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都皇宮,上朝退朝,波漣不驚。


    太和殿後的禦書房內,清瞿的秋寒大人坐在紫檀茶幾後麵,看著茶幾上錯綜複雜的黑白棋局麵有憂色。


    對麵,粗狂雄壯,一襲金袍的帝國至尊明皇卻咧著嘴,“嘿嘿”大笑:“咋了?堂堂鬼見愁秋寒秋大人想悔棋不成?你可是帝國的定海神針…”


    “屁話!這都是你亂整出來的!看你下的這局棋就知道,你的腦汁和你的飯量更本不成比例,操!”


    瀟灑飄逸的秋寒大人臉色鐵青,一手抹亂了棋局,罵罵咧咧。


    這要是有人看見或是聽到,絕對是天嵐大陸的爆炸新聞。智多近妖,慧深如淵的鬼見愁秋寒秋大人,弈棋竟然會輸給以武立道,粗狂生硬的明皇,不可思議。


    “哈哈,輸了就是輸了,結果最重要。願賭服輸,後麵的事你得給我處理了,我隻負責對付那老禿驢就行…”


    “叫小玲配合我,我就”


    明皇粗礪剛硬的臉龐一滯,雙眼精光暴射,悶聲道:“得看她自己的意思,不然……唉,咱倆都虧欠她的啊!”


    秋寒拎著一枚黑子在手上旋轉了半天,緩緩地點了點頭:“那好,我就開始了,小玲會理解的,天嵐永遠是咱們的天嵐,任何時候都是。”


    黛園後院,此時當然不可能有人出去,每個混世的老江湖都心中雪亮,承認奸細身分,同樣難逃處死的噩運,誰願意擔上奸細的惡名而死?


    “你們既然沒有勇氣承認,又不肯自行將奸細清出,休怪本園的人不講道義。諸位都是名震天下的江湖豪傑,武林精英,因此園主尊敬諸位的名頭聲譽,給你們光榮決鬥的機會。”


    大踏步出來另一名中年錦衣佩刀大漢,舉起手中的大紅燙金名簿,那是貴賓投帖時所用的登錄名冊,詳載著貴賓的有關資料。


    “現在,在下宣告請貴賓出場。”這位中年人嗓音特別洪亮:“每次請兩位出場,本園派人接鬥,貴賓如果獲勝,可以大大方方出園。”


    屋內的狂風劍客是個極為自負的人,對自己的劍術造詣有強烈的信心,眼神一變,躍然欲動。


    “似乎他們頗有武林人的豪氣。”狂風劍客向身側的唯我公子說:“我想,咱們兩人都有獲勝的機會。”


    “你算了吧!妄想。”金牡丹與花花雙太歲同組,立即冷冷地說:“奸細沒清出之前,他們肯大方地放人?目下咱們成了砧板上的肉,任殺任剮全操在他們手中,他們肯放我們活著出去胡說八道?你連這點常識都不懂,哼!”


    狂風劍客正要冒火,洪亮的震耳嗓門打消了他的火。


    “燕淮第一力士,翻江倒海應天雄;雲夢州名劍客子母陰陽劍白大風,兩位請準備”。


    右鄰的囚屋中,突然傳出震天長嘯,十五六名唇裂嘴枯的男女,狂風似的


    揮舞著兵刃衝出來,聲勢驚人,以狂濤似的聲勢向側衝,要殺出一條生路來。


    有兩個自以為精明機警的人,不前衝而轉身,一鶴衝霄躍登瓦麵,想從屋頂脫身。


    大總管一聲冷哼,舉手一揮。首先是十具弩發射,每匣有五支箭,俗稱梅花神弩,一發五支。


    匣弩暴響中,第二批另十具匣弩超越、發射。二十具梅花神導先後發射,箭浪漫天。


    十五六個人,卻有一百支勁弩。


    躍登屋頂的兩個人,突然發現屋脊後站起十名弩手,便知大勢去矣,想重新躍落已來不及了。


    十具梅花神弩中的四具彈簧暴響,


    箭如飛蝗瞬即及體。


    好慘,驚心動魄的慘號此起彼落。


    眨眼間便結束了,沒有一個活的人。


    “裏麵還有十二個人。”負責呼名的中年人再次向右鄰囚屋大叫:“你們真該一同衝出來的,可知剩下的十二位貴賓,其實都是膽小鬼,滾出來!”


    弩手們熟練地裝箭,但沒有人敢乘機衝出來,其實也無機可乘,還有數十具匣弩勢嚴陣以待。


    這一麵,長白一爪的隨從沉不住氣了。


    “羅老兄,為何不乘機衝出去?”人熊沈忠急急地說:“乘弩手來不及重裝弩箭……”


    “屋頂上有人,咱們無法遮擋從上麵時下來的弩箭。”江星拒絕下令衝出:


    “必須臨機應變,我可不希望像那些魯莽英雄一樣衝出送死。”


    “那你打算……”


    “先死守,置之死地而後生。天色不早,我希望能拖至天黑。”


    “如何拖?這……”


    “你們不可妄動,等他們進來。”江星放下門板做的盾,緊了緊腰帶上的刀:“我出去見機行事,希望能拖延一段時間,時間對我們有利,我必須爭取。”“哎呀!你出去?你……”長白一爪一驚:“太危險,羅兄…”


    “危險也得出去,我要製造有利的機會,方能見機行事。”


    一聲狂笑,他身形似電,幻現在門外四丈左右。


    斷絕了一天半的飲水,所有的人皆渴得五內如焚,七竅生煙,而他卻是唯一心理上早有準備的人。


    江星利用玄奧神奇的不敗戰神功抑止了體內水份的大量消耗,消除心火,因此他是唯一口中沒有汙穢粘液,口舌不枯裂的人。狂笑聲獲致震懾作用,吸引了外麵上百名男女,居然沒有人發射弩箭,園主一群首要人


    物也忘了發令。


    百餘雙怪眼,皆用不勝驚訝的眼神向他集中注視。


    “郭園主,你這種謀殺天下豪傑的狗屁勾當,會激起天下英雄公憤的。”江星用震耳的大嗓門說:“你下帖邀請天下群雄前來聚會,帖上明明白白寫著,將有意想不到的好處,這就是好處嗎?太過份了,閣下。”


    “變生不測,不能怪我無信無義。”郭園主沉聲說:“郭某光明正大結交天下英雄豪傑,宇內同欽,沒想到居然有人不惜重金陰謀破壞此次盛會,製造血案損毀本園禮賢下土的佳譽形象,用心惡毒無比,就算需要殺掉所有的人,郭某也要追出陰謀主使


    的人來,你願意招嗎?”


    “可惜我不是奸細,哦!你們不是已經揪出兩個奸細嗎?應該取得口供了,


    殺絕咱們這些人是不必要的,放了咱們反而可以提升貴園的聲望,是嗎?”“揪出的兩個奸細,隻知道給賞金的人,無法進一步追查主謀,所以必須把另外兩個奸細揪出來,你自在公子冒充無常公子,涉嫌最重。”


    “我自在公子隻是一個無聊的江湖遨遊者,不配做奸細,我的名頭,也值不了一千兩黃金,像我這種人,殺掉我並不能增加黛園的威望……”


    “那得由我來決定得失,你的一廂情願想法,救不了你的命,自在公子,我知道你的刀法很不錯。”郭園主舉手一揮,接著說:“這段時日中,你在京都的作為,已經闖出可觀的局麵,氣候已成,所以我準備了對付你的人,我要看你的刀法到底有何驚世的奧秘。”


    大踏步出來了兩個人,都是年約四十上下的彪形大漢,手中的短而沉重闊鋒厚背刀刀光芒四射。


    其中一人左手握刀,流露在外的緊悍霸氣特別懾人。


    左手刀,慣用右手的人,對左手刀懷有強烈的戒心,因為習慣上,很少有人專門去研究對付左刀的技擊術。


    兩人在文外列陣,森森殺氣令人心顫膽寒。


    江星知道不能再浪費唇舌了,對方已不容許他拖延時刻。


    抬頭看看無色,晚霞滿天,紅日已銜接西山頭。


    “再拖片刻!再拖片刻……”他心中狂叫著。


    天一黑,弩箭的威力雖然更為可怕,但也易於躲避,威力相反地大打折扣。


    一聲刀吟,江星開始拔刀出鞘。


    近來,不斷在黛園外麵騷擾的人,每一個都是身手矯捷絕倫的武林高手,隻是人數過少,無法應付把守外圍眾多爪牙的堵截,一而再試探,難越雷池一步。


    幸好防守的人夜間不敢遠出追逐,防守得極為嚴密,假使大批爪牙大舉出擊,騷擾的人死傷必定不輕。


    天一亮,騷擾的人不得不遠退至安全範圍。


    黃昏將臨,這些人又重新從園東麵接近,遠在三裏外的一座山脊鬆林內,


    居高臨下窺間園內的動靜。


    最外側的一座土崗上,七個人藉鬆樹掩身,凝神留意樓舍連雲的黛園動靜,隱約可以看到走動的人影,以及刀劍反射的閃光,太遠了,看不真切,樓房也擋住了視線,事實上隻能看到園外的景況。


    七個人中,有三個是僅露出雙目,穿虎皮衣褲戴虎頭麵具的虎形人。


    “今晚,一定要殺進去救出我們的人。”中間為首的虎形人沉聲說:“必要時,不惜一切代價。”左首,穿了玄狐外襖的中年人搖頭苦笑。


    “主人,咱們的目的已經達到了。”這


    人鄭重地說:“那些重賞之下肯賣命的勇夫,不能算是我們的人。他們得了一千兩黃金,就必須冒有代價的風險,他們的生死,得由他們自己負責,咱們如果不惜一切代價去救他們,所付出的代價太大,而且將有泄底的後果,主人請三思而行。”


    “你不明白。”虎形人神情顯得急躁不安。“主人……”


    “不要說了,我意已決。”虎形人凶猛地揮手:“人員的分組改為前後呼應,從一處貫人,必要時……”


    “主人的意思……”


    “救不到人,放火。”虎形人凶狠地說。


    “放火?”中年人吃了一驚:“這……事情鬧大了,豈不……”


    “不錯,放火,徹底摧毀黛園,大不了讓律察司接手,大家跟著倒楣。”


    “這”


    “你聽清了?”虎形人厲聲問。


    “是,屬下聽清了。”中年人欠身恭敬地回答:“救不到人,放火,徹底摧毀黛園。”


    “人手夠嗎?”


    “稍嫌不足,但屬下可以將秘院下處的精銳緊急召來投入,隻是……隻是……”


    “隻是什麽?”


    “必定京都震動,風雨滿城。”


    “我顧不了這許多,去,趕快著手準備,把秘院的雷霆小組人員召來。”


    “屬下遵命。”“我的人如果有三長兩短。”虎形人向遠處的黛園厲叫:“我要天降血雨,地為之不毛;我說到做到,蒼天可以為我作見證。”


    中年人打一冷顫,轉身匆匆走了。


    江星拔刀在手,眼神突然不再淩厲,身軀反常地輕弛,握刀的手看不出用


    勁的景象,與那些有刀劍在手,殺氣逼人的高手名宿完全不同。


    對麵,亮刀的兩個人,流露在外的殺氣十分強烈,臉上驃悍冷厲,霸氣十足的神情極為懾人,膽氣不夠的對手,將在淩厲強烈的殺氣下心膽俱潰。


    今天,此時此地,他必須忘了刀一出一了百了的信念和自訂的禁忌。


    要想拖延時刻,拖延至夜幕降臨,就不能刀一出一了百了。


    竟量拖延,不能讓對方看出他抱的企圖,更不能讓對方估計出他刀上的功夫與真才實學。


    一聲怒嘯,兩把刀突然發起狂野的攻擊,人刀俱至,一左一右夾攻,驀然風雷驟發,刀山壓到。


    輕靈的單刀,如果與沉重的厚背刀接觸,結果刀不折也飛,兩大漢已用內功禦刀,刀上的勁道將十分驚人,很可能將他連人帶刀一揮四段。


    單刀突然幻化為流光,從左刀的空隙逸走慕地化不可能為可能,在電射星飛似的速度中,不可思議地反旋,流光突然轉變為雷電霹靂。


    刀光電閃中,響起一聲怪異的嘯風銳鳴,電光掠過左刀的右後測,逐出三丈。


    人現刀止,江星出現在三丈外,馬步一亂,但勉強穩下馬步。


    四周傳出驚噫聲,以及歡呼聲。江星的頭上露出發結,風帽分為兩塊,飛躍出外側三丈外,是被刀氣削飛的。


    歡呼聲是為兩大漢發的,表示他幾乎死過一次了。


    驚噫聲也是為兩大漢而發的,那位使左刀的大漢,皮襖從左背側裂,斷毛飄落,成了破襖。


    一刀換一刀,沒贏也沒輸。


    使左刀的大漢哼了一聲,咬牙切齒掉破皮襖扔掉,向同伴一打手式,不再快速攻擊,一左一右惡狠狠地慢慢逼進,要製造最佳的進手好機。


    江星不住移位,機警地避免陷入夾攻的絕境,三個人像走馬燈,你移我動在場中繞圈子。


    “他的刀法沒什麽嘛!”遠處觀戰的郭園主向霍夫子說道。


    “刀法的確不錯,頗為潑野神奧。”霍夫子有不同的意見道:“問題出在他禦刀的內力不足,內功火候不夠,所以刀法雖神奧,卻有心有餘而力不足的大缺憾。”


    “他不是一刀辟開了護國寺的鐵鼎嗎?”


    “那是經過時間聚勁的蠢力所造成的結果。”霍夫子以行家的口吻說:“交手相搏,哪會有工夫從容聚力運勁?刀法再玄再神奧,也奈何不了內功精純的對手。剛才他那一刀神乎其神,仍然勞而無功就是最好的證明。假使對手已練成七成火候的鐵布衫,即使他砍中腹肋要害,也傷不了對方的一根汗毛。”


    談論間,場中已陸續展開多次纏鬥,雙方快速移位,步步緊迫進攻,刀光飛騰,風吼雷鳴,激烈萬分。


    行家已可明顯地看出,江星采用的是避實擊虛的技巧,不敢硬接硬拚,全憑快速的身法周旋,攻的機會不多,險象環生,步步見險。


    “他支撐不了多久的。”大總管興高采烈地大叫。


    “把他砍倒一了百了!”有人大聲替兩大漢加油助威。


    兩大漢早就希望一刀將他砍倒,已經浪費了五成精力仍難如願,眼看一刀必中,卻又在千鈞一發間勞而無功,激怒得七竅生煙,經同伴在旁大呼助威,一發狠,兩人用上了全力,


    每一刀皆全力以赴,精力消耗得更快,沉不住氣,希望更是渺茫。


    江星也就顯得有點慌亂,險象橫生。


    此時,紅日已落下西山頭,


    晚霞漸濃,煙氣滿山。暮色四起,天快要黑了。


    “傳聞畢竟是靠不住的。”郭園主盯著慌亂狼狽的周淩雲,扭頭向霍夫子說:


    “本來我想網羅他倚與重任的,沒想到卻是這麽一個虛有其表的貨色。上去兩個人,用絕學斃了他,趕快收拾殘局。”


    用絕學,表示要使用奇技異能了。


    黛園主人招納天下具有奇技異能的奇人異士,江湖人士多少有些風聞。


    過去已經舉行四次盛會,所網羅的奇人異士數量必定可觀,派一兩個出來結果強敵,可知郭園主的口吻表示不在乎江星,骨子裏依然把江星看成強敵。


    兩個驍勇絕倫的刀手也對付不了的人,當然該算是強敵。


    兩名刀手的刀勢雖則仍然狂猛,但近期內如想江星斃在刀下,誠非易事,大總管也看出情勢不妙了。


    “潛龍雙衛,上!”


    大總管沉聲下令,舉手向前一揮,


    急躁的神色溢於言表。


    郭園主身後的八名保鏢中,出來兩個年過半百,臉色陰沉,長了一張令人害怕的債主麵孔,佩了青銅劍的青袍人,陰森森地應承一聲。


    人影像是破空飛射,兩起落便投人鬥場。


    “退!”雙衛之一沉叱,聲震腦門。


    同一瞬間,隨著喝聲,兩麵疾進,四隻鳥爪似的怪手吐出袖口。同一瞬間,兩刀手閃電似的收刀急退。


    懾人的嘯風聲乍起,四隻怪手同時連環攻出,遠在兩丈外遙攻,根本不可能傷人,倒像是虛張聲勢,擺出空架子掩護兩刀手後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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