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一停,盧象升不放心地問,“伯祥,招撫闖賊之議,你可同別人談過”


    “不曾同別人談過。”


    “此事重大,我勸你千萬莫同第二人談,免得惹出是非。朝廷對張獻忠的招撫也隻圖羈縻一時,以後看情形再說。張獻忠並無歸順誠意,熊文燦遲早會敗在這件事上。如今誰要是再建議招撫闖賊,那就太不識時務了。”


    他們又談了一些別的問題,兩個牽掛國事的中年大叔不時地發出長籲短歎。約摸到了三更時分,楊廷麟就要起身告辭了,他是大明朝的高階層公務員,雖然隻是兵部職方主事,但人家終究是供職於國防部的副局級官員,上班喝茶看邸抄之前一樣是要打卡簽到的。


    想到明天早晨京官們還要進宮早朝。盧象升也不留他,隻叫仆人端出與八二年拉菲同級別的老酒,勸故人一起同飲了幾杯。盧象升酒量頗豪,自從他父親亡故後,盧象升為父守孝,所以滴酒不再入唇。


    為怕楊廷麟回京的路途上會有危險,盧象升從自己的標營中派了五十名騎兵,命他們把楊廷麟一直送進德勝門。兩個人在轅門外話別之時,他握著老友的手真摯地說道:“伯祥,請你轉告京中故人,我盧象升決不會辜負主恩,也決不會辜負諸位故人和京師百萬士民的殷切矚望”


    不知是由於他的感情波動過大,還是由於盧象升的心頭壓著難言的憤懣和悲痛,這位勤王大軍的統帥在說出這句話的時候,聲音竟然微微地有點哽咽;幸而刺骨的早春朔風在呼嘯著,才讓這種莫名的情緒沒被楊廷麟覺察出來。


    “媽的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


    “二虎”


    “老王叔,你說他盧象升是不是白瞎了將爺的一片好心”劉體純煎餅果子一樣的大黃臉上,流露出來的全是塗滿朱砂後的紅潤。


    老碼頭王長順偷偷打量了一眼不動聲色的少爺,暗地裏也是搖了不少次的頭,要是於是緝毒署公幹,一定會擊發起人家人贓並獲的自豪。


    憑著初中二年級的曆史課本,李赤心三人按圖索驥輕而易舉地找到了盧象升的落腳點,也就是將被他用作行轅的王家大院。李赤心買通了王家的留守廚子,先是在大堂的屏風上題詩兩首,然後取出兒子準備帶給李璿璣的貼紙蓋在字跡上。


    不過等到劉體純發出一聲驚呼時,李赤心才發現,蠟筆小新的貼紙似乎過於前衛了,於是連忙換貼紙,安裝完從豹哥地下室中查抄的針孔攝像頭,等這到一切布置完畢,測試攝像機效果的時候,李赤心大手一怕,險一險將劉體純的煎餅臉拍成薄脆,“沒有wifi,就是擺弄房子出身的李董事長都徒呼奈何”


    無奈之下隻好退而求其次,這一次竊聽器的安裝就沒有那麽講究了,老王叔不愧是老而彌堅,不僅是可以用來當做密室的房間,就是院後的茅廁都布滿了無線通訊範圍三公裏的竊聽器,以至於三個人不約而同地在飯後半個時辰裏,一致放棄使用竊聽器


    由於將爺派出虎子回去傳信,劉體純自然成為了裝卸搬運一條路的快遞小哥,老王叔要守在將爺的身邊伺候,將爺自然是要守在距昌平行轅二點五公裏處,鴛鴦樓花魁陳三娘的第二丫鬟翠香的繡房中總攬全局,這樣一來,聯係留守廚子撕貼紙、來回傳遞消息、打探軍情這類的差事就落在了闖軍虎賁營副將劉體純的肩上。


    也幸好劉二虎黃燦燦的一張大臉,任誰瞧都會認為這個主兒是肝炎二期,黃疸泛濫才渲染的黃臉,否則急等用人的宣大人馬早就將煎餅臉的劉二虎拉了壯丁。


    第二天上午,值了一夜班的劉二虎,在計較三遍時叫醒了睡得一臉忠厚的老王叔;沒料到的是,劉體純回到小鳳仙的錦榻上,剛剛朦朧了不到一個香吻的時間,盧象升開會的消息就通過對講機傳了過來。


    劉體純跨座在藝名“大白燕”的陳三娘子繡房樓下會客室的秋千玩具上,嘴裏苦大仇深地咬著李來亨最喜歡的法風燒餅,與李將爺和老碼頭一樣伸長脖子細聽盧象升在行轅中召集的訓話大會。


    劉二虎正聽到盧象升叮嚀大家要盡忠報國,不要因為兵少勢孤而氣餒時,外麵的報事藍旗官進來報告,“楊嗣昌到昌平來了”。


    盧象升大開中門,將首輔楊嗣昌迎進大廳落座,命親信家人奉茶伺候已畢,便開門見山地問楊嗣昌道:“學生與高總監分兵的事,閣老大人可知曉了麽”


    楊嗣昌儒雅地笑著對勤王總督盧象升說道:“學生已經知道了。老先生還得分一回兵。”


    “什麽”盧象升掩飾不住自己的吃驚,剛才問話時的僥幸早就飛到爪哇國去了,同時他還感到有一股涼意驀然從脊背透入心肺。


    盧象升不甘地輕聲追問了一句:“為什麽又要分兵”


    “新任總督陳新甲已經到京。皇上的意思是叫他統率山西援兵,方垣大概今天下午就會來昌平拜謁閣下。學生一來是代朝廷來向老先生慰勞,二來也是替皇上將這個決定奉告閣下。”


    大堂中一陣令人喘不過氣來的壓抑,盧象升一時間沒有馬上回答楊嗣昌的話,他簡直不知道說什麽話好了。


    不僅是盧象升,起初老王叔與劉二虎兩個,都認為是楊嗣昌和高起潛搗的鬼,他們竭力使盧象升沒辦法同清兵作戰,免得妨礙他們秘密地同東虜進行議和。


    此時盧象升的心中發出明白過來,他的心房疼得像是要炸開了一樣。但是,這件事既然得到了皇上的首肯,這樣一來,即使楊嗣昌帶來的命令再曹丹,他忠君愛朝廷的盧象升也不好發任何牢騷。


    悲憤、失望、壓抑和沮喪的情緒織成一張又厚又重的大網,頃刻間網住盧象升的心。他在心裏再一次重複道:“算了,倒不如趕快戰死沙場來得爽快,免得自己受群小擺布,多生閑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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