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定等人灰頭土臉離開,剛才院中還是簇擁人潮,瞬間變得冷清下來,隻剩下太子姬丹,高漸離,荊軻,樊於期,立姓五人,此時荊軻癱坐在地,已將自身元氣消耗殆盡,虛弱不堪,雖有心繼續幫立姓療功,掙紮著坐起來,明顯不支,幸得樊於期及時勸阻,這才勉強收手,旁邊高漸離雖然神誌恢複些許,現在看來仍有些失魂,隻是靜靜撫摸著立姓細手,嘴裏不知道嘀咕嘟囔著什麽。


    姬丹看此景象,輕輕走至荊軻身邊,緩緩蹲下,拍拍荊軻肩膀,柔聲道:“他怎麽樣了”?


    荊軻看看姬丹,沮喪地搖搖頭。


    姬丹歎道:“算了,你也盡力了,生死有命,人死不能複生,由他去吧”!荊軻怔怔不語。


    姬丹又瞧了一會兒,轉而對樊於期道:“如今王爺已去,想必不會折返回來,爾等已經安全了”。


    樊於期拜道:“我等能夠逢凶化吉,全仗公子及時出現,此等恩情,小人無以為報,公子今後若有吩咐,定當粉身碎骨,在所不辭”。


    姬丹道:“樊郎快別這麽說了,此事不必掛懷”,又道:“方才來時匆忙,宮中有些事還沒來得及處理,我得先回去了”。


    樊於期道:“既然公子有事在身,自當先走一步,在下送送公子”。


    姬丹罷手道:“不必了,現在他們幾個神誌不清,你留下好好照料漸離他們,我明日再來看你們”。


    樊於期道:“依公子吩咐”。


    便是樊於期將姬丹送至門外,目送姬丹離開,回頭走至庭院,依稀嗅得空氣中硝煙彌漫,抬頭望望殘陽如血,烏雲如炭,遠處屋舍樓房顯得那麽殘敗不堪。


    ……


    立姓隻覺得胸口一塊大石重壓,壓得幾乎喘不過氣來,立姓不知道這塊巨石如何壓在自己胸口,仿佛周身籠罩在無盡黑暗地深淵之中,沒有方向指引,沒有路途前行,立姓不喜歡這種感覺,這使立姓有一絲絲恐懼,於是立姓張開雙手,奮力向前推進,想要抓住一些什麽,卻什麽也抓不到,立姓有些慌亂,猛地全力一搏,好像扯住了什麽東西,接著身子一震,輕咳兩聲,嘴中一抿,少許粘液溢出,隻覺淡淡鹹腥味道,立姓終於睜開眼睛,眼前卻是一片朦朧昏暗,怔了片刻,耳聞遠處烏啼狗吠聲,隨即一切又回歸寧靜。


    立姓捋罷思緒,回想昨時種種,終拾起疊疊碎片,那時場景曆曆在目。原來立姓往日隨師父姬宗學藝之時,曾習得閉氣之術,懂得龜息之眠,此術觸發之後,可以暫封經脈,屏蔽真氣,那時立姓揮掌自盡於眾人麵前,掌力固然雄厚,是故體內真氣本能抵禦外來傷害,防禦自保機製技能被動觸發,瞬時將立姓氣血自封,造成死亡假象,輕易瞞過鄒將軍等人,誤使眾人以為立姓已死,竟能瞞天過海。如若立姓那一掌擊在普通人身上,定叫那人肝膽俱裂,心神衰竭,頃刻灰飛煙滅,可立姓畢竟非等閑之輩,又有寶甲護身,當時雖口吐鮮血,隻是障眼假象,立姓體內循環代謝正常運作,不為外人所知而已。


    立姓假死,雖然有荊軻逆運真氣療功,卻是徒勞之功,非但毫無作用,反而有害無益。這荊軻和立姓二人所習功法雖然同出一脈,路數卻大相徑庭,本來立姓吃了自己一掌,憑自身抗力本能抵擋自愈,少時便能醒轉,哪料荊軻救人心切,自作主張將自身內力源源不絕輸送給立姓,這樣一來,看似幫忙,實則加重立姓體內負擔,立姓須將這些內力全部吸收抵消,方可回歸真我,所以立姓一直苦苦煎熬掙紮,體內真氣互相碰撞磨合,承受著巨大痛苦,直到這時方才驚醒。


    荊軻自然不曉得這些變數,雖然在身體心靈上給立姓造成了極大苦楚,明麵上也算幫了立姓,立姓一直昏死,順利拖延了時間,誆走了姬王爺,也好讓太子姬丹有台階下,也算是無心之得了。


    話說壽王姬定離去,太子姬丹隨即也離開,留下眾人中立姓魂歸九天,命殞銀河;荊軻耗盡元氣,虛弱不堪;高漸離心智錯亂,神魂顛倒,隻剩樊於期一個明白人,眾人又原地躺臥了一會兒,天色暗淡下來,樊於期終不能再等下去,收起愁容滿麵,先是挨個把高漸離和荊軻扶回房間,弄上床舒坦下來,蓋了棉被,少時照料各自安睡了,又出來走至立姓麵前,瞧了兩眼地上立姓,仍紋絲不動,尋思兩位哥哥師兄已經累得不支,自己也不能擅自作主處理他,還是等明天再說吧,想想這幾天遇到的糟心事兒,實在煩惱,不再多想,將立姓背至一處僻房,擱置在木床上,歎氣搖了搖頭,也回屋休息去了。


    立姓如夢初醒,想清楚了事情經過,緩緩坐起身子,又起身走至窗邊,看窗外淡淡月光,月下幽幽小徑,知曉自己仍在高府之中。此時夜色已至亥時,立姓思忖自己既已醒來,幾位哥哥怕還不知曉,本應去報個平安,免得他們掛念,轉念想哥哥們操勞一天,隻怕這時已經熟睡了,再去叨擾未免無禮,心道還是算了,天明再去拜見不遲。此時已至寒冬時節,窗縫中浸入絲絲寒風,立姓穿著終有些單薄,窗邊凝立一會兒,也有些受不了了,回身屋中翻出一條破棉被,披在身上,畢竟太過勞累,很快又睡著了。


    ……


    第二天一早,雞鳴初曉,天微微亮,立姓睡夢中聽得外麵談話聲,一人聲中略帶責備,道:“怎麽把立姓兄弟安置在這了”,正是高漸離聲音。


    另一人應道:“他已經死了,哪還講究這麽多”!卻是樊於期。


    高漸離道:“那也該找個舒坦點的地兒”,歎口氣道:“走吧,進去吧”,推門而入。


    隻聽門“吱”地一聲,立姓已然坐了起來,便瞧見高漸離和樊於期前後進來,隻見高漸離抬頭一看,先是麵上一驚,接著現出疑惑之色,而後由憂轉喜,頓時愣在那裏了。此時樊於期也發現了狀況,驚地嘴巴半開,杵在原地,屋裏瞬時鴉雀無聲,安靜地令人窒息。


    眾人失神片刻,還是高漸離率先打破僵局,顫聲道:“兄弟,你,你還活著”!接著一個箭步飛至立姓身旁,上下打量,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立姓已然起身,看高漸離興奮深情,應道:“我還活著”!


    高漸離不由伸手去摸立姓臉龐,感覺是那麽真實,那麽細膩,臉上溫度依舊,不由得信以為真,高漸離眉眼之間盡是喜悅,自喃道:“這怎麽可能,這怎麽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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