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在晚上時,忽然間上麵的天子房內出現了打鬥的聲音,將店家吵醒,而他們匆匆的趕上來的時候,卻看到了倒在血泊當中的洌奉衣。


    而罪魁禍首的這位女孩,卻駐足站立在他們麵前,她手中的拿著那把帶血的長劍,人如機械,麵無表情,在轉過身的瞬間,她忽然間暈倒了。


    這才讓店家嚇得趕緊半夜報官,將昏迷不醒的她直接下拿到了牢獄之內。


    而他們在說話的時候,她才從血淋淋的鐵娘子裏跪著爬出來,她一步步爬著朝著他伸出手,被阻止了依舊似是虎撲的狼,官員被她聲嘶力竭的哀嚎所觸動,揮手讓她過去。


    她隻是不相信洌奉衣死了。


    他怎麽可能會死?這是絕對不可能的事情。


    他明明可以活的很久,等到她能夠完善自己的那一日。


    “祝願師父長命百歲,萬壽無疆。”


    “嗬。”她清晰的記得這個便是當時師父對她這番話的回敬,在師父的宴會上,她是唯一一個被這樣對待的人。


    而她沒有在意宴會上傳來的嘲弄之聲,她認真的重複:“師父,我這是真心的。”


    “若這是你的真心,那你說的話,就讓我徹底的失望了。”洌奉衣將手中的酒放在她的頭頂上,也不顧晚宴上有著諸多參加的賓客,對著她道:“去角落裏站著,等宴會結束。”


    她不明白師父是為何而生氣,她在角落了麵壁思過了一晚上都沒有想明白,而從她身畔走過去的其他賓客悄聲的說道:“我怎麽記得,當初洌奉衣的滄瑢師尊,也是對這句話很是惱怒,還將這麽說的徒弟,給罰去跪在雪地裏。”


    她的心思頓時通明。


    原來是因為滄瑢。


    “師父,你明明說了一定會等到我醒來的那一日,為什麽您……為什麽您現在卻躺在這裏呢……?”


    “師父啊,地上很冷吧?我帶您回家,好不好?”


    但現在是否是因為滄瑢,這一切都無所謂了,她隻感覺到自己即便現在馬上就死去,也沒有關係,隻要師父能醒來。


    隻要師父醒來,一切都將回到最初的時刻。


    然而現實卻是,她被綁縛,當做了凶手,被處以了七日後的斬立決。


    七日的時間,比起來活著更是讓人痛苦,她在這逼命的七日時間發了成燒。


    而在這朦朧的時刻,她緩慢的想起來了關於洌奉衣的事情。


    洌奉衣是她從萬申樓中帶出來的孩子,應當沒有人知道,阮辛並不是第一個被製造出來的機械人,洌奉衣才是。


    他是盧毅所放置在萬申樓之內,給世人留下的他這一生最遺憾的作品,因為他沒能將洌奉衣完成,而在那封信當中,詳細的記載了機械人的製作方法。


    但是他隻提出來了幾個可能性,但是卻因為自己即將死亡,而再也沒有辦法繼續試驗下去了。


    而所謂的萬申樓,便隻有技術能力到達一定程度,才能被破開的機關樓,這是盧毅的考驗,因此才立下了隻要能進入此地,便能得到他的技術傳承的誓言。


    但任誰也可能也想不到,最後盧毅所留下來的最成的傑作,卻是一個半成品。


    滄瑢花了半年的時間,日夜不停地研究,總算是將一部分的機械人還原了回去。


    但是所製造出來的不過還是死物,她還是無法破解後續的部分,而在這個時刻,她的名號也在江湖上有了些許的顯赫,在選拔大會上,她衡然出現在了眾人麵前,將尊主之位落入手中。


    她需要尊主的位置,這樣就可以接觸更多的家族和更為深層的機關學識。


    但這不過是一個理想的想法,在機關術法大家中,諸位族長自然不可能將本族最厲害的核心的部分透露出去,所謂的天下之大同書海,其中所記載的,也不過是很久之前的舊理論。


    各家的壟斷也導致了整個世家的發展不平衡,而舊的理論沒有新的碰撞,也難以激起來熱血和火花。


    於是在這等的情況下,新上任的滄瑢便大刀闊斧進行了改革,她將自己所得到的知識全部毫無私藏的奉獻出來,任憑其他族人學習傳閱。


    而這一份的教材,她也呈獻了皇帝,希望能夠傳閱天下人,讓更多的學子能夠學習機關術。


    但其他的人,卻隻是笑她愚蠢,機關世家已經不出世百年,而如今要將機關世家為皇族所用,豈不是自己給自己又關上了枷鎖?


    皇家對神乎其技的機關術自然有心,若是運用得當,有利於人世,而與那個人所交換的條件,卻是皇家僅有的金絲簍。


    此物是至寶,皇族自然不會輕易允許,所以她答應了修建木陀城的機關牆,住在木陀城,以抵禦外敵入侵。


    失去了自由的滄瑢,被諸人視為了他們機關術法的恥辱,有人要以此為借口而彈劾她的尊主之位,在鬧得沸沸揚揚下,她站了出來,力得一個公平公正的對抗。


    洌奉衣在這段時間內一直都不曾有過意識。


    他是一個機械人,就算是有了像是人的能為,但心依舊是冰冷的機械運作。


    情感是分辨人和物品的界限,而這個界限,也是一直以來滄瑢想要去超越的部分,但讓機械人如何產生情感呢?


    在人的七情六欲之中,唯有幸福和痛苦,才是真正能刺激到人心的部分。


    於是滄瑢便開始設置了一係列可能會對他產生刺激的實驗。


    他還小的時候,還不懂得什麽是喜歡,而在與滄瑢在大街上走著時,他盯著那眼神濕漉漉的小狗,忽然間停住了腳步。


    “你想要?”


    滄瑢有些驚訝,這是他第一次自主以來想問她所明確展現出想要某物的情感。


    他有些猶豫的搖頭,滄瑢自己並不喜歡養這等小動物,洌奉衣如果將它帶回去,會讓師父不成興的。


    但是讓他驚訝的是,滄瑢居然說道:“你若是能照顧它,我可以允許你養。”


    洌奉衣不敢置信,當那個攤主將毛茸茸的小家夥放在了他的懷中時,他還有些恍惚,但手裏傳來的鮮活的心跳,讓他感覺到了這個緊緊依附著他的小家夥,是多麽的脆弱。


    他第一次感覺到了自己的腳步都變得歡快了起來。


    他給這隻小家夥取名為三七。


    洌奉衣在侍奉完了師父之後,就會去一心一意的操心他的小三七,而滄瑢也沒有斥責他玩物喪誌,隻是淡淡的說了一句:“照顧好它。”


    “是,師父!”洌奉衣覺得無比的開心幸福。


    他小心的嗬護那隻小狗長達了五年時間,三七會舔著他的手,陪著他睡覺,也會嗚嗚的對著他撒嬌,在艱苦的修行日子中,三七是他唯一的朋友。


    但是忽然有一日,三七失蹤了。


    他那幾日到處尋找三七,茶飯不思,神情恍惚。


    “你很在意你的小狗?”


    滄瑢曾經這麽問過他,他不知道在意一件事務是什麽感覺,但是他隻能說,三七在他的生命之中所占的分量很重。


    “如果三七就要死了,你的性命可以將它救活,你會選擇救它嗎?”


    他仔細的想著,若是以往他肯定會毫不猶豫的搖頭拒絕,因為人和動物的性命始終不能等同對待,但是現在,他卻猶豫了。


    “也許你沒有麵臨這個問題,所以也不知道自己會做出什麽選擇來。”滄瑢道:“隨我來。”


    她將門推開,那孩子看到了三七居然被鎖在了木樁之上,他登時著急了起來:“三七!”


    “這是村民不久前送來的,但是三七咬傷了村中的孩子,所以他們要三七的命。但是我說了,三七是你的狗,理應交給你來處理。”


    滄瑢將一把刀扔在了他的麵前:“我曾經再三告誡過你,無論如何要照顧好三七。但它咬傷了那個孩子,如今造成了村內人的憤怒,你也該承擔起作為主人的職責。”


    她的眼神往那一處偏了偏,用不可置疑的口吻道:“殺了它。”


    剛剛失而複得的洌奉衣,完全想不到自己會麵臨這樣的抉擇,他的神情恍惚,身影顫抖:“師父……”


    “所以,你現在可以回答我方才的問題了。”滄瑢用冷漠的聲音道:“三七對你來講,值不值得用性命去交換?”


    “我。我……”洌奉衣痛苦的抱著頭。


    “你的時間有限。”滄瑢用一把刀將那隻狗的一隻腳砍了下來,三七登時嗚咽的哀鳴了起來。


    “三七!三七!”他痛苦的看著自己的狗的腳血流如注,生平第一次體會到了心如刀割,他站了出來:“師父,師父,不要再傷害它了!”


    “你不能將它照顧好,讓它傷了人,它這一次落到了這種地步,就是你的咎由自取。”滄瑢再一次逼問:“告訴我,你願意用你的命去救下三七的命嗎?”


    “我……”


    滄瑢等待著他的回答,而耐心也即將走到盡頭,她又再一次砍斷了三七的另一隻腳。


    “三七啊!”


    “你的心,依舊是失敗的。”滄瑢將刀放在了他的手上:“我已經不想再等你了,去吧。”


    這是洌奉衣第一次斷了心念,殺了自己所珍視的朋友。


    而他從未想到,這隻是一個開始而已。


    在這之後,滄瑢所做的就是讓他毀掉自己所珍視的事物,久而久之,他再也不敢去對任何事物產生好奇心,也不敢輕易的再動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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