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柳尋音吃了一驚。


    “沒事,我們先進去。”溫燼強撐道:“進去再說。”


    峽穀內一片漆黑,颶風吹的幾人站立不住,相互扶著艱難前行。


    “這裏是風口,等穿過這條隧道就會好走很多。”最前方探路的白望舒大聲喊道:“大家再堅持一下,很快就到了。”


    柳尋音扶著溫燼走,隻覺肩上的重量愈來愈沉,皮膚接觸的地方一片冰冷。她轉頭望去,身旁的溫燼垂下眼簾,昏昏欲睡,紮在他胸口處用以防止寒氣蔓延的金針已經開始發黑。


    “阿燼,不要睡!”柳尋音將他扶著坐下,脫下衣服披在他身上。


    肖沐聽身後的腳步聲突然停止,回頭望去,皺著眉將背上的白旭放下,對最前方的白望舒喊道:“白公子,叔父換你來背。”


    “好。”白望舒聞聲趕來。


    肖沐一把背起溫燼:“柳姑娘,此處濕滑不宜久留,快走吧。”


    幾人行路許久,終覺耳邊風聲由呼嘯轉至平息,原本坑窪陡峭的路麵亦逐漸平緩。


    “到穀內了。”白望舒從懷中掏出火折子擦燃,黑暗中有了些許光亮。他從四周撿來些枯枝,雨夜潮濕,點了許方才有了火堆。


    柳尋音按了按溫燼脖頸處,放下心來到:“暫時沒有生命危險,隻是昏過去了。”


    “尋音姐姐,你相信我,爺爺他絕對不會做這種事!”唐柒柒流著淚急忙道:“且不說他與溫大哥無冤無仇,就憑著忘憂穀與昆侖派的世怨,他也絕不會涉足這裏半步!”


    “你是唐穀主的孫女?”白望舒吃驚拱手道:“方才言語冒犯,實在抱歉。”


    唐柒柒搖搖頭示意無妨,卻哽咽著說不出話來。


    “可是這掌印……”柳尋音見紮在溫燼胸口處的金針已經通體發黑:“柒柒,忘憂穀裏還有誰能打出這樣重的傷?”


    “我出生到現在不過十幾年,說不定穀中曾出過這樣的高手,隻是我不知道而已。”唐柒柒搖搖頭,內心的掙紮幾乎將她推入泥沼之中。


    “柒柒。”柳尋音抓住她:“先冷靜下來,你肯定知道怎麽解毒對不對。”


    唐柒柒手忙腳亂地從懷中掏出金丹,給溫燼喂了進去,啜泣道:“這丹可解忘憂穀研製的所有毒……隻,寒毒掌要命的從來都不是狐毒,是冰寒之氣。”


    “用溫補的藥能中和嗎?”柳尋音環顧四周,雖什麽也看不清,卻能聽見風搖樹葉的聲音洶湧作響:“想來這附近草木旺盛,會有藥材生長。”


    “除非打傷溫大哥的人為他療傷,將掌力收走。否則……無藥可解。”


    “沒有別的辦法了嗎?”肖沐問道。


    唐柒柒絕望地搖搖頭,柳尋音的心仿佛掉入冰窟之中。


    身後的白旭在身後吃力起身:“柳姑娘……”


    “白先生。”柳尋音拭去眼淚按住他的脈搏:“你怎麽樣。”


    “老夫沒事。柳姑娘,溫公子若真是被忘憂穀的人所傷,我有辦法。”


    “此話當真?”柳尋音驚喜道。


    “昆侖派的浴火心法與寒毒掌相生相克,或許能相抵。”


    “可有前人試過?”唐柒柒的一顆心懸在嗓子眼,謹慎地問道。


    白旭搖搖頭:“眼下也沒有其他法子了,不妨一試。昆侖派除掌門之外,會選出幾個天賦極佳的接班人能修習浴火訣,最後擇其優,當選為下一任掌門。我幼時曾和兄長一起修習,但現在經脈俱斷,傳不了功了。”


    白旭握住白望舒的手:“我這侄兒,雖然隻修習浴火訣十年,也還是有幾分功力的,若是盡數傳給溫公子,或許可以救他一命。”


    “盡數?”肖沐的臉色微微一變:“白公子舍得嗎?”


    “滴水之恩尚需以湧泉報,何況諸位於我有救命之恩。”白望舒神情堅毅:“隻要能幫到溫公子,哪怕赴湯蹈火我也義不容辭。”


    “那便有勞白公子了。”柳尋音麵帶感激之色地將溫燼扶起坐好。白望舒盤腿端坐於他身後,掌心燃起紅色光亮,往他背上猛的一擊。


    溫燼通體發熱,臉上有細密的汗珠不斷湧出,身體四周暈著紅色光圈。扶著溫燼的柳尋音漸漸支撐不住,被熱浪彈飛出去,吐出一口鮮血。


    “尋音姐姐!”唐柒柒連忙扶起她。


    “我沒事。”柳尋音緊張地望向溫燼。


    大概過了半個時辰,白望舒臉色蒼白,呼吸困難地按住胸口:“可以了。”


    溫燼仍在沉睡之中,柳尋音探了探他的脈搏,雖仍有大量寒氣滯留在體內,已比方才好上不少。


    “怎麽樣了?”唐柒柒聲音顫抖地問道。


    “多虧白公子,還能再撐上幾天。”柳尋音抱著溫燼,眼淚簌簌流下:“但必須盡快找到根治的法子,否則……”


    唐柒柒癱坐在地,自責地連連搖頭。肖沐皺著眉收起折扇,靈機一動問道:“白先生,若溫燼自行修煉浴火訣,能否抑製住冰寒之氣。”


    “這……”白旭為難道:“或許比傳功有效的多,但依據教規,浴火訣心法隻有掌門……”


    “都什麽時候了,還在意這些破規矩,我們能不能活著走出去都不知道。”肖沐道:“若是真的有用,大不了讓溫燼學成之後加入你們昆侖派。”


    見白旭仍在猶豫之中,白望舒艱難地捂住心口道:“叔父,事急從權……”


    “罷了……”白旭道:“若有什麽後果,我一力承擔。望舒,等溫公子醒來,你將浴火訣的殘章缺篇盡數告知,指點著他修習,不要操之過急,免得一時承受不住,走火入魔。”


    “好。”白望舒點點頭。


    柳尋音欣慰地望向溫燼俊秀的麵龐,他的眉宇之間仍籠罩著一團黑氣,卻已是舒緩了不少。


    “大家都累了,先休息吧。”肖沐走到唐柒柒身邊坐下,低聲安慰道:“此事與你無關,不必自責。人心難測,忘憂穀那麽多人,豈是你能輕易掌控的?更何況,我們還沒查清楚打傷溫燼的人究竟是誰。萬一是有人故意給忘憂穀潑髒水呢?”


    見唐柒柒漸漸收住眼淚,肖沐笑著用折扇敲了敲她的腦袋:“好啦,笑一笑十年少,你平時囂張跋扈的,這會兒突然哭得梨花帶雨,我還真不習慣。”


    “你竟敢打我的腦袋!”唐柒柒氣得往他胳膊上重重咬了一口。


    “疼。”肖沐掀開袖子往被咬的地方吹氣:“姑娘家家這麽心狠手辣。”


    見手臂上的牙印,肖沐陷入回憶,低頭溫柔一笑:“謝謝你啊。”


    “什麽啊?”唐柒柒一呆,臉紅道:“好好的幹嘛這麽矯情。”


    肖沐把胳膊伸給她看,牙印附近是之前在湘西萬古山上被蛇咬的傷疤,已經愈合變淡。


    “謝謝你上次幫我把毒吸出來。”肖沐柔聲道。


    “沒什麽,我怕你死了沒法跟尋音姐姐解釋,這才幫你的。”唐柒柒別扭地轉過頭道。


    肖沐知她最重義氣,隻是嘴硬心軟,便默默笑著搖了搖頭。轉念想起了一些事,眼神黯淡了下來。


    “喂,我開玩笑的。”唐柒柒見他神色變化,急忙解釋道:“我一開始確實不喜歡你,但後來熟了之後,覺得你人也不錯,是真心把你當朋友的。”


    “好啦。”肖沐笑道:“我知道。快休息吧,累了一天了。”


    “嗯。”唐柒柒背靠著大石頭沉沉睡去,肖沐望著她秀美的容顏陷入沉思,過了許久方才回過神來,脫下外衫披在她身上。


    次日天光乍破,柳尋音被重物砸在地上的悶聲驚醒。隻見唐柒柒衣衫破碎地握著肖沐的若風劍,鮮血沿著劍身留下來。


    “柒柒!”柳尋音急忙起身奔過去,抓住她道:“你受傷了。”


    “我沒事,姐姐放心,隻是被這些畜生撓了幾下。”唐柒柒拿劍指著地上幾具野狼的屍體:“還好我在忘憂穀長大,對狼的腳步聲和喘息聲極為敏感,大老遠就發現了它們。”


    “你坐下來。”柳尋音從衣角撕下幾塊布,幫她包紮手臂。唐柒柒望著狼道:“這些畜生凶猛無比,想來就是死亡穀的第一道關卡。牧民們雖然自幼與動物打交道,也未必敵得過它們。”


    她正揚聲說著,卻被傷口上的金創藥麻得嘶了一聲:“姐姐,疼。”


    柳尋音從懷中掏出一個小小的布包遞給她,唐柒柒打開驚喜道:“蜜餞!”


    柳尋音溫柔一笑:“隻剩兩個了,你快吃吧,吃了就沒那麽疼了。”


    “姐姐怎麽還隨身帶這個?”唐柒柒把蜜餞塞進嘴裏,腮幫子鼓鼓道。


    “青禾從小愛吃,我就帶習慣了。”柳尋音黯然神傷:“也不知道他現在怎麽樣了。”


    唐柒柒把剩下的那個蜜餞塞在她嘴裏:“姐姐吃了就別想家啦。”


    其餘幾個人陸陸續續醒來,見到滿地狼身無不壓抑,隻有肖沐佯裝生氣地摸著若風劍,埋怨唐柒柒大材小用,兩人又是一頓爭執。


    柳尋音無奈地笑著搖搖頭,隻聽白望舒在身後發出驚喜的聲音:“溫公子,你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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