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元龍有心捉弄水下的三人,也不再用那“烹江煮海”的絕技,隻伏在水麵之上,拿眼仔細欣賞水下美人兒的身姿,身子卻是隨著張風塵三人而動,片刻不離。那大船上眾人也不著急,以為這三個女子已是掌中之物,口中盡是糟言亂語,隻等到了岸上,再行擒拿享用。


    說時遲、那時快,藍杉帶著脫力的張風塵,與孫佩蘭又遊出幾十丈遠,那身後的大船也是越追越緊。待那大船靠近,魏尺木等人赫然看到那中間一艘大船上插著一杆大旗,上麵寫著一個黑色“唐”字。


    臨書夢見是唐門之船,憤然道:“又是唐門作惡!”


    臨書染也怒道:“待他們上得岸來,說不得要與他們過過手段!”


    船上又有許多下流之語、粗鄙之聲,這船上之聲語,被湖風一吹,便送入魏尺木幾人的耳中。洛俠最見不得這般淫邪之徒,不覺間神色更冷,已然動了殺念。


    待張風塵三人上得岸來,孫佩蘭一眼瞅見岸上的魏尺木,喜形於色,叫道:“魏尺木,你如何在這裏!”


    張風塵見魏尺木在這裏,雖然身子沒了力氣,卻也來了幾分精神。藍衫卻是欲言又止,終究是沒有出聲。


    魏尺木也沒料到那小船上的人竟是她們三個,問道:“你們怎麽在鹽幫總舵?”


    孫佩蘭道:“自打退武林之後,又聽得唐門出山,將到太湖,既然鹽幫有難,我們便都隨水左使來了,問君平他們幾個還時常念叨你呢……”


    臨書夢、臨書染兩個聽到“問君平”三個字,頓時振奮,急道:“問君平就在洞庭山上?”


    孫佩蘭點頭。


    臨書夢、臨書染心中竊喜,幾番追尋問君平無果,不料這一回竟是平白撞上了,當下麵上不動聲色,心裏卻開始暗暗盤算。


    才說了這幾句,魏尺木還來不及與幾人相互引見,也來不及與張風塵、孫佩蘭兩個敘舊,便聽得一聲清朗的笑聲傳到岸上:“這岸上竟藏著這許多人,看來‘桃夭’之威名,世人還未盡知!”


    這說話之人便是中間大船上華蓋之下的華衣公子,他不過二十歲左右的年紀,修眉俊目,一臉笑意盎然。這五艘大船此時也都靠了岸,粗略看去,船上之人竟有上百之多!


    臨書夢聽得“桃夭”之名,心生厭惡,罵道:“這種下三濫的手段,虧你說得出口!”


    此話一出,隻聽那華衣公子身後的黑袍漢子怒喝一聲:“大膽,敢對公子無禮,你有幾條命夠賠!”


    臨書染見這漢子嗬斥臨書夢,她在一旁氣不過,笑道:“你主子都不曾急眼,你這狗腿子怎麽就急著叫了起來?”


    那黑袍大漢聞言怒氣更盛,叫道:“叫你見見老子的手段,看你還敢不敢逞這口舌之利!”話音剛落,這大漢已經驟然躍起,直取岸上的臨書染。


    那黑袍大漢人在半空中時,便已伸出一掌,拍向臨書染的麵門。這一掌出來,竟是漆黑如墨,隱有惡臭。眼看這一掌就要落在臨書染身上,臨書染卻是笑意如初,並不動彈分毫。而一旁的臨書夢折扇在手,輕輕一揮,便把這一掌架了開來。


    那黑袍大漢見一擊無功,不退反進,便又使出一招“法生三相”,一掌揮出,便生出三掌,一連三掌拍向了臨書夢的麵門。


    這三掌湊近,臨書夢隻覺腥臭撲鼻,她驀地打開折扇,將這一掌擋住,退在一旁捂著鼻口,叫道:“你這廝有幾月不曾淨手了,這爪子也忒臭了些!”


    黑袍大漢怒道:“休得胡言!老子乃是‘地魔手’萬慶,看老子不扒了你的皮!”


    說罷,隻見萬慶掌上又黑了幾分,也更腥臭了幾分,又是一掌拍向臨書夢。臨書夢不耐其煩,把鐵扇橫在身前,硬接下了這一掌。


    萬慶見臨書夢硬接自己一掌,心下暗喜,“老子這手能融骨化血,看你這番哪裏逃!”


    掌扇相接,萬慶隻聽得“哢哢”作響,那扇麵竟是極其堅韌,他這全力一掌下去竟是不曾將其毀壞分毫。


    臨書夢瀟灑一笑,然後運勁扇麵之上,把萬慶彈飛了出去。


    萬慶倒飛出去一丈,這才穩住身形,訝道:“你這是什麽扇子,竟能擋住老子的‘地魔手’?”


    臨書染在一旁笑道:“你這什麽狗屁‘地魔手’,還不配叨擾這扇子的名字,哈哈……”


    萬慶聞言,羞惱不堪,卻又不敢再上前過招。他自練成這“地魔手”之後,鮮有敵手,頗負盛名,如今竟奈何不了那扇子分毫,知道這白衣公子來曆不凡,身手極高,他又何必再自取其辱?


    那大船之上,華蓋之下的華衣公子眼中精光一閃,言道:“臨家鐵扇?你是臨家山莊的人?”


    臨書夢傲然道:“是又如何?”


    那華衣公子頓時冷了臉色,寒聲道:“小小臨家山莊也敢招惹唐門,你就不怕我唐家揮師幽州,給你來個滅莊之災、屠宅之禍?”


    臨書夢冷笑道:“真是大言不慚,唐門能不能到得了洞庭山都是兩說,還敢奢望打我臨家山莊?”


    這臨書夢到底是年輕氣盛,不懂時局,也不知唐門厲害,若是其父臨寒在此,斷不敢在此時招惹唐門。


    那華衣公子聽了冷笑連連:“好,好,臨家山莊到底是好大的膽子,本公子記下了!”


    臨書夢見這華衣公子如此目中無人,完全不把臨家山莊放在眼裏,不覺生怒,便尋思道,“這廝必是唐家的公子,不如先擒了他。”


    一念及此,臨書夢便已上前,她人還沒躍上船頭,隻見眼前盡是一片紅色模糊。臨書夢心中吃驚,急忙飄退。這時她再看去,華蓋之下那華衣公子端坐如初,哪裏有什麽紅色模糊?


    就在這時,隻見華衣公子左側的那一隻大船上飄出一個血衣女子。這血衣女子一身紅衣暗紅如幹涸之血,她身材嬌小,披散著頭發,把臉麵遮住了八九,看不出年紀和相貌。她右手持著一隻舊燈籠,輕飄飄地便上了岸。那燈籠極其破舊,裏麵也無光亮,上麵還畫著一尾紅色的鯉魚,卻是鮮亮如新。


    臨書夢盯著這血衣女子手中的燈籠看了片刻,心中忽然了然——方才那一片紅色模糊竟是這一隻灰暗的燈籠遮在了眼前。


    臨書夢想到這裏,便問道:“你又是什麽人,在這兒裝神弄鬼?”


    那血衣女子開口,聲音戚戚,又十分幹啞,言道:“天堂有路,地獄無門。欲下九泉,唯我指引……”


    臨書夢聽了這話,並不懂她在講些什麽,洛俠卻凝眉道:“你是‘黃泉引路人’廖魂芳?”


    洛俠此話一出,魏尺木等人俱是驚駭不已。這“黃泉引路人”凶名在外,傳聞此人性情乖戾,舉止難猜,更是心狠手辣之輩,常借閻王判案之名,無常索命之說,邀人同遊地府,殺人作惡。隻是沒想到這般人物竟是一個女子,也沒想到她竟也投在了唐門麾下。


    就在這時,廖魂芳手中的舊燈籠忽然亮起,裏麵散出一點昏暗之光,好比鬼火。又聽她幽幽言道,如泣如訴:“魚燈引魂,地府開門,這位姑娘不如隨老身遊上一遭。”


    臨書夢哪裏信她這些唬人的話,笑道:“你且說說,如何去得地府?”


    廖魂芳似乎很有耐心,慢慢回道:“這世間有一水,廣不過數尺,深不過一丈,流而西南,其名也謂之‘奈河’,其源也出自地府。這奈河之水,其紅如血,入了奈河,便可以尋見冥道了。”


    臨書染也是膽子大了的,也笑道:“哦?那奈河上又有什麽?”


    廖魂芳道:“奈河上有一座橋,喚作‘奈河橋’……”


    ……


    臨書夢越聽越覺得離譜,也就不願與其多費唇舌,當下展開鐵扇,便欺身而上。可她到了那血衣女子跟前,並不見其人,隻是一眼的紅色模糊,隱有一絲光亮。臨書夢心驚,不敢冒進,便退了回來。她一旦退開,便複發現那血衣女子仍舊站在那裏,如若未動。


    臨書夢心裏奇怪,小聲問向臨書染:“那血衣女子方才做了什麽?”


    臨書染笑道:“她哪裏做了什麽,她隻一動未動,倒是你,到了她跟前又折了回來!”


    臨書夢再次上前,眼前仍複是一片紅色模糊,她這番沒有急著退回,反而是向著這片紅色扇了兩下,卻見這紅色越扇越模糊,仍舊不見那血衣女子,也不見那血衣女子出招。臨書夢一時沒有法子,隻得再次退回。


    洛俠見臨書夢一連三次,都是到了這廖魂芳跟前便退了回來,猜到端倪,便向臨書夢言道:“她手裏那個燈籠喚作‘血鯉燈’,似乎可以障人耳目,我來助你一臂之力。”


    說罷,便掣出了“彩鳳雙飛翼”。洛俠正要上前,卻聽得華衣公子右側大船上有一人叫道:“慢著!”


    這聲如巨雷聒耳,響得極遠,岸上眾人都被震得耳中嗡嗡。隻見那大船上一個人影飛落,一個青袍大漢站在了洛俠身前一丈處。這青袍大漢長得極其高大,比洛俠高出了一大截,麵目粗獷,臉上生有肉瘤,背上還背著一對兒青龍短戟。那戟杆上都畫有盤龍,飾有朱漆,還懸有彩綢,彩綢上又各係著一枚銅錢。這對兒青龍戟雖短,卻也比洛俠的雙槍長上一分。


    這背戟大漢大叫道:“兀那使槍的小娘子,來會會俺‘門神’,看是你的槍巧,還是俺的戟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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