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股權交給兒子繼承,說起來也沒什麽大錯。子承父業是中國的傳統。可是,沒想到兒子並沒有真正的與父親一條心。


    自從自己那錯誤的一個簽字下去,兒子不光是丟掉了自己辛苦經營多年的鍛造廠,更重要的是女兒、女婿也丟掉了!


    想到這些,段野就常常後悔莫及。可是,這又有什麽辦法?兒子不但沒有保護住自己的家業,現在,連父母親的養老也不想管了。


    他想,如果把股權交給女兒女婿的話,鍛造股份有限公司的股份可能會奪回來了。憑著女婿的頭腦和魄力,在這座城市混個首富不成問題。


    可惜的是,世界上什麽都有,就是沒有後悔藥。


    段野的回憶往事剛剛輕鬆些,手機就嘩啦啦響了,一接,是公園裏那些腦血拴病友的頭頭,高大雄。


    “大哥,你好!”段野天天要去公園鍛煉身體,他和高大雄是腦血拴病友的群體的一員,這些人開始相見隻是隨便的聊聊天兒,時間長了,就成了不見不散的一個小團體。


    “段廠長,這些日子怎麽沒有看到你?你現在哪兒?”雖然自己得病後就不上班了,也從來不以廠級幹部自居了,但是,這些人不知道從哪兒得知了自己的底細,依然尊敬的稱呼自己為廠長。


    他本來是天天準時到達公園與他們聚合的。因為這些日子住院,又因為今天來李花兒家赴約,就耽誤了正常的聚會時間,就連忙道歉,“對不起高大哥,我在東橋上呢!”


    “什麽,東橋?你上那兒幹什麽了?”高大雄是工人出身,說話直來直去。當然不知道官場上不問個人私事的那些窮講究。


    “我到一個親戚家串門,我馬上就到公園了。”段野不由地加快了腳步。


    “不著急啊,”高大雄倒是沉住了氣,“咱們這些瘸腿人,就是快走,從大橋到這兒也得半小時。別急。我們在公園北大門等你就是了。”


    想到病友們等待自己一個人,段野還是一瘸一拐地加快了速度。


    從大橋人行道上走到南頭,就開始出現了紅綠燈了。這是河堤大道與大橋引橋的交匯點,過去本來是一條清靜的路段。這幾年,城市迅速發展,南來北往的車輛多了,這兒就顯得熱鬧非凡。


    段野走到路邊,觀看人行信號燈的顏色。本來,綠燈是可以通行的。但是段野卻不敢走。因為,雖然人行道上劃了斑馬線,但是信號燈的設計者不知道怎麽腦袋進水了似的,綠色信號燈的通行時間特別短。


    如果是健康人,綠燈亮起時疾步通過尚可。像段野這種偏癱的殘疾人,一瘸一拐的走過去,即使是加快速度,走到一半紅燈也亮了。


    為此,段野就不能按照綠燈信號提示通過。他必須在紅燈時看到車輛停下來,自己再邁開腳步提前走到斑馬線上,這樣,才能在安全時間裏到達彼岸。


    前麵橫向行駛的車輛遇到了紅燈,紛紛停下了。段野心驚膽戰地邁上斑馬線,開始過馬路。一邊走,一邊盯著對麵的信號燈。


    他知道,有了幾秒鍾的提前量,自己安全過馬路是沒問題了。等到過了車輛的河流,來到對麵的馬路上,段野像是經曆了一次戰鬥,終於鬆了一口氣。


    “段廠長!”段野剛剛鬆了一口氣,就聽見一個女人喊他。


    這聲音甜甜的、脆脆的,而且是很熟悉的那種。段野一抬頭,就見一個穿了紅色夾克衫的女人站到了他麵前。


    “小黃!你怎麽沒去公園?”段野一瞅,原來是病友二老周的愛人黃玲。二老周是煤礦工人。幾年前患了腦血拴,落下個偏癱的殘疾後遺症。


    黃玲在醫院裏端屎端尿的伺候,盡到了賢妻的職責。出院之後,怕二老周走路不穩有個閃失,天天陪伴他去公園鍛煉身體。


    因此,黃玲受到了病友們的稱讚,也受到了公園裏遊園人的稱讚。二老周年輕時就是煤礦勞動模範。除了勤勞,心眼兒也善良。看到老婆無微不至地照顧自己,常常有眼淚流下來。


    “他這些日子覺得自己能走了,不用我攙扶了。我就不去了。你怎麽到這兒來了?”黃玲奇怪的問他。


    “我去河北串個門兒。”段野當然不敢說出自己去見情人的實情。看著黃玲年輕漂亮善良純潔的樣子,他覺得自己剛才去找情人*簡直就不是人幹的事兒。


    “你還去公園嗎?”黃玲問。


    “去呀!高大哥他們等待我呢!”段野覺得自己這麽個一瘸一拐殘疾人實在不配與這麽個幹淨利落的女人走在一起,就想獨自走開。


    “咱們一起走吧。”黃玲伺候自己偏癱丈夫習慣了,毫無嫌棄他的意思,快走幾步就貼近了段野的身子,然後兩個人都上了馬路一側的人行道。


    得病之前,段野作為官場的佼佼者,天天是西裝革履穿正裝的。為了維護自己的正人君子形象,他從不與漂亮的女同事逛街或者是並肩行走,以免引起不必要的誤會和麻煩。


    得病之後,他無法上班了,也沒有保持自己形象的心思了。索性穿起了便裝,扔掉了眼鏡,西褲、皮鞋,怎麽舒服怎麽穿。


    當然,他由一個瀟灑的國企廠長成了一個瘸子之後,昔日那些圍著他身邊轉的朋友們也一個個消失了。


    除了幾個鐵哥們兒,很多人看見他之後唯恐他張口求他們辦事,立刻迅速地躲避開,有些昔日對他含情脈脈的女人,現在見麵甚至於連句話也不敢說。生怕她們與這個殘疾人一搭訕就會影響自己的美麗形象。


    當然,在女人中,李花兒是個例外。因為,李花兒不隻是他過去的情人,也是他過去的同事。他即使得病偏癱之後,她也沒有嫌棄他的意思。


    她明明知道他是個瘸子,是個殘疾人,但是她依然貼著他。她說她喜歡他,不嫌棄他是個殘疾人。這開始著實讓段野感動了一陣子。


    今天,聽說她的同居一屋的男人姓馬。讓他驚訝了一下:這姓馬的男人是誰?會不會是奪去自己鍛造廠的現任廠長馬達呢?聽那男人說話的聲音,倒是與馬達有點兒像。如果真是他的話,那自己可要注意與她交往的分寸了。


    平時,段野感覺自己一個人走路是很費力的。一般情況下,獨自走上幾百米,身上就會大汗淋漓。


    但是,今天與黃玲並肩而行,一邊聊天兒一邊行走,不知道怎麽就覺得腳下輕快了很多。沒用多長時間,兩個人就來到了公園北大門口。


    “哈嘍!”他一出現,就見高大雄首先揚起了胳膊向他打招呼,接著,別人也費力地揚起來那一條偏癱的胳膊,吃力的向他喊叫著。


    “老周你走得怎麽樣?沒跌倒過吧?”黃玲看到丈夫,連忙快步上前,關切的詢問道。


    “沒、沒……事兒。”二老周的後遺症不僅僅是肢體偏癱,嘴巴說話也不俐落。甚至於聽力也受到了影響。


    但是,他的聽說功能障礙有個特點:說話不俐落,罵人很俐落;別人說話他聽不清,別人罵他聽得卻很清楚。


    “哈哈,黃玲兒,你和段廠長走在一起,很般配啊!”這時,高大雄身邊的大老周突然間發現段野與殘疾隊裏的一枝花兒並肩走來,就惡作劇的開起了玩笑。


    “老周,放屁!你他媽的五十多歲,算是白活了!”黃玲一看是大老周站在那兒呲了一嘴黃牙淫笑著,張嘴就罵了起來。


    一向是賢妻良母形象的黃玲,突然間變了臉罵人,讓病友們不由地吃了一驚。但是,看到二老周臉上那副尷尬的樣子,段野就知道黃玲為什麽要與大老周翻臉了。


    “大老周,你這就屬於‘狗嘴裏吐不出象牙’那種,不挨罵就難受!”段野沒等到黃玲的話音落下,緊接著也開罵了。


    同是腦血拴病人,段野深知二老周此刻自卑的心理狀態。二老周過去是煤礦勞模,在單位曾經是身披綬帶,胸帶紅花,登光榮榜上電視的人物,為這,梗直憨厚的他才獲取了煤礦一枝花黃玲的愛情。


    如果說,過去風光無限的他與黃玲還算是般配的話,如今,他這個半身不遂的人早就是黃玲的累贅了。


    所以,人們一旦豎起大拇指誇獎黃玲對他的關照,他就忍不住熱淚盈眶。現在,大老周守著這麽多人說黃玲與段野般配,豈不是像針紮一般刺痛了他的心麽?


    “嗬嗬,開個玩笑嘛,幹嘛就都急眼了?!”大老周沒想到自己隨隨便便一句話,就招來了一頓罵,隻好自我圓場找台階下了。


    “是啊,不說、不笑、不熱鬧嘛!”高大雄見殘疾人隊伍裏的唯一美女和正人君子段野同時開口罵人,就知道大老周這句玩笑話開的過份了。連忙出來勸了一句架,接著又說:“誰也別生氣了,走,咱們正式開始操練!”


    所謂操練,就是圍著公園的湖轉圈走路。由於腦血拴後遺症大部分都是半身不遂,肢體殘疾,所以,醫生就囑咐出院的患者,要走路。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風流餘生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男人是山919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男人是山919並收藏風流餘生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