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餘一阻礙不及,隻能狠狠地瞪了呂清揚一眼,趙纓絡抬頭看看呂清揚說:“大叔,年輕時想必也是一個風流倜儻的人物,你敢承認,我欣賞你;我明白你的意思,可是我真的不知道,要說有沒有人瞞著我,我更加不知道了。”


    “我懂了。”呂清揚嗬嗬一笑,連連點頭說:“我原以為,有的人縱然知道背後有人捅刀子,也無法立時翻臉;況且金人的威脅就在眼前,應該暫時顧不上江南。枉我在大大小小的瓦子幾十年,自詡懂得人間風情,想不到有公主這層關係在,某些人會不允許後院起火,這次露出猙嶸的獠牙;這件事到此為止,千劫門不會追問,不過居安思危,對定北軍不見得是好事。”


    “前輩說得對。”趙纓絡沉吟了一下道:“不過有的事總是要麵對,總不能伸著脖子讓人砍吧。”


    “這個問題我不想爭論。”呂清揚淡淡一笑道:“準確地說,我就是一個樂師,沒有資格。”


    魚修羅突然嗬嗬的笑了起來,盛餘一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問:“你怪笑什麽?”


    “我在笑,江湖人想管國家大事,朝堂上政客卻想管江湖事;居廟堂之高則憂其民,處江湖之遠則憂其君。”魚修羅仿佛在回憶:“巢瀧和周侗有一次聊天的時候就在說,很多人沒有範仲淹的才情,也沒有範仲淹的理想,卻隻想從模仿範仲淹的做法中謀利,最終都是四不像,害人害己。”


    盛餘一目光閃動:“魚修羅,所以你就心甘情願在酒店做打雜的,給人家做仆人?”


    盛餘一的話明顯有挑撥的成分,但是趙纓絡沒有生氣,抬頭問盛餘一:“你的理想是什麽?做官、嫁人,還是天下?”


    “公主,什麽意思?”盛餘一皺起了眉頭,趙纓絡的話才真是殺人不見血,全部問道了自己的軟肋;趙纓絡給盛餘一添了點茶水說:“三哥和楊誌的產業全部用在了定北軍,他們的理想是保住大宋幾百年的基業和疆域;我的理想就是做自己的生意,將來有一天他們需要,可以幫幫他們。”


    “原來是這樣啊。”盛餘一笑了起來:“可是按照戶部的計算,光是一個南北行,用日進鬥金來形容也不為過啊!”


    趙纓絡有淡然說道:“要不然,老九和那些庸臣不斷克扣短缺定北軍的器械糧餉,軍隊早就崩盤了。我其實很佩服那些混吃等死的禦史們,是老九守不住汴梁,讓父皇命令定北軍前來,他們不認為老九不行,反而認為定北軍在多事,莫非要汴梁變成金國的,那些禦史們才心甘情願?他們到底是做的大宋官,還是大金官?”


    盛餘一隻感覺臉被打得啪啪直響,趙纓絡終於撕掉了最後一絲掩飾,表明了和趙楷、楊誌一樣的態度,決不妥協;這已經不是盛餘一可以繼續問下去的事了,事關朝廷毀譽,盛餘一隻能起身告辭。她可是要回去如實匯報的,要是讓趙纓絡再這樣說下去,到時候非把禦史們氣炸了不可。


    呂清揚是笑著離開的,出了門就對盛餘一說:“趙纓絡果然是奇女子,和楊誌有的一拚,別苦著臉,聖上讓我來,就是為了表明身份,所以趙纓絡沒有對我們隱瞞自己的立場;大家坦坦蕩蕩,這不是好事嗎?”


    “可是……”盛餘一猶豫地說:“公主的話會讓禦史們對京畿路攻擊不斷,甚至逼著定北軍離開。”


    呂清揚不屑地說:“你是個榆木腦袋,打仗靠的不僅僅是軍隊,還有錢;秀州沒有了,趙楷把江南的生意都給了神霄派,你難道還不懂,後麵戶部那些老爺要是繼續克扣,定北軍就會硬對硬地幹,這次伏殺就是一個警告。並且我敢斷言,這隻是一個開始。”


    盛餘一不敢相信地說:“定北軍難道不顧當地的百姓?”


    “什麽叫不顧百姓?”呂清揚冷笑道:“難怪那個叫沈衝的家夥會逃離潤州,定北軍如果打光了,還怎麽顧得上百姓;再說,他們去京畿路,是聖上的安排,如果聖上要他們離開呢?你不要被禦史和太學生那些煽情蒙住了眼睛,今天的京畿路是多少人眼紅的一塊肥肉,眼看著秋收在即,多少人想要分上一杯羹。”


    盛餘一說不出話來,現實總是和豐滿的理想有差異,兩人帶著人馬到達州衙的時候,霍四究、朱芾和一大批秀州的官吏都在書房恭候;霍四究已經白了大半個頭,看見呂清揚微笑著說:“你我殊途同歸,聖上對秀州的局麵很擔心,怕有人對朱大人不利,讓我來保護朱大人。”


    呂清揚會意地笑笑,與其說是保護,不如說是監視,鄆王趙楷兄妹原來在秀州除了鹽場還有大批的生意,秀州城內一半的店鋪都是兄妹三人的;現在全部撤往杭州,加上附庸在周圍的那些商人跟著撤離,霍四究看了看,基本上是全城歇業了。這不是宋徽宗願意看見的場麵,他要秀州,是一個可以帶來源源不斷錢財的秀州,而不是現在的一片寂靜。。


    朱芾來的匆忙,對於原來趙叔近設計的州衙房屋都沒有改動;書房很大,分為前後兩間,裏麵兩牆壁的書架上擺滿了書,算是一個小小的藏書閣,外麵則是趙叔近平時會見客人的所在。隻是今天來的人多,全部坐下以後顯得有點擁擠;盛餘一並沒有計較為什麽不在大堂談事,劈頭就問朱芾:“朱大人,你有什麽要說的嗎?”


    “我見過打劫的一個年輕人,在辛道宗的軍營裏,我和辛道宗商量著事,那個人突然出現在大帳。”朱芾恨不得找個地縫鑽下去,但是曉得這件事牽扯到襲擊公主,並且得罪死了鄆王,辛道宗十有八九不會保守秘密;自己要是不說的話,一旦被辛道宗抖出來,那就是給一家老小招罪,所以霍四究一到,朱芾就全部交代了。朱芾的聲音越來越低:“他說,他們要劫走財物,讓我想辦法不讓纓絡公主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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