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彥斌瞭望遠方,地平線上被馬蹄踏起的滾滾黃沙剛落定不久,武侯沉重的手掌似乎方從他肩上挪開。他本想讓劉繼宗留守泉陽城,自己帶兵深入梧州縣引誘蒙敵。


    但劉繼宗不允,他知道想讓蒙人掉頭輾轉攻打梧州縣是個鋌而走險的辦法,但若以他本人大虞武侯的身份或許會多添道讓他們願意改道的保障——蒙人獸性貪劣卻並非不懂兵法,能夠俘獲一朝名將,必將能讓大虞士氣土崩瓦解。


    “若是蒙人沒有中計,執意取下泉陽城,你要怎麽辦?”旭日東升啟程之時,劉繼宗詢上馬問出仇彥斌他心中最後的顧慮。


    “人城共與存亡。”仇彥病斬釘截鐵。


    “不,你不能死。”武侯鏗鏘厲色,“不論用什麽方法,你必須活著,活著站在這裏等我回來!”


    “我一定會做到對您的承諾,為了過去南征北戰的輝煌,為了之前戰死的兄弟,為了背後千千萬大虞手無寸鐵的百姓...”仇彥斌握著腰間的佩劍越來越緊,“泉陽城,仇彥斌誓必無人逾越!”


    前線十萬火急,京都中的魏公公也是坐立難安,他擔憂的自然不是黎民百姓明日是否會死於蒙人馬刀之下——敵軍快打到祠梁城,再破兩三城池便能入軍京都,到那時他兩條老腿哪跑得過四條腿的蹄子,隻能到天上作享富貴。


    而後他又轉念一想發覺不對,自己明擺想的過於樂觀,一旦蒙人逼近京城,還輪不到他們提刀,按康嘉的脾氣知道被人打到家門口無力反抗,肯定先拿始作俑者樊祥問罪,以那王八羔子的做派保不準就把他魏賢先供出去砍了祭軍泄憤。


    至於朝廷派軍出征更是沒譜的事,魏賢雖然沒上過私塾卻好歹識數,根據先前上報的軍情,蒙人可是集兵八萬!三萬對八萬,劉繼宗就是武曲星轉世也不一定能贏,何況他多少年沒揮刀子,英雄遲暮誰知還剩多少底料?其麵對又是以一當十的壯碩蒙疆蠻人,別說打贏,隻要能停下蒙人的步伐輕緩局勢,就是叫你劉繼宗爺爺給你上高香都沒問題。


    九千歲一籌莫展,悔恨當初不該輕信片言,一時衝動謊報北方戰情打壓劉繼宗,就在他暗中盤算是不是趁現在還沒東窗事發,先把樊祥除之後快時,掌印司殿門被大風直接吹開。


    魏賢此刻杯弓蛇影,險些被嚇得從座上滑下,卻聽門口傳來空靈之聲:“貧道忽來拜訪,嚇到魏公公,委實有罪。”


    放眼看去,一位須長及腰的道人屹立堂前,一身古樸的道袍配上慈善麵,更因細柳垂眉顯得幾分仙人氣質,置於腹前的長袖交合,其中露出製作最為華貴的白毛拂子,無不在昭示他道家中地位與道法的超然。


    來者正是罡治觀的玉玄子。


    魏賢臉上眉展顏笑,但並未站起恭迎,他位於高高台後稍探前身對著玉玄子道:“尊者怎有雅興來灑家這地兒閑逛?”


    道人似乎並不介意魏賢光明正大展示的傲慢,實際上即便他於江湖之中地位再如何超然,隻要一日不平步踏雲羽化登仙便算是大虞底下普通平民,所以閹人的做法並無不對,


    玉玄子施然行禮,隨後一揮拂塵兩手抱與懷中說:“貧道不久前算到大人您似乎要遭劫數,於是今日不告自來想為大人平凶。”


    “嘎哈哈!”九千歲以為這民間騙子又在故弄玄虛,提起尖酸的嗓門拍案大笑,片刻後拭去眼角的淚光,“尊者莫不是光天化日被熱昏了頭,灑家無緣無故哪來的劫數?”


    “貧道自然不敢信口開河。”玉玄子直勾勾地與魏賢對視:“昨夜觀星,九星有連線之勢,而熒惑先入侵星心,其後不知去向,北方天狼南來,口向京都,天下恐生兵亂!”


    魏賢大驚失色,雖然他不會看天象,但北方天狼奔來,蒙人進軍的當下傻子都明白是什麽意思,至於熒惑那可是婦孺皆知的妖星,傳說千百年曆朝曆代覆滅之際,此星皆發生異動,按老道士評說此乃大凶之象!


    “尊...尊者...”自認與天同齊的魏公公說話開始不太利索,他顫顫巍巍站起不知該擺出什麽表情,“這...這可是真?”


    “貧道不敢多說修為高深,但這點眼力還是有的。”道人沒有慰撫魏賢,繼續說道:“凶象已現,貧道本該先稟報皇上,可無意之間算上一卦時發現此處首當其衝,好奇之下過來查明,沒想到...”


    魏賢猛然咽下喉中的唾沫,難不成自己真要麵臨牢獄之災?不行,絕對不行!我好不容易打倒了那麽多人,甚至連楊清漣最終也不過功虧一簣,老天給了我那麽多夢寐以求的東西,憑什麽現在要把它們奪走。


    宦官雙目布滿血絲,他不能接受得到後又失去的痛苦,他走下座椅,頭次放下上位者的架子,謙卑問道:“尊者道行高深,可有法可解?”


    “凡事各有命數,劉武候親征北上,倘若他能成功,一切自然不攻自破。”


    魏大人快氣瘋了,合著你這老道過來說了那麽多還是要我幹巴巴指望劉繼宗?不過他沒有顯示出來,反而一副勞形傷神的憔悴模樣:“尊者有所不知,此次武侯出征也不過帶了三萬人,前方傳言蒙人召軍八萬,如何有凱旋的希望?難不成大虞真在劫難逃?”


    玉玄子似乎也束手無策保持沉默不言,忽然老太監仿佛抓住希望握住了他的手,滿臉油光興奮道:“灑家聽說道家法術能貫通天地,更有撒豆成兵一說,不知尊者能否出手相助,同朝廷共抗外敵?”


    “哎~道家確實有眾多秘法...”玉玄子看著眼睛愈加睜大的魏賢,無奈歎道:“但也是祖師爺那般仙根靈慧的神人才能通曉,貧道百年來苦耕辛做還未修成正果,哪有您說的神力?”


    魏賢聽聞頓時泄氣,然而稍後玉玄子的一番話再次燃起他心中的星星之火:“不過大人,想要協助武侯擊潰來敵,並非全無辦法。”


    “何法!”魏爺爺深怕老道又把話噎回肚中,使力拽緊他的手。


    “貧道雖然不能撒豆成兵,但卻能煉丹藥助大虞兵卒獲得虎牛之力,莫說健碩的蒙人,哪怕是猛禽惡獸都能輕而易舉製服。”玉玄子信誓旦旦,可立馬又頹唐下來,“可煉製的藥材不單數額巨大,更是世間難尋,隻怕需要大人動用權勢方能得到。”


    “尊者但說無妨,隻要是在大虞國境,為了天下河山,灑家便是抽筋拔骨也要將他尋到!”對於最後的救命稻草,魏賢急不可耐。


    “此丹藥方唯有靈氣充裕的萬花穀滿足要求。”老道麵露難色,最後像下了巨大決心一一道出:“但萬花穀向來與外界無交,不問塵緣是非,自顧養育守護藥穀靈草奇花,貧道恐怕它會坐視不理,不願配合贈予...”


    “哼!”不等玉玄子把話說完,魏賢便拂衣登位陰狠道:“它若膽敢不給,便治它叛國重罪!灑家真就不信,一個世外江湖宗門還抵的過朝廷重兵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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