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後的晚上,史莒用假人代替自己睡覺之後,與有誌一同的老前輩們會合在百齡老人


    朱如鬆的寓所了。


    百齡老人朱如鬆光棍一條,服侍他的丫頭已因告休換了兩次,現任丫頭是一個十四歲左


    右,稚氣十足的黃毛丫頭,天生的愛睡,人一落枕,就是在她耳邊打雷也驚不醒她。


    何況,每當有事的時候,百齡老人朱如鬆慣常在她睡穴上加上一指,那便是非到預計的


    時候醒不過來,於人毫無妨礙。


    大家都到齊了,連史莒一共是八個人。


    不算史莒,他們的姓名是:百齡老人朱如鬆,七巧手趙敏,青衣叟許地山,皓首童子徐


    東屏,指鎮三湘葉堯峰,兀南居士芮橫山,摘月飛星夏候楚。


    每人大袖飄飄,都沒有穿夜行衣,但卻準備了一方蒙麵布巾。


    史莒見了,皺皺眉頭,道:“晚輩有一點意見,不知當不當說。”


    百齡老人朱如鬆笑道:“小兄弟心細如發,定有所見,有何發現,隻管請說。”


    史莒坦率地道:“晚輩認為老前輩們準備以布巾蒙麵之舉,似有商酌之處。”


    七巧手趙敏道:“小兄弟別忘了,在找不到‘悔過書’之前,我們的身份還不能暴


    露。”


    史莒道:“晚輩的看法正好相反,戴上了蒙麵巾,更易泄露老前輩們的身份。”


    大家微微一怔,目光一齊投向史莒身上,催促史莒進一步說明。


    史莒含笑道:“大凡使用蒙麵巾的,不外乎是隱密自己的身份,不使對方知悉,而有此


    用心之人,又不外乎基於兩點原因,其一,是原本互相熟悉,不便以真麵目相見;其二,雖


    是不熟悉,但有再次見麵之慮,所以非隱匿麵目不可。”頓了一頓,換了口氣接道:“如果


    晚輩是‘紫府神宮’中人,根據這個道理,再根據老前輩們的身形體態,抽絲剝繭,雖不能


    確定猜出老前輩們的身份,但亦不遠了。”


    大家霍然而掠,相顧愕然。


    都是老於世故的奇人,疏忽之處有之,絕不至於不明利害。


    百齡老人朱如鬆點頭歎道:“小兄弟之言有理,但舍卻蒙麵巾,實在更無良法。”


    史莒道:“晚輩出穀之後,曾向敝盟叔幻影神龍徐不留請教過易容之術,願為各位老前


    輩稍效微勞。”


    七巧手趙敏笑道:“小兄弟,你說的徐不留可是江西南昌人,現年約五十多歲?”


    史莒道:“老前輩知道他?”


    七巧手趙敏道:“老夫看著他長大的,怎的不知道他,他從小就愛裝神裝鬼,幾十年不


    見,竟給他闖出一個幻影神龍的名號,那易容之術自是很高明了。”


    史莒道:“徐叔叔易容之術在當今武林之中,可說一時無倆,晚輩學習時日甚短,難及


    他十之一二,各位老前輩請莫見笑。”


    七巧手趙敏笑道:“老年人最期望的就是有一天能夠返老還童,你替我化裝成一個年輕


    漢子看看。”


    史莒說做就做,當眾表演,片刻之間,已把七巧手趙敏化裝成一個三十左右的黃麵孔漢


    子。


    百齡老人朱如鬆點頭笑道:“幻影神龍徐不留的易容手藝委實高明,老夫要非親眼見你


    替趙老弟化裝易容,縱是趙老弟自稱是易容化了裝,老夫也不會相信他就是趙老弟。”


    七巧手趙敏高興得哈哈大笑道:“我自己也真覺年輕了不少,大家就都扮作青年人


    吧!”


    百齡老人朱如鬆道:“這多年輕高手出現在‘紫府神宮’,他們縱是想破了腦袋,隻怕


    也想不到我們身上來,好,這個主意很好,大家都以年輕人麵目出現!”


    史莒大顯身手,把大家都化裝好了,笑道:“晚輩的事情是完了,如何出穀得看老前輩


    的了。”


    百齡老人朱如鬆笑道:“老夫出穀的安排,說難實易,說易又難,小兄弟一看便知。”


    說罷,向七巧手趙敏微一頷首,七巧手趙敏伸手在百齡老人朱如鬆床下摸了一摸,那張


    床突然向上升高三尺,現出一個洞口。


    史莒暗忖道:“如果這條暗道是他們自己開來出穀的,工程之艱巨,實非等閑,譬如積


    土之消化,長年的掩護……”


    想來想去,沒有一件事是簡單的,不由一時想得入了神。


    “小兄弟,你走在老夫身後。”


    史莒聞聲斂神望去,隻見百齡老人朱如鬆的身形已消失,已在洞口之內,他忙趕上一


    步,跨入洞口。


    這時,百齡老人朱如鬆正點燃了一盞插在洞壁上的油燈,燈光閃動間,但見這樣條坑道


    寬不過二尺左右,而且修葺得甚是平整,隻是蛛絲纏結,顯見這條坑道久未使用了。


    史莒忖道:“走多了夜路,總有遇鬼的一天,隻有慎於使用,才能永保秘密,有了暗


    道,而不輕於使用,這分耐性,與堅決的忍力,已足令人敬佩了。”


    路燈是固定在洞壁上,每盞距離約五十尺左右,百齡老人走在前麵,見燈點燈,照路而


    行。


    走在最後麵的一位,便專做那熄燈的工作,把坑道恢複黑暗。


    史莒隨著百齡老人朱如鬆高高低低,時左時右,走了將近半個時辰光景,坑道一寬,形


    同一間小房子。


    八個人擠在那間小房子裏,因為人靠著人,也看不清是誰在什麽地方做什麽手腳,隻見


    來路己被關死。


    接著便覺那間小房子一陣搖晃,竟然向升了起來。


    大約上升了十七八丈,房子頓然不動了。


    一股涼風忽然從腳下吹進來,空氣為之一清。


    百齡老人朱如鬆輕輕道:“出口隻有見尺大小,大家請各展縮骨神功,把體形縮小隨老


    夫出去。”


    出得小洞口,外而是一株百年禿鬆,枯老的樹身,正擋在洞口前麵,加以位居一道峭壁


    中間,離地麵高達二十丈左右,無論從哪個角度都難以發現。


    八人次第飛身下了峭壁,循著山穀轉了一個大圈之後,便見“紫府神宮”黑壓壓地躺在


    右側的腳下。


    八人之中似乎隻有百齡老人朱如鬆和七巧手趙敏二人是識途老馬,當時八人分作二組,


    由他們兩人一人領導一組,分頭向“紫府神宮”接近。


    史莒和百齡老人朱如鬆是一組,他緊隨在百齡老人朱如鬆身後,進入了“紫府神宮”的


    後花園。


    花蔭樹影深處,有一道閃耀不定的綠色燈光被史莒見到了。


    史莒拉了一下百齡老人朱如鬆衣襟,傳聲道:“那道綠光就是晚輩與素雲姐的約定暗


    號,老前輩我們先和她見了麵再說。”話聲一落,人已伏腰疾閃而去。


    百齡老人朱如鬆一揮手,與另外兩者分為左,右,中三路向前,包搜過去遙遙隱伏在


    後,暗中戒備接應。


    史莒飄身輕落在綠色燈光外射的窗外,屈指彈出一道指風,擊在窗欞上,發出一聲輕


    響。


    室內燈光忽然閃了二閃,又恢複了常態。


    史莒接著又屈指連彈在窗根上去了五下。


    一條人影,慷懶地走到了窗,打開窗門,吸了幾口清涼空氣,隨手又關好窗戶,走了開


    去。


    接著,室內綠色燈光一閃而滅。


    這些很自然的動作,都是史莒和素雲預約表示安全的訊號。


    史莒閃身到了窗下,單手推開半邊窗戶,一式“鯉魚躍龍門”翻入房內,隨之窗戶輕輕


    合上了,顯得任何事情都未發生過。


    房內史莒借著窗外微光,隻見素雲柳眉緊鎖,玉麵不開,不由心頭焦急,道:“素雲


    姐,莫非……”


    素雲輕歎接口道:“兄弟,姐姐無能,要使你失望了。”


    史莒道:“一點線索也查不出來?”


    素雲道:“‘悔過書’在‘紫府神宮’為最高機密文件,過去都是由神君親自處理,無


    人得知存放之處,現在是不是授權和氣老管理,不得而知,愚姐三天來明查暗探,竟一無所


    獲,深感愧歉。”


    史莒道:“姐姐知不知道宮中哪些所在有存放‘悔過書’的可能?”


    素雲秀眉一皺道:“‘紫府神宮’極為廣大,數得上關防嚴密之處,足有十三處之多,


    你哪能從頭到尾一處處去查。”


    史莒沉吟半天,道:“姊姊說的是,小弟如今化繁為簡,選定三處可能性最大的所在,


    請姊姊指教方向位置和進出道路。”


    素雲道:“你心中所疑的是哪h處所在?”


    史莒道:“第一是‘紫府神君’的私人書房,第二是文案室,第三是神君的內院寢


    宮。”


    素雲沉默有頃道:“三處地方,你一晚查得了?”


    史莒道:“我們來了不少人,誌在必得,可以分頭行事。”


    素雲道:“我一處一處帶你去好了。”


    史莒蹙眉道:“使不得……”


    一語未了,素雲已是揚眉截口道:“有什麽使不得,我不過盡我個人的責任罷了。”


    史莒苦笑道:“未製勝,先慮敗,要是姊姊身份泄露了,個人生死事小,誤了大事可是


    整個中原武林的絕滅問題。”


    手足之誼,用不著拐彎抹角說話,直率道來,更見真情。


    素雲低低一聲歎道:“兄弟,你總是有理,姊姊……唉!”


    一陣細語,兩人交談了片刻,接著史莒告別出來,與百齡老人未如鬆會合一起,史莒把


    素雲交白卷的事告訴了百齡老人。


    朱如鬆道:“七巧手趙老弟十數次暗探,除了‘紫府神君’的私人書房與他的內院寢


    宮,未能進入外,文案室及其他令人起疑之處都已查過了。”


    皓首子都徐東屏道:“現在隻剩兩處地方,那更好了,我們現成的兩組,正好各查一


    處。”


    百齡老人朱如i公道:“小兄弟,你的意見如何?”


    史莒道:“晚輩原來也準備提議分組行事,以爭取時間,可是剛才聽了老前輩的話,你


    們這多年來就從未進入過內院寢宮和‘紫府神君’的書房,其中必有道理,晚輩覺得有先明


    白一下的必要。”


    百齡老人朱如鬆笑道:“小兄弟,你真行,腦瓜也夠敏捷的,其中當然有道理,你且先


    猜猜看。”


    史莒沉思有頃道:“‘紫府神君’的書房,大約是不得其門而入,至於他的內院寢宮莫


    非是不屑而入?”


    百齡老人朱如鬆頷首道:“小兄弟完全猜對了,‘紫府神君’書房四周,經年由‘紫


    衣’級高手守護,根本無法接近,至於他的內院寢宮則沒有搜查的價值,因為‘紫府神宮’


    內外分製極嚴,私不間公,凡是神宮大事向例不入內院。”


    史莒道:“現在隻有一個目標了,”頓了一頓,又道:“這個目標請老前輩交給晚輩進


    行,老前輩們在附近替晚輩打個接應就夠了。”


    百齡老人朱如鬆道:“人多了反而不易秘密行動,你一個人先潛入也好,老夫相信你有


    這份能力,不過你仍要特別小心。”


    史莒充滿信心道:“老前輩請候佳音好了!”身形一矮,消失於樹蔭之內。


    百齡老人朱如鬆吩咐許地山道:“許老弟快去轉知趙老弟他們,叫他們停止一切活動,


    齊集‘紫府神君’書房外圍四周,隱身待機接應史小兄弟。”


    青衣叟許地山領命自去不提。


    卻說史莒接著素雲的指示,左拐右彎,來到一口行池附近,遙見荷地對麵有一座精舍,


    若隱若現地靜立在池邊一列垂柳之後。


    那就是“紫府神君”的書房,書房內燈光外透,顯然有人在內。


    橫越荷池,是接近書房的捷徑,但池上一片平坦,盡收警衛人員眼底,不易隱密身形,


    史莒眉頭一皺,隻有沿著池畔,屏息凝神借助環池垂柳掩護,一步一步掩過去。


    史莒功力深厚,運起神功,功力稍差之人,縱是遠隔百步,也逃不過他的耳目,就“紫


    府神宮”“紫衣”級高手也難在他二十步附近不被他發覺。


    是以,他避實就虛慢慢掩人,眼看離“紫府神看”的書房不足十丈遠近了。


    驀地,從那精舍之內走出一人,站在台階上,呼道:“值勤弟子何在?”


    話聲一落,一條人影從簷角之下翻了下來,落在那人身前道:“弟子鄭雄在!”


    那人道:“張主事有命,請孫總管前來議事。”


    鄭雄應了一聲:“是!”


    轉身迎著史莒存身之處行來,史莒深深吸了一口真氣,把身於沿著樹幹向上升入枝葉濃


    密深處,原待讓過鄭雄之後,繼續向“9府神君”書房接近。


    可是,當鄭雄從他腳下走過之後,他忽然心念一動,暗忖道“我隻須如此如此,豈不大


    妙。”


    於是,飄身暗躡在鄭雄身後。


    鄭雄一路行到“煉穀”入口之處,住足揚聲道:“護穀領班何在?”


    暗影中有人應了聲,道:“陳致成在,鄭雄兄有何吩咐?”


    有人答話了,但未現身而出。


    鄭雄簡要地道:“張主事有請孫總管即往‘神君’書室議事。”


    話聲一落,不等暗中之人答話,已是回身疾掠而回。


    史莒耐心隱伏一旁,等了約有半盞熱茶時光,隻見孫勝匆匆飛奔而來。


    史莒暗隨在後,離開穀口十數丈左右時,猛然吸氣長身,人便貼到了孫勝背後,他深知


    孫勝功力不弱,人一欺近,同時右手一指;向孫勝腰眼點去。


    待孫勝聽到指風,驚覺閃身避讓時,已是腰眼二麻,被史莒點個正著,他竟哼都沒有哼


    得一聲,便落到史莒手中。


    史莒一手提起孫勝拖到路旁暗處,對著孫勝怒目笑道:“對不起,本大俠怕驚動旁人,


    隻有不給你公平一鬥的機會了,不過,本大俠也不傷害於你,隻想向你借套衣服用一用。”


    孫勝口不能言,四肢不能動,空自心裏明白,急得怒火高冒三千丈,卻毫無反抗之力,


    任由史莒脫去一身衣服。


    史莒當著他的麵,穿了他的衣服,一聲“再見!”晃身不見了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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