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丹陽飛法國,不知道能否遇上姚淼,雪兒在姥姥家。我從鄉下回到家時出了一身臭汗,好好洗了個澡,便去嶽父家接女兒。一個月沒見到孩子了,想得很。


    到了嶽父家,老人正在教雪兒寫字,嶽父嶽母見到我都很高興,雪兒見了我更是一下子撲了上來。


    “寶貝兒,想爸爸了吧?”我抱起雪兒問。


    “想死了!”雪兒說。


    我重重地在女兒臉上親了一下。


    “爸爸胡子紮人,”雪兒說。


    “慶堂,”嶽父問,“這次下鄉很辛苦吧?”


    “爸,雖然辛苦,卻學了很多東西,”我說。


    “是應該多下去走走,”嶽父說。


    “慶堂,晚飯在這兒吃吧,”嶽母說。


    我心裏特別想和女兒單獨在一起,便說:“不了,媽,我想接雪兒回家。”


    “也好,一個月沒見女兒,一定很想!”嶽父說。


    “雪兒,你知道你在爸爸心中有多重嗎?”我問。


    “那也沒有姥爺重,”雪兒說。


    “為什麽?”我問。


    “你在媽媽麵前不是說姥爺是老泰山嗎?”雪兒天真地說,“姥爺是泰山當然最重了。”


    童顏無忌,大家聽後哈哈大笑。


    回家後,我和雪兒玩了一陣子拚圖。


    “爸爸,我餓了,”雪兒玩累了說。


    “寶貝,想吃啥?”我問。


    “爸爸,我想吃肉餡飯。”


    “好,爸爸給你做。”


    我一邊做飯一邊收拾屋子。點著煤氣燒上飯,摘好了菜,我出去倒垃圾。回來時發現壞了,門被風吹得鎖上了。我沒帶鑰匙,雪兒被鎖在了屋裏,爐子上還燒著飯。


    “雪兒,快把門打開!”我趕緊敲門喊。


    “爸爸,你怎麽把雪兒一個人鎖在屋裏了?”孩子從屋裏喊道。


    “不是爸爸把你鎖在裏麵了,”我焦急地說,“是爸爸出去倒垃圾,風把門吹上了。你過來把門打開。”


    “爸爸,我夠不著鎖。”


    我在門外看不到雪兒,急忙跑到廚房的窗前,好在我們家住一樓,我透過窗戶可以看到雪兒。


    “拿個小板凳站在上麵就夠著了。”我雖然心急如焚,但仍然心平氣和地說。


    雪兒拿了個小板凳,可是才三歲的雪兒手勁不夠,根本打不開鎖。


    雪兒急得哭了。


    “爸爸,我害怕!”


    這時,我從外麵的氣窗上已經聞到了糊味兒,我有些慌了手腳,好多鄰居給我出主意。雪兒由於緊張在小凳上沒站穩,不小心摔了下來,我從窗戶看見孩子的腿摔破了。


    雖然是一樓,但前後窗戶都是鐵欄杆,根本跳不進去。我安慰雪兒,讓她勇敢,雪兒站起來,停止了哭泣。


    “寶貝兒,去拿爸爸的褲子,鑰匙在褲兜裏,”我說。


    雪兒進臥室拿來我的褲子,我讓孩子從褲兜裏拿出鑰匙扔在地上,因為廚房窗戶下就是灶台,孩子太小,無法把鑰匙遞給我,而臥室的窗戶全關著,孩子也打不開。


    這時,一個鄰居遞給我一個竹竿,我把竹竿從氣窗口伸進去,夠不著。我又讓雪兒把鑰匙往前扔,終於夠著了,但是竹竿的頭太粗,無法勾住鑰匙。


    屋子裏彌漫著焦糊的味道,我提醒自己必須冷靜,隻有冷靜才能拿到鑰匙,我終於用竹竿鉤住了鑰匙鏈,慢慢地、慢慢地把竹竿順出來,鑰匙到手了,我出一身冷汗,鄰居們很高興。


    我從窗台上跳下來,趕緊跑到門前打開門,衝進廚房關掉煤氣,然後一把將雪兒抱在懷裏。


    “寶貝兒,沒事了!沒事了!”我後怕地說。


    我拿出紅藥水給雪兒上藥,雪兒的膝蓋上擦破了一塊皮,因為天熱不能包紮,以防化膿。上藥時雖然疼,但雪兒沒哭,我心疼得緊緊地把孩子抱在懷中。


    晚上,丹陽飛航班回來後,一進家門就發現雪兒的腿受傷了,然後就開始對我興師問罪。


    “林慶堂,你還是外科醫生呢,連孩子都看不好,我真懷疑你是怎麽把人家的腦袋開了又縫上的。”


    我離開家一個月了,非常想她,可她一點小別勝新婚的意思都沒有。


    “謝丹陽,你這個人說話怎麽不過腦子,孩子的事我有責任,我也心疼孩子,好在沒大事,你就不能安慰我幾句,原諒我嗎?”我反駁道。


    “你把孩子弄成這樣,還有理了?”謝丹陽不依不饒地說。“整個一個書呆子,我當初怎麽就嫁給你這個破醫生了?”


    “醫生怎麽了,”我氣憤地說,“你爸沒有醫生能活到今天!”


    “林慶堂,我爸對你那麽好,你還詛咒他,你混蛋!”謝丹陽更加惱火地說。


    我沒想到謝丹陽婚後會這麽潑,簡直判若兩人,我真不知道人為什麽要結婚?一個多月了,我幻想過無數次與老婆見麵的情景,真見麵了,竟是這樣失望!我不願意吵架,對孩子影響也不好,隻好一個人拿起外套衝出門去。


    隨著我的關門聲,謝丹陽喊道:“你走吧,有能耐就別回這個家!”


    正是盛夏時節,醫院大院裏乘涼的人很多。我點上一支煙,深吸一口,心中無數感慨。走著走著竟然到了阿裏的巴格達酒吧,一到酒吧我就想起了姚淼,也不知道她回沒回國。


    我在附近的公用電話廳裏給她打了手機,通了,我心中一陣興奮。


    “喂,哪位?”姚淼問。


    “我,慶堂。”


    “呀,是慶堂,我昨天才回國,正想給你打電話,我從法國給你帶來了禮物。”姚淼興奮地說。


    “是嗎?能出來坐坐嗎?”


    “你在哪裏呢?”


    “在巴格達酒吧。”


    “怎麽了?和丹陽吵架了?”姚淼關切地問。


    “沒什麽,就是想和你聊聊。”


    “好吧,我也很想你,你等著,我一會兒就到。”


    我推門走進酒吧,一個歌手正抱著吉他唱著美國大片《畢業生》的主題曲。阿裏見我進來非常高興,連忙上來打招呼。


    “哎,哥們兒,什麽時候回來的?”


    “前天,”我說。


    “走了一個多月,有收獲嗎?”阿裏問。


    “收獲就是太累了。”


    “今晚我陪你一醉方休,”阿裏豪爽地說。


    我們找了一個位置,阿裏上了一打百威啤酒,服務生打開兩瓶。


    “慶堂,我發現你情緒不對,怎麽沒帶弟妹來?”阿裏問。


    “你一個老外,什麽都懂,來,吹一個!”我說。


    我們碰杯後,一口氣吹了一個。


    “慶堂,我聽雨秋說,院裏要在你們科裏選個博士去日本做訪問學者,學習期一年,元文已經開始活動了。”阿裏善意地說,“機會難得,你也應該活動活動。”


    我一聽這個消息心裏一驚,但臉上並未露出破綻。


    “這事不是誰努力就能上去的,院裏有院裏的安排,”我無所謂地說。


    “慶堂,你不去太可惜了。我們兄弟三人都是穆主任的學生,但是你是最優秀的,”阿裏真誠地說,“我相信,你去日本學習後,將來一定能成為大家。”


    說實在的,這個消息對我很重要,但我知道院裏一定會征求穆主任的意見。穆主任最討厭背後瞎鼓搗的人,所以我決定對這件事沉默,以靜製動。這麽一想心就靜了。


    “阿裏,”我拿起酒杯說,“一個月沒見,還真想念,來,我敬你一杯。”


    我們正喝著起勁兒,姚淼像天使一樣飄了進來,她一進屋就引來不少豔羨的目光,我頓時感到渾身上下無比溫暖。


    “你好!阿裏。”


    阿裏見到姚淼也很高興。


    “姚小姐,你去巴黎演出這麽快就回來了?”阿裏問。


    “我都走一個多月了,”姚淼坐下說。


    “一個多月哪兒夠,巴黎可是浪漫之都、藝術殿堂,”阿裏說。


    “我還是喜歡我們本民族的舞蹈。阿裏,雨秋在嗎?”


    “她今晚在醫院值班,”阿裏說。


    “噢,那這瓶香水由你送給她吧。這可是我在法國的古董店買的,是經典的香味,非常忠於原始配方,味厚、層次豐富,具有樸實的自然主義特色。”


    “這很貴吧?”阿裏問。


    “是我送給雨秋的,”姚淼說。


    “謝謝姚小姐,那你們聊、你們聊。我照顧一下生意。”


    阿裏收起香水很知趣地走了。我靜靜地看著姚淼,心中有無限的衝動。她的笑像陽光一樣燦爛,她的皮膚新鮮地像水果一樣,她的體香是她身體的一部分,縈縈嫋嫋,芳香襲人,揮之不去。


    “談談巴黎吧。”我打破沉默。


    “巴黎,就是這樣一個地方,解開了愛情的衣扣,卻從來不幫她係上。在巴黎,你可以去法國餐館來頓浪漫的晚餐,在富有異國情調的街頭散步,在塞納河的漿聲燈影裏遊船,在埃菲爾鐵塔最頂端欣賞戀人們接吻,巴黎到處上演著愛情秀。”


    姚淼描述的巴黎仿佛先有戀愛後有生活。


    “給我帶什麽好東西了?”我問。


    “美得你,走之前你不是什麽都不要嗎?”姚淼嬌柔地說。


    “守著丹陽我敢跟你要什麽!”


    “你連人的腦袋都敢開,還怕老婆?”


    “別說得那麽難聽,什麽叫怕老婆,那叫涵養。”


    “慶堂,我看你今天情緒不好,是不是和丹陽吵架了?”


    姚淼這麽一問,我心裏很複雜,我不知道怎麽對姚淼傾訴好,索性岔開話題。


    “什麽也不給我帶,我認了,不給丹陽帶怕是交代不過去吧?”


    “傻樣,還真生氣了,瞧,這是送給你的。”


    姚淼從包裏拿出一本書,我接過一看,是法國著名神經外科專家mauricechoux寫的《實用神經外科基礎與臨床》,而且是最新出版的英文原版的。


    我翻看著書,心裏一陣激動。法國的神經外科創立於十九世紀末,至今已有一百多年的曆史。丹陽常年飛國際航線,去過那麽多國家,從來沒想過給我買一本國外的神經外科書籍,而眼前這個女人就像鑽到了我的心裏,連送禮物都能送到人的心坎上。


    “姚淼,還是你了解我想什麽,謝謝!”我一下子抓住姚淼的手深情地說。


    “慶堂,我給丹陽帶了一套時裝,”姚淼抽出手說,“她和我的身材差不多,大小一定合適,不過改天我親自給她,否則,她一定吃我的醋。”


    “姚淼,這酒吧裏人太多,太悶,出去走走吧,”我說。


    “好啊,我開車拉你去兜風。”


    “太好了,咱們走吧。”


    我們和阿裏告了別,走出酒吧。外麵的出租車排成了長龍,我上了姚淼的白色本田,坐在副駕駛的位置上。姚淼打開天窗,夜風襲襲,好不愜意!


    姚淼一口氣把車開到海邊,夜晚的海邊人很少,隻有海浪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我看姚淼靜靜地坐在車裏,望著車窗外懸在海上的月亮,有一種無名的衝動往上湧。我的心狂跳不止,盼望著發生什麽,卻又害怕發生,在汽車這黑暗的小空間裏,孤獨感使我們倆變得更親近。我知道姚淼把車開到海邊是有備而來,可我還沒有準備好。


    “慶堂,我一直愛著你,即使你有丹陽,也阻止不了我對你的感情。丹陽不應該責怪我,因為這一切都是她引起的,慶堂,我愛你!我愛你!我實在受不了了。”


    她捧起我的臉輕輕地吻在我的唇上,那目光攝魂奪魄,似水幽深,然後輕挽我的手示意我下車坐到後排座去。


    我們都情不自禁地打開後車門,上了車,然後瘋狂地親吻起來。我的閘門一打開,便像萬馬奔騰,我已經一個多月沒*了,這一個多月我經受住了蔣葉真的*,但是,姚淼是我日思夜夢的情人,今晚的約會我在夢中夢過無數次了。


    姚淼也無法控製自己,她更是像火一樣燃燒起來,然而盡管姚淼很熱烈,動作卻是生硬的,這種生疏讓我新奇,讓我感到純淨。在我進入時,她居然痛楚地“啊”了一聲,但很快她便進入輕柔的呻吟。我們融合了,一切來得這麽突然,一切來得更是這麽自然。


    姚淼用手帕擦拭時,我發現雪白的手帕上有一塊殷紅。


    “淼,這是你的第一次?”我驚奇地問。


    她“嗯”了一聲,眼淚便落了下來。我輕輕地把她摟在懷裏,相對無語,心頭猶如月色流過。


    我慶幸與姚淼的感情升華了,但又內疚於這種升華。我不知道如何麵對丹陽和孩子,但又擺脫不了內心對姚淼柔情的眷戀,好在丹陽不天天在家,這讓我有了更多接觸姚淼的機會。


    愛情的窗戶紙一旦捅破,便會一發不可收拾。姚淼在我心中就像是盛開的牡丹花,光彩奪目,她不是渴望結婚的俗女人,她隻渴望愛,她認為隻要擁有愛就足夠了。姚淼能這樣理解愛,對我來說簡直就是一種幸運。


    上午,我做了一個腦膜瘤小手術,午飯後回家想睡一覺。我剛躺在床上翻了幾頁書,家裏的電話就響了起來。


    “喂,是慶堂嗎?”


    “爸,你在哪兒呢?”我一接到爸爸的電話眼淚險些湧出來。


    自從小月死後,我發誓不再回家鄉,一晃兒雪兒都五歲了,還從未見過爺爺奶奶。


    “慶堂,你過得好嗎?”父親用發顫的聲音說。


    “好、好,爸。你和媽身體好嗎?”我激動地說。


    “還好、還好,有你弟弟在身邊你就放心吧,你是幹大事的人,你從小就和別的孩子不一樣。慶堂啊,我現在在小月家給你打電話呢。”


    我一聽在小月家心裏咯噔一下,心想事情過去這麽多年了,難道小月家還在找岔兒嗎?


    “爸,在她家幹嘛?”我趕緊問。


    “慶堂啊,是小月她大哥請我過來的,這不小月她爺爺今年八十八歲了,身體一直很好,還能騎自行車呢,可是兩個月前騎自行車摔了個跟頭,老人以為上歲數腿腳不利索了呢,也沒當回事,可是後來騎自行車又摔了幾個跟頭,家裏人就覺得不對勁,上縣醫院一查,懷疑老人腦出血,現在老人已經不能走路了。”


    “爸,小月她爺爺頭腦還清楚嗎?”


    “好像還清楚。”


    “爸,你讓小月家裏人聽電話。”


    “噢,小月她大哥在我身邊,讓他聽吧。”


    “喂,慶堂,我是大哥,我爺爺的病你看咋辦好呢?”


    “大哥,老人的下肢還有知覺嗎?”


    “沒有了,縣醫院的醫生咋捏也不知疼。”


    “頭腦還清楚嗎?”


    “那還清楚,說啥都能聽明白。”


    “大哥,一定是腦出血,你現在就動身買火車票,馬上奔省城,我在醫院等你們,否則老人出不了一個月就沒命了。”


    “這,這能行嗎?”


    “大哥,不行也得行,隻能冒一次險了。”


    “好,慶堂,我和我爸媽商量一下,一會兒給你回電話。”


    “好吧,我等你電話。”


    我放下電話焦急地等待著,心想,果真救活小月的爺爺,對小月也是個補償。小月她爺爺從小就最疼小月,小月的死對老人的打擊最大。


    我正胡思亂想著,電話又響了,我趕緊拿起電話。


    “喂,慶堂,我是大哥,家裏人商量過了,就按你說的辦,我們現在就奔火車站,另外這麽多年你都沒回來過,你爸媽很想你,這次二老跟我們一起過去看看你。”


    “太好了,那你們就抓緊來吧。”


    放下電話,小月那天出殯的情景曆曆在目。冤家宜解不宜結,我應該利用這次機會好好緩和一下兩家的關係。


    這些年我一直沒回家鄉,爸媽多虧弟弟照顧了。弟弟在小月死的那年考上了師範學院,畢業後回縣高中教書,已經結婚了。婚禮我也沒參加,不過我給寄去了一千塊錢。我這輩子注定是個情種,背負的感情債太多,永遠也還不完。


    晚上八點多鍾,小月的五個哥哥背著老爺子和我爸媽一起來到醫院,我看見蒼老的爸媽心裏就發酸。


    陳小柔和趙雨秋推過來一個平車,小月的五個哥哥抬著老爺子放在平車上,我讓陳小柔安排老爺子做ct。小月的五個哥哥見了我格外的客氣,再也沒有以前見我就拳打腳踢的霸氣。我聽爸媽說,小月她大哥已經升任北灘頭鄉的鄉長了。


    ct的結果出來後,我嚇了一跳,老爺子腦袋裏有三百毫升的血,掐肚皮已經不知道疼。


    “慶堂,怎麽辦?”大哥問。


    “馬上手術,”我說。


    “林大夫,”趙雨秋說,“你還沒吃晚飯呢,這一上手術台沒準兒就得到下半夜了。”


    “泡袋方便麵吧,”我說。


    陳小柔親自給老爺子剃頭、刮*、插輸尿管,一切準備就緒。


    “大哥,”我說,“老人歲數太大了,手術風險很大,不過我會盡力的,你在手術通知書上簽個字吧。”


    “慶堂,手術怎麽做?”大哥問。


    “在腦袋左側打個洞,把血抽出來,手術本身很簡單,隻是老人歲數太大了。”


    “你是專家,聽你的。”


    大哥在手術通知書上簽了字。這時,丹陽趕了過來,她剛下飛機,見我沒回家,知道我加班,便過來看我。


    丹陽從未見過我爸媽,醜媳婦第一次見公婆。


    “丹陽,我馬上要做手術,一會兒你帶爸媽回家,”我囑咐說,“另外安排大哥他們在醫院招待所住下吧。”


    “慶堂,讓弟媳帶大叔大嬸回去休息,”小月的大哥說,“他們年紀大了,我們哥五個無所謂,等手術完了再琢磨住的地方,不然誰也睡不踏實。”


    “那好吧,”我說。


    丹陽和大哥他們寒喧後就領著爸媽走了。我吃完方便麵就去了手術室。


    小月她爺的身體真好,我們采用局部麻醉,手術進行了三個多小時,很順利,手術其間沒有出現任何異常。


    陳小柔和趙雨秋將平車推出電梯時,小月的五個哥哥趕緊圍了過來。手術很成功沒有必要去重症監護室,我將老人安排在單間病房。老人很快就蘇醒過來,說話清晰,頭腦清醒,下肢一掐已經有痛感。


    我讓雨秋找了兩個最好的陪護,這些陪護大多是下崗職工,有搭夥的,也有兩口子一起幹的,不過雨秋找的兩個陪護雖然也是兩口子,但卻是二婚,女的姓夏,前夫前幾年也是腦溢血去世的。當時手術是曲中謙做的,出院後不到一個月又複發腦出血,送到醫院沒多長時間就死了。


    “老爺子你真有福,有這麽好的大夫給你做手術,”夏姐說。


    “現在的社會真好,科技發達,連腦袋都能開,真了不起!”老爺子高興地說。


    “有陪護在,你們留一個人就行了,其他人到院招待所開房間休息吧。”我對小月的大哥說。


    “慶堂,老爺子得住多少天院?”大哥問。


    “不著急,老爺子歲數大了,應多住些日子,完全恢複後再出院,估計得二十多天。”我說。


    安排完老爺子,我離開病房,小月的大哥送出來。


    “慶堂,”他握著我的手說,“當年大哥把事兒做過了,害得你這麽多年沒回過家,大哥賠不是了。”


    大哥這麽一說,我心頭一熱,眼淚險些湧了出來。


    “大哥,事都過去了,當年是我不好,我對不住小月,”我慚愧地說。


    “慶堂,抽空還是回家看看吧,這些年咱家鄉變化挺大,回去後,大哥陪你好好轉轉。”大哥說。


    “謝謝大哥,去照顧老爺子吧,我也得看看我爸媽了。”


    “對對對,你快回去休息吧。”


    我把家裏電話寫給大哥,囑咐他有事打電話,便離開了醫院。已經是下半夜了,天有些陰,我點上一支煙深吸一口,多年對小月的愧疚好像我口中吐出的煙,消失在夜幕中。


    爸媽在我家住了二十多天,期間與我嶽父嶽母吃了頓飯。丹陽與兩位老人處得還好,爸媽很喜歡雪兒。兩位老人對我這個家、對丹陽這個兒媳婦都很滿意。


    我陪爸媽逛了東州城大小景點,爸媽是一輩子沒見過大事麵的人,這次進省城總算開了眼,丹陽給兩位老人買了不少新衣服,我也平撫了這些年對兩位老人沒能盡孝的愧疚。


    小月她爺終於出院了,老人是被小月的五個哥哥背來的。出院時,老人自己走出了醫院,哥五個對我這二十多天的關照很感激,大有相逢一笑冺恩仇的意思,丹陽飛歐洲,沒來得及送爸媽,我隻好一個人將大家送上火車。


    這段時間我在夢中幾次夢見小月,小月的音容笑貌經常出現在眼前,我不知道是小月原諒了我,還是我原諒了小月。我感到夢中的風不是在吹拂,而是在*,夢中的路不是在延伸,而是在回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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