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燼,你醒了?”柳尋音快步走過去:“現在感覺怎麽樣?”


    “還好,隻是忽熱忽冷,體內仿佛有寒暖流相互激蕩。”溫燼強忍住身體不適,坐起來環顧四周,見目之所及皆是陌生的景象,問道:“大家都進來了嗎?”


    “放心,追兵沒跟上,大家都平安無事。”白望舒把他按下去:“溫公子,你受了傷,躺好別亂動,要是寒毒順著經脈四處流動,傷勢會更重的。”


    “寒毒掌?”溫燼翻開衣袖,果見青紫色毒氣順著手臂向上蔓延,到胸口處戛然而止。


    昨夜交手那人戴著黑色鬥笠,看不清麵貌,但身手極快,掌力極強,想來是忘憂穀裏數一數二的高手。


    但唐禹穀主與昆侖派素來不合,他的手下怎麽出現在此處,還幫著司徒舜追殺白家叔侄?


    溫燼思忖許久仍未想出結果,卻隻覺頭腦脹痛,昏昏沉沉。


    柳尋音見他嘴唇幹涸皸裂,眼睛裏遍布紅血絲,伸手探了探他額頭,神色凝重道:“阿燼,你發燒了。”


    “我沒事。”溫燼道。


    柳尋音解開包裹,將手帕用酒水浸濕敷在他額頭上:“這裏暫時安全,你好好休息,不要想太多。”


    曙光初現,眾人這才憑著微弱的光亮眺望死亡穀全貌。四周崇山峻嶺綿延起伏,終年不化的皚皚白雪覆蓋於山頂,日光之下映著刺眼的光亮,山腰間霧氣環繞,影影綽綽。


    相較之下,他們身處的死亡穀極為隱蔽沉寂。雖然峽穀深處牧草豐沃,蜂蝶飛舞,卻有隨處可見的動物屍骸和人類頭骨,在紫紅色土壤上顯得觸目驚心,處處透露著詭秘陰森的死亡氣息。四周石壁上有許多天然洞穴,倒是極好的庇身之所。


    雷聲大作,颶風斜卷著沙塵撲麵而來,白望舒用手臂擋著眼睛喊道:“看這樣子會有場雷暴雨,我們要趕緊找個地方躲起來。”


    肖沐蹲下來撫摸地麵,用指尖撚了撚泥土,沉思道:“這土地濕滑,附近可能有沼澤,大家互相照應著,千萬別踩進去。”


    “好。”唐柒柒拾起一根手腕粗細的樹枝:“我在前方探路,你們跟在後麵,千萬別掉隊了。”


    肖沐一把背起溫燼:“走!”


    眾人頂著逆風艱難前行,尋找適合藏身的處所。不一會兒,隻見右前方有一個極深的洞穴,看起來能容納十來個人。


    “就這吧,我進去探探情況,你們先在這裏等下。”唐柒柒拔出肖沐腰間配劍,打頭陣走了進去。


    走得越深光線越暗,她抽動鼻子嗅了嗅,隻覺動物身上的騷臭氣息愈加強烈。是狼!唐柒柒警覺起來,果見洞穴最深處冒著幽幽的綠光。


    聽聲音,有不下六隻。見狼眼睛發出的光四處遊動,唐柒柒索性閉上眼睛聽聲辨位。狼爪以極快的速度撲了過來,她側身一閃,手起劍落,血腥氣蔓延開來。其餘的狼仿佛受到了刺激,一股腦衝了過來,唐柒柒踩住石壁飛身一躍,劍身隨著風聲旋轉。狼的腦袋盡數落地。


    “柒柒!怎麽樣了!”柳尋音在門口聽到動靜,大聲喊道。


    唐柒柒四處走走踩踩,確認安全之後招呼幾人進來。白望舒將叔父小心翼翼地放下,掏出火折子擦亮照視四周,見狼身散落一地,傷口極為平整,想來劍法極快。他忍不住驚歎道:“唐姑娘真是女中豪傑。”


    “這有什麽,我從小在野外和狼打交道,習慣了。”唐柒柒將它們搬動出去:“這裏足夠大,確實能忍受得這味道,收拾一下就可以住了。”


    “都淪落成這樣了,哪還這麽多講究。”肖沐笑道。他將背上的溫燼輕輕放下,扶著靠在石壁上:“你怎麽樣,還撐得住嗎?”


    “撐得住,多謝。”溫燼按住心口,體內寒氣又深了幾分,手臂仿佛凍在冰窟之中。他試著輕輕活動手指,已是動彈不得。


    柳尋音察覺到他神情異樣,走過來按住他的手腕,眉間憂慮深重。


    “怎麽樣了?”唐柒柒緊張地問道。


    “加重了。”柳尋音搖搖頭望向白望舒:“白公子,現在阿燼已經醒過來了,可否依計劃行事?”


    “嗯。”白望舒鄭重地點點頭:“隻是要麻煩各位回避一下,畢竟浴火訣是……”


    “放心,我們會去洞穴門口守著。”柳尋音尋求了唐柒柒和肖沐的意見後,伸手點穴封住三人的耳識。


    “這樣就聽不見了,多謝白公子。”柳尋音朝他深深行了一禮。見白望舒用唇語作出肯定的答複,便招呼肖沐和唐柒柒走了出去。


    “這是何意?”溫燼聲音沙啞地問道,他的傷勢顯然又加重了。


    “溫公子,現在還不清楚打傷你的人是誰,但寒毒掌極為猛烈,索人性命,必須盡快醫治。”白旭在一旁答道:“我們能想到唯一的法子,就是讓你修習浴火訣。”


    “不可。”溫燼艱難地搖搖頭,氣若遊絲道:“多謝兩位,但我非昆侖派弟子……”


    “溫公子,保命要緊。”白望舒朝他一笑,掀開他胸前衣襟:“你可知道為何這寒毒蔓延到胸口便停了?”


    溫燼沉思許久,疑惑地搖了搖頭。


    “我練了浴火訣近十年,昨日將功力盡數傳給了你。若是你寧死不從,我的所有心血都會付之一炬。”


    溫燼聞言一驚,說不出一句話來。


    “你不必有憂慮,就當是我和叔父還你的救命之恩。”


    見溫燼無聲默許,白望舒將浴火訣心法反複念了三遍,問道:“你可記住了?”


    溫燼輕輕點了點頭。白望舒一笑:“你現在就可以試著修煉,但切記不可操之過急,否則會引來烈火焚身之禍。”


    “好。”溫燼雙腿盤坐,氣沉丹田,遵循心法將渾身氣力運之指端,點在兩眉之間的穴位上。大約過了一柱香的時間,他隻覺體內灼熱無比,原先凍僵停滯的經脈被一一打通。待暖意通身流遍,他放鬆下來,吐出一口極冰的血。


    白望舒見狀欣喜萬分,連忙將看守在外的三人招呼進來。柳尋音解開三人封住的穴位,恢複了聽覺。


    “阿燼,你怎麽樣?”她俯身伸手去探溫燼的脈搏,沉吟片刻欣慰道:“恢複了不少,暫時不會有生命危險了。”


    “看來我們沒有賭錯,浴火訣與寒毒掌果然相生相克。”白旭撫著胡子笑道:“溫公子悟性極好,想來很快就能將功夫練成了。”


    “多謝兩位,在下受之有愧。”溫燼拱手道。


    “你才剛好一點,不必拘禮。”白旭將他扶起:“切記循序漸進,不可圖快,否則損身損心,後患無窮。”


    “是。”溫燼應道。


    洞穴外電閃雷鳴,風聲如野獸般呼嘯而過,沙石紛飛。肖沐撿來一些枯枝,架空堆起來,艱難地生起了火,眾人圍著它取暖,取出包袱裏的幹糧,串烤著分了吃。


    唐柒柒掰開饅頭,卻是一點胃口也無。她托腮埋怨道:“這鬼天氣,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是個頭,我們的幹糧最多也隻夠撐兩天。”


    肖沐笑道:“你方才不是打了些上好的野味嘛,丟在一旁豈不可惜,不如物盡其用,讓它們死得其所。”


    “要吃你吃,誰知道這些狼有沒有毒。”唐柒柒狠狠地咬了口饅頭。


    “唐姑娘放心。”見二人爭執不休,白望舒笑道:“清晨我四處觀望,見峽穀內有許多野蘋果樹,等天氣放晴,我出去摘一些回來,定不會讓你挨餓的。”


    “這附近有水源,有野菜漿果,不必擔心食物。”柳尋音道:“白公子,既然已經安定下來,不如商討下應對之策。昆侖派掌門之位懸空,眾人虎視眈眈,你們要如何從司徒舜手中奪回領導權,讓教眾心服口服,這才是當下必須解決的問題。”


    “望舒年輕,以前有兄長的庇護,從未經曆過大風大浪,不服眾也在情理之中。”白旭歎了口氣道:“司徒舜在教眾心目中是德高望重的左護法,門下黨羽眾多,難以撼動。若是他品行端正,我倒是願意誠心誠意地擁護他為下一任教主,隻是……”


    “白先生,這其中究竟發生了什麽?”柳尋音問道。


    “右護法陳達,為昆侖教付出了半生心血,功績累累,然而性格暴躁易怒,一言不合便大打出手,對兄長這個教主也並不十分尊重。左護法司徒舜則相反,雖然武功不及陳達,但勝在運籌帷幄,性子平和,在教眾心中的地位極高。”白旭道:“兄長幾個月前驟然離世,死得蹊蹺。在他去世前,曾有人見到他與陳達爭執不休,眾人皆以為是他害死了兄長,他百口莫辯,氣得欲拔刀自刎,卻被司徒舜攔了下來,關進了地牢裏。”


    “白葦秋的死怎麽個蹊蹺法?”肖沐脫口而出,見白望舒神情黯然,連忙解釋道:“抱歉,我無心冒犯。”


    “沒事。”白望舒淡然一笑:“我已經接受現實了。父親去世時並無任何受傷或中毒的痕跡,在停在靈堂的那個晚上,他的屍身不見了,棺材卻沒有半點被撬開的痕跡。”


    “如此。”肖沐皺著眉沉思道:“既然司徒舜受人敬重,又何必追殺你和你叔父,豈非多此一舉?”


    白望舒皺著眉搖了搖頭:“父親的屍身失蹤時,昆侖派教眾四處尋找,幾乎把方圓百裏翻了個遍,也沒找到他的下落。半個月後我萬念俱灰,準備去書房收拾他的墨寶,留個念想,卻看到司徒舜鬼鬼祟祟地翻父親的來往信件。我上前阻攔,他性情大變,提起劍便刺了過來。我的手下拚死攔住他,才讓我有餘力帶著叔父逃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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