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惡劣局麵早晚要來的,羅公子。”長白一爪往擎天手身旁一站,表示要站在擎天手這一邊。


    “還沒到時候,沈兄。”江星語氣平和,毫不激動:“咱們希望未絕,提前自相殘殺,那才真正絕望了,留些精力準備應付危險吧!”


    “有什麽希望?咱們已經是入檻的虎,進網的魚,就等客人挑食了。”


    “不,外麵那些計算黛園的人,不曾放棄救援內應的努力,必定在外麵加強活動,以吸引黛園的爪牙無暇內顧,所以第二次進襲,必定更為猛烈,咱們會找到機會脫困的,何不定下心忍耐待機?”


    “我同意羅公子的判斷。”金牡丹大聲說道:“外麵的人必定進襲的,咱們希望未絕。”


    “你怎麽知道他們必定進襲?”一直保持沉默的白羽追魂箭突然沉聲問道。


    “你老兄真是少見識。”江星緩緩地說:


    “外麵那些人如果目的不曾達到,會輕易放棄嗎?養蠱也好,皇家之爭也罷,


    看來,提前自相殘殺的局麵將無可避免,我得作自保的打算了。”


    “羅兄,你的意思……”金牡丹警覺地問。


    “這間臥室,就將是我的自衛地盤。”江星指著他昨晚歇息的臥室鄭重地宣告:“任何人闖入,後果自行負責。在下認為,凡是闖入的人,都是想殺在下的凶手,在下有權用任何手段給予回報,希望諸位連臥房的門口也不要接近,免生誤會。”


    首先,他拉掉門外的門閂,一掌將閂框擊毀,外麵的人就無法將他關閉在內了。


    接著是撕破棉被套,絞成布繩,用刀在門框柱挖了一個洞,拴上布繩就可以將門拉緊關閉了,臥房成了他的天地。


    布繩不可能保證安全,外麵的人管力夠便可拉斷布繩,但畢竟仍可作為阻止外人突然衝入的屏障,讓他能有充裕的時間應變。金牡丹一直就站在房外看著他布置,欲言又止。


    “我……我也應該這樣做嗎?”金牡丹終於怯怯地問,似乎女殺手的豪霸氣概不存在了。“隨便,反正命是你的。”江星信口說。


    “能管用嗎?”


    “咦,你是天下聞名的女殺手,應該知道分秒生死分野的意思。你計算時必須精準,刹那的耽誤,結果將完全不同;門就可以爭取刹那的機會。晤,似乎你應該比我精於此道,因為你是行家,是貴殺手業中的拔尖人物。”


    “現在說這些已無意義,拔尖人物早晚會跌至穀底的。”金牡丹感慨地歎息一


    聲:“也許,黛園就是我除名的地方。賓客共有三十餘人,加上同行的朋友或隨從,人數絕不少於五十。奇怪,其他的人呢?死了?”


    “囚人的地方,不僅是我們這一處。”江星伸手向左方一指:“厚牆的另一邊,可能是和這裏同一格局的囚廳,打破牆,你就可以看到其他的人了。”


    “可惜沒有工具……”


    “有工具又能怎樣?就算你能破壁而出,能逃過外麵的高手搏殺嗎?對不起,我要關門了。”


    不管金牡丹有何反應,江星麻利地拉上門係妥布繩。


    他開始拆床,砍下床腳削尖製造殺人工具,江星有預感,這次莫名其妙的囚禁各位江湖人士,目的絕對不會簡單,有大恐怖。


    此時不再有人外出走動,每個人都疑神疑鬼小心提防。


    可是,廁所隻有公用的一間,如廁必須外出,每當有人如廁,擔心吊膽的舉動,必定平空製造出緊張的氣氛,讓所有的人不約而同嚴加戒備。


    用過豬食般的午飯後不久,屋外有了動靜。“裏麵的人聽清了。”外麵的人嗓門像打雷:“奸細自首的期限是末牌正,屆時你們如果不設法將奸細揪出來,咱們便要逐一刑訊了,還有一個時辰,最好不要自誤。”


    逐一刑訊,表示對方已失去耐性,要用暴烈手段了,也就表示危機光臨。


    時光飛逝,感覺中,一個時辰似乎片


    刻便消逝了。


    沉重的大門拉開了,二十名手捧匣弩的黑衣大漢首先進入。


    “所有的人,待在臥室內不許出來。”為首大漢聲如乍雷,提出嚴重警告:“擅自走動的人,不聽指揮者,殺無赦。”


    接著是八名勁裝男女,擁簇著大總管、霍夫子、與另一位留了花白山羊葫的


    高瘦青飽人。


    所有的人,皆被限製在臥室的門內,二十具匣弩引機待發,衝動者假使貿


    然衝出,結果隻有一個,死得不能再死。


    “奸細已經查出兩人,一男一女。”大總管用震耳的嗓門宣告:“他們招出可能還有一至兩名同黨,每個奸細得了一千兩黃金。”


    “本來,這次聚會,敝主人奉命禮聘藝業高深的貴賓,沒想到竟然發生這種變故,居然有人意圖破壞這次聚會,製造血案以損毀黛園的聲譽。”霍夫子接著說:“四個奸細之中,應該有最受重視的人,與陰謀主使人親自接觸過。我要這個人,我答應不虧待他,而且有重賞,希望他挺身而出。現在,他願意站出來嗎?”


    十個人,共占用七間臥室,全部冷然站在臥室門口,你看我我看你,似乎都希望有人挺身站出來。


    良久,沒有人站出來。


    “敝主人隻有一個要求,不問其他。”大總管的嗓音提高了一倍。


    “隻要招出那個出賞金的人,不追究其他的事。”霍夫子強調了唯一的要求後,冷冷說道:“爾後的事,敞主人有足夠的人手處理,你可以遠走高飛,保證你可以平安出園。”


    “誰知道有關的風聲,不妨說出來供敝主人參考,保證可以受到禮遇與優待。”那位高瘦青袍人臉上的陰笑相當懾人:“再給諸位一個時辰權衡利害,這一個時辰中,願意提供消息的人,可向門外的警衛招呼一聲,就會有人將人請出,不然,諸位隻能死在此地了。”


    這人舉手一揮,開始退走。


    沉重的大門閉上了,似乎命運已決定了。


    一個時辰,時限一過,會發生何種變故?


    “咱們仍可一拚!”長白一爪突然焦躁地大叫。“拚,拚個屁!”白羽追魂箭苦笑:“他們任何時候,皆可以不費吹灰之力,把咱們十個人送入陰曹地府,哪有拚的機會?”


    “我願意提供消息,我不要死在這裏。”擎天手似乎冷得發抖,情緒極度不安:“我知道四海盟的人,曾經對黛園進行調查摸底,也許奸細是四海盟派來的,應該算是有價值的線索。”


    “當你的線索說出之後,也就是掩埋你的時候了。”唯我公子冷冷地說:“此時此地,你居然相信保證,你算是完蛋了,尤其是九幽冥判歐陽非的保證,他曾連自己的老婆孩子也毫無憐憫地送入九幽。”


    “你……你是說,剛才那位……”


    “聞名天下的冷酷無情殺手,九幽冥判歐陽非,沒錯,正是那位青袍人。”唯我公子說:“傳說中他被三散仙的苦行僧仙渡曇大師給超度了,可三年前,我曾經見過他,他居然混得人模人樣。”


    江星神情驀然一變,看來秋瑤瑤的推理及擔心皆成事實。


    “他……”


    “他是風王府的護軍長吏。”唯我公子冷笑:“一個人人皆曰可殺的黑道凶狠殺手,搖身一變成了親王府的狗頭把


    頭,神氣得很,他會殺掉任何他認為該殺的人。五年前,他的妻兒逃家出走。被他親自用判官筆殺死的。你說,這種人的保證你能相信嗎?”


    “他會怎樣對付我們?”長白一爪驚然地問。


    “屆時自知。”唯我公子沮喪地說:“反正,咱們誰也休想活命,這是改變不


    了的。”


    “羅公子,咱們該怎麽辦?”金牡丹向鄰房的江星問道,神情惶恐不安。


    “反正注定了必死,當然隻有拚命啦!”江星豪氣飛揚地說:“咱們都不是聖賢,而是一群江湖亡命,對生死看得開。幸生不生。必死不死,拚死該是唯一的辦法,你又何必問我?你有拚命的勇氣和決心嗎?”


    “這……”金牡丹欲言又止。


    “吳姑娘,你是著名的殺手,你到底曾經殺死了多少人?今天陪上一條命,老天爺並不虧欠你什麽,如果談因果報應,你也應該了無遺憾,是嗎?”“我同意羅公子的看法。”長白一爪不再害怕,勇氣勃發:“玩命的人不在乎生死,怕死就不要玩命,非死不可時,死又何妨?我和你並肩站。”


    室內氣氛頓時一緊,有點異樣的味道升起。


    “問題是,怎麽拚?”白羽追魂箭接口:“羅兄有何計劃?咱們像是在籠之鳥,落階之虎。”


    “對,以目前來說,咱們渴得肚子裏冒煙,舌燥唇枯,隻要送些水進來,水中放些藥物,咱們就成了死魚爛肉,怎麽拚?”唯我公子咬牙切齒:“我不該來的,我不甘心。”


    “他們並不希望過早殺死我們,肯定還有需要我們的地方,所以他們必須用心機手段先把奸細揪出來。撂下的威脅狠話,主要是促使咱們早些自相殘殺,隻要咱們能沉得住氣,每個人都不上他們的當,沉著應變度過難關,以後必定有拚的機會。”


    “羅公子,如果沒有機會……”


    “會有的,陰謀會有水落石出的一天。一定。”江星信心十足地說。


    “我和你並肩作戰。”白羽追魂箭拍拍胸膛:“誰如果妄想揪出奸細來保自己的命,我第一個與他誓不兩立。願意與羅公子共進退同舟共濟的人,站到羅公子這一邊來,咱們算是生死與共的朋友。”


    第一個往江星身邊靠的是金牡丹,接著是擎天手、長白一爪。


    北燕勞秀低下頭,怯怯地舉步。


    唯我公於一咬牙,一拉狂風劍客接著邁步。


    生死關頭的危境中,有一個勇敢堅強的人站出來領導,士氣將大振,後果極可能出乎意料之外。論年歲、名頭、輩份,江星還不配領袖群雄,但是這期間他的表現,卻是最佳的一個。


    “把臥室門卸下來,每人做一具盾牌。”江星立即下令準備:“我在千軍萬馬中


    廝殺過,知道如何防箭的技巧。第二步是如何結陣,四張盾可擋八方箭。”


    十個人分為兩組,四張盾屏障四周,中間一個人配合盾的張會間隙發射暗器,如何將對方迫入死角搏殺,如何衝殺突圍……所有的人都是殺人的專家,一學就會。


    一個時辰,足夠他們準備。


    所有的人都信任他,連仇敵北燕勞秀也衷誠合作。


    十張木盾,長六尺寬三尺,分兩列在門口兩側列陣,等候外麵的人進入。


    時光飛逝,氣氛漸緊。


    江星是主事人,他的位置在左麵的中間位置。


    長白一爪對他的態度近乎敬畏,並不是因為他不是無常公子而輕視他,因此選的位置就在他右首。無常公子固然了不起,但能輕易擺平神茶鬱壘的人更了不起,當然應該敬畏。


    “羅兄,那天我記得你提到天下三條龍。”長白一爪舊事重提:“是不是真與黛園盛會有關?”


    “你的朋友橫天一劍,參與了黛園初夏那次盛會,目下不是榮任伊王府


    的武學總監嗎?”江星記憶十分驚人:“這表示黛園的主人,與風王府有密切的關係。”


    “我覺得有點說不通,風王府不可能派人在京都附近活動,遠得很呢!”


    “天下三條龍之一的潛龍,就是風王府蓄養的密諜,在這裏秘密招納人才,又可刺探京都的動靜,怎麽說不通?海洲海王府的神龍密諜,潛伏在京都的沒有三百也有兩百呢!目下加上外圍羽翼四海盟,實力平空增加數倍,兩龍相處一窟,那能不鬥?”


    “你是說,派奸細搗亂黛園盛會的主謀,是風王府的神龍密諜?”


    長白一爪打一冷顫,顯然對卷入皇室糾紛也懷有強烈的恐懼。


    “我還無法斷定,也許還有更大的陰謀。”江星慎重地說:“按常情論,風王府的密諜在京都招兵買馬,沒有人敢甘冒大不諱出頭幹預,隻有禁衛和律察司才有權過問。但禁衛與律察司根本沒有秘密以重金請人來臥底的必要,他們可以堂而皇之率領大批人馬,包圍黛園直接抓人。


    各地藩王絕不許可派人在京都公開或秘密活動,那是圖謀不軌大逆不道的罪行,明皇聖上可是英明神武的不世霸主,真以為帝國金龍衛是吃素的?”


    “老天爺!如果真的牽涉天下三條龍,萬一我能留待命在,我得找地方躲起來。”長白一爪毛骨悚然:“這可是抄家滅族的狗屁事。老天爺真會開玩笑,我怎麽碰上這種倒楣事?”“你有家有族可抄嗎?”江星笑問。


    “這……沒有,你呢?”


    “也沒有。”


    “這”


    “你雙肩擔一口,一人飽一家飽,所以在江湖為非作歹,居然怕抄家滅族?”


    “別開玩笑了。”長白一爪苦笑:“我承認我招意不起三條龍,沾上了真沒有好日子過。”


    “事實如此。”江星也苦笑:“當初舊朝的秘諜散布天下,就曾經不擇手段,威迫利誘,裹脅不少江湖高手名宿,因此幾年以來,高手名宿死傷之慘空


    前絕後,令人心膽俱寒。


    天下一統後,他們仍在暗中活動。江湖浪人如果成為三條龍的目標,的確不會有好日子過的。”“周兄,你的打算……”


    “假使這次黛園盛會,真牽涉到天下三條龍,咱們處境凶險。”


    “我問你的打算。”


    “團結自保,沈兄。”江星豪氣飛揚地說:“咱們有光明正大的理由,與他們


    反抗周旋,豈能任由宰割?咱們該給予他們致命的反擊,反擊是保命的唯一不二法門,雖則可能丟命,但值得的,沈兄。”


    “奴才的滋味不好受,罷了,丟命就丟命!”長白一爪勇氣驟升,恐懼一掃而空:“請記住,羅兄,算我一份,水裏火裏,我長白一爪願追隨驥尾,至死方休。”


    “度過這次劫難再說吧!沈兄。”江星的臉上,突然出現落寞的神情:“咱們


    一群江湖亡命,除了玩命之外,天知道還能有些什麽作為?”


    “哦!是感慨嗎?”長白一爪似乎也受到感染。


    “就算是感慨吧!畢竟亡命也有生活的目標,哈哈,天生我材必有用,咱們用不著自甘菲薄。”


    “你們在說些什麽呀?”對麵列陣以木盾護體的金牡丹,見狀好奇地探頭問道。


    兩個女的編在一組,相鄰掩護便於進退契合。


    由於江星是主事人,他這一組也擔任領先接鬥的重任,因此把兩女編在第二組。


    金牡丹曾經抗議,堅決表示要與他編在一組,但他斷然拒絕。金牡丹為了這件事,一直就耿耿於心。


    “說當前的情勢。”江星不想解釋。


    “外麵有了動靜,諸位,要來的終於來了。”


    從大門兩側的洞孔似的小窗向外瞧,隻能看到屋前方院子似的大廣場,以及羅布的房舍或栽有花木的庭院,看不到兩側的景物。


    廣場已出現三隊弩手,和四組佩刀劍的黑衣男女,片刻,郭園主率領十餘名首要人物出現。


    其中包括大總管、霍夫子、九幽冥判


    歐陽非。


    緊隨在郭園主身後像保鏢的八名男女,年歲差異甚大,穿著打扮與那些黑衣人不同,各穿各的,皮襖也顯得華貴,一看便知都是來自三山五嶽的高手名宿,身分特殊,絕不是保鏢護院。


    看陣勢,並非以江星這一座囚屋為中心目標。


    原來右鄰的另一座大宅,性質也與這一座相同,其他的賓客,被困在右鄰的囚宅內。


    人數近百,氣勢攝人,似乎可以感覺出濃濃的殺氣,可嗅出死亡的氣息。


    “還有兩個奸細,必須挺起胸膛站出來。”一名中年人舌綻如雷。


    沉重的門向外拉開,是時候了。拉門的四名大漢,並沒察看屋內的景況,拉開後便匆匆退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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