有其他消息傳出,那太皓真人縱然大義滅親,也難保有心之人追責,邵珩自然不願玉泉峰陷入那等兩難之境。


    “當年泉漓湖底,我也曾與那位交手。”沈元希淡淡道:“雖然對方刻意隱藏,但也許是當初他也發覺你的身份,心神終究有所疏漏,與你交鋒之時到底露了些許根底。加上這些年來,為兄也不是枯坐宗門修行,也得知了些許關於那人的傳言……與無念有關的消息最早可追溯到二十多年前,與清懷師叔失蹤前後的時機相差不遠,我也是大膽猜測,方才見你反應才真正確定。”


    “當真大膽……”邵珩苦笑了一聲,沉默一會方道:“我從沒想過,與我師尊的同門手足,竟是那個樣子。”


    布棋局,引正魔入泉漓之甕,於泉漓湖底甚至殺了水芳芷,在地平關親眼見他將劉靜煉成一副不人不鬼的樣子。


    甚至,當年寧氏一族被屠,敢撚蕭卓虎須而殺死蕭澤夫婦,都是與他有關。


    違逆天道,滅絕人性。


    邵珩皺眉想著,始終想不出有什麽理由,會讓原本身處光明的人這般深深墮入黑暗之中。


    “今日,師祖將神霄紫雷劍訣傳授於我。”邵珩眼中那些許醉意消散一空,“終有一天,我會親自問一問他,再親手替師祖和師尊清理門戶。”


    沈元希劍眉一動,點了點頭道:“果然不出為兄所料,靈璣洞天之事,定然是跑不了你的。”


    邵珩精神一振:“師兄特意金劍傳書,果然也是知道此事。”


    “哦?太皓師叔祖已經與你說了?”


    邵珩點頭又搖頭道:“師兄既然聽了北鬥的話,定然知道我們在地平關遇到了那個姓陳的道士……”


    他將陳泰臣當時與他的對話告訴了沈元希,繼續說:“師兄,那道士說話吞吞吐吐,師祖也隻說與神州宗門氣運相關,究竟是怎麽回事?”


    “我也是剛剛知曉。”沈元希眼中暴起精芒,“你還記得我們在漓江之畔討論關於羽化飛升之事時,曾說過的事麽?”


    那日他們剛從泉漓湖底死裏逃生,所發生的一切如烙印一般曆曆在目。


    邵珩眼眸一閃道:“記得。”


    “據我所知,那靈璣洞天怕是一處廢棄的仙家之地。”沈元希自然察覺到了邵珩那一瞬間的走神,也不戳穿,隻繼續道:“靈璣洞天每兩百年開啟門戶,持有某種類似鑰匙的靈寶方能進入,而內裏靈氣之盛,遠超神州任意一處洞天福地,有無數傳聞中的仙草靈藥、珍惜走獸。”


    “雖是寶地,但那與神州氣運又有何關係?”邵珩問道。


    “你可知各大門派憑借什麽靈寶來開啟靈璣洞天的門戶麽?”


    “是什麽?”


    沈元希傾倒酒壺,一道清亮透明的酒液如細線般投入杯中:“那我存微山來說,便是思淵。”


    “掌門佩劍?!”邵珩這一驚當真非同小可。


    存微山自開山以來,有無數仙劍代代相傳,劍閣之內更是藏有無數前人遺留劍胚。


    唯有兩柄仙劍,一直為曆代掌門所有,分別是思淵劍、池魚劍。


    這兩柄仙劍中,池魚劍多作為象征意義供奉於歸元峰集英殿祖師排位之前,思淵劍握於曆代掌門之手,如今正在太微真人手中。


    凡是存微大事,太微真人露麵時,清寧、清靜二徒侍奉左右,一人捧天淨如意,一人捧思淵仙劍。


    天淨如意代表存微傳承,思淵仙劍代表著存微劍道。


    至於太微真人自身佩劍,則名“誅邪”,早已塵封多年,就是兩名最親近的徒兒也許久未見了。


    如今,沈元希稱思淵仙劍是通往靈璣洞天的鑰匙之一,如何不令邵珩大吃一驚。


    “……我先前知道時,比你還要吃驚。”沈元希飲下杯中酒:“我這才知曉,思淵仙劍不僅僅是掌門佩劍,也不僅代表了我存微山無上劍道,而另有一個意義,那便是承載了我存微山數千年以來的氣運。”


    邵珩不自覺地握緊手中酒盞,喃喃道:“承載宗門氣運……思淵劍、氣運……我不明白。”


    “此事說來匪夷所思。我師尊說,神州氣運乃是某種定數,或此消、或彼漲,不可增加。就算時序混亂,神州動蕩,也隻是一時的,終究會恢複正常。但是……你我修行之人,就算行的是正道,順天而行,也是在汲取旁之氣運壯大自身,久而久之,神州氣運終究會慢慢減少,甚至數萬年乃至數十萬年之後,神州再無修行之人,也無法再有修行之人。”


    邵珩神色一正,仔細聆聽。


    “太古紀年之前後,當時神州遍地珍禽異獸,縱然傳聞中的大災劫之後,當時的靈氣也遠超我們眼下,如此說來,師尊所言並非是虛話。”沈元希揉了揉眉心:“而靈璣洞天之內有無數精怪妖獸,之前記載,將之滅殺後,不會留有屍體,而是化作青煙,隻留下一粒圓珠。一開始無人知曉那珠子有何作用,直到有人無意間發現,那珠子竟與各宗門承載氣運之靈寶發生關聯,與神州氣運如水乳之交,仿佛本為同源。”


    “奪取氣運?!”邵珩終於明白了靈璣洞天的重要性,也終於明白為何會於未來宗門氣運息息相關。


    奪取不屬於自身的氣運,等於違逆天道。


    徐鶴、計都施展血河轉生之法時若無那須彌玄陰陣,當場就會受到天道製裁。


    而地平關地下也是一樣。


    和平時期,除了財法侶地之外,如何令宗門、家族代代相傳、薪火相傳、昌盛永久?


    靈璣洞天這等絕妙之地,避免了違逆天道所帶來的嚴重後果,又能令眾門派光明正大地搶奪氣運,為後代謀福祉。


    這才是薑懷那一夥人真正重視,千方百計想要進入的地方!


    ps:昨天手快,那個劍訣寫錯了,與前文不符,已經修改,之後皆是“神霄紫雷劍訣”。關於氣運什麽的,均是作者胡謅,有bug處歡迎提醒。還有不是我不想速度快,明天又要出差了,碼字時間確實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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