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你……你身體看起來也很不好,你還是休息去吧。”老者勸說道。


    酥鯽魚堅定的搖頭:“多謝,我想讓他一醒來就看到我。”


    那男子唏噓不已:“沒想到你們夫妻真是伉儷情深啊。”


    酥鯽魚輕輕的笑了下沒有答話,轉而忽然像是想到了什麽般,從自己的頭上拔下來一隻釵子遞了過去:“對不住,我們身上的家當就隻剩下了這些,如您不嫌棄,將它當了抵了藥費吧。”


    這釵子是她答應變作了姚兒之後,禮僧主將所有的一切心思都花在了到處搜刮好東西來裝扮她。她不懂人類的錢財,對這些珠釵綺羅衣也沒有任何的明了。但總見到禮僧主會用一個叫做銀子的東西才能換購東西,想來這個釵子也算是有幾分的價值吧?


    那老者將釵子接過來,仔細看了看又遞了回去道:“這釵子太貴重了。抵了藥費怕是太可惜,你若是實在過意不去,不妨這幾日幫幫我,最近宿城氳病又開始蔓延了,怕是會很忙,你能添一把手,對我們來講就很好了。”


    “如果這樣對您來講是有價值的,我願意。”酥鯽魚認真的回應道。


    那男子笑了出聲:“是有價值的,確實對我們來講是幫了大忙。不過我們要做的事情很多,你會很累,你可先不要覺得占了便宜了哦。”


    老者又一巴掌打了那男子:“就你話多!”


    酥鯽魚淡淡的笑了一下。


    那男子眼神閃爍了一下,將那珠釵又給她戴在了發髻上道:“物歸原主,你好生歇息去吧。”


    剩下的幾日,酥鯽魚便時時刻刻的黏在禮僧主旁邊,她知道禮僧主在夢中與姚兒相會著,從他麵色恬然的樣子就能看出來,他此刻是在做著美夢,而她去時時刻刻的盼著他從夢境當中醒來。


    她不想要姚兒即便是死後也占據著他。


    這種幾乎讓她分裂的想法,再一次的席卷了她,她覺得自己有點瘋了,看起來越發的安靜,這一份安靜如水的情況當中,隻要是稍許的投入一點油,就會整個沸騰。


    她平靜的將自己逼到了崩潰的邊緣。


    在醫廬裏,這老者和年輕人都很照顧自己,她學習東西很快,隻需要一遍就能記住所有的藥物,讓他們抓藥的效率飛快的提升了起來,而正如當時他們說的一樣,這個城鎮上真的開始蔓延了瘟疫。


    每一日來醫廬的人越發的增多,這個瘟疫讓人的身體大麵積的潰爛,甚至有人也隻能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身體化作了血水,但老者在不眠不休的幾個月當中,研製出來了一種能延緩傷痛的藥,因此有著大批的人前來求藥。


    但這也隻是緩兵之計而已


    。


    老者再一次投入到藥草的研製,希望能製作出來根植這種瘟疫的藥,但他殫精竭慮,甚至因為累而肺病複發,被那男子強製的摁著才去休息,這樣的一番慘淡的光景,讓酥鯽魚也感慨起來了人世無常。


    人族是多麽脆弱的生物,隻消一個病就會死亡。


    男子也很注重瘟疫的防護,整日的拉著她喝一種藥水,但這藥名為赤金,極其珍貴,且費用很高,尋常人根本消費不起,醫廬也隻能足夠自保。


    夜幕降臨,勞累了一天的酥鯽魚坐在院子裏。


    男子將杯子遞給她時,將這個事情告訴給了酥鯽魚:“這也是為什麽師父一直都愁眉不展的原因,因他覺得自己依靠赤金活著,卻無法救治他人,這對師父來講,是一種折磨啊。但是他也知道自己不能死,否則就沒有人能救得了這些窮人了。”


    “師父是一個好人。”酥鯽魚一時間想不到別的形容詞,但這是她發自肺腑的感激。


    “誰說不是呢。”男子笑了笑:“可是我無論如何努力,也達不到師父的水平……我,我無法幫助那些人,像是師父一樣。”


    他的語氣有些低沉,撫摸著杯子,素來明朗的笑容漸漸消失。


    酥鯽魚不知道該如何安慰他,而外麵也傳來了急促的敲門聲,又是一個病人被送了過來,他飛快的將情緒收了,又投入到了治病救人的行動之中。


    酥鯽魚也在一旁幫忙著,這一次來的是一個不到五歲的孩子,一揭開身上的布,那熏臭的味道讓她不由得倒退了幾步。


    “……”


    她站在那一處並未動,連她都看出來了,這個孩子已經沒救了。


    “求你們了!求求你們!大夫啊!我的孩子還小啊!”


    那連連求救的聲音讓她覺得煩躁,人類如此急促的對自己的性命這般的珍視,但將她父母的皮扒下來的時候卻連眼睛都不眨一下。


    對於這麽蔑視其他生命,而在生之間才前來求命的人族,她這幾日已經見得夠多。


    不過都是些自私的家夥。


    她麵若冰霜,而那男子臉上也出現了為難的樣子,但他還是動了惻隱之心,讓她去取藥來,酥鯽魚沒有反應,隻是冷冷道:“對不起,我們的藥有限,是要留給其他人救命用,你的孩子,現在使用這些藥也隻是浪費而已。你不如回去,好好給他準備一下後事吧。”


    她的話讓在場的人都愣住了。


    那個男子更是目瞪口呆了起來。


    “你,你這個混蛋在說什麽?!!”那父親著急了,瞪大了眼睛衝了上來,卻猛然被那男子給抱住了腰際,他連連道歉:“您不要生氣!對


    不住!這個姑娘是新來的,她,她現在還不大懂得規矩,您不要生氣,我去給您取藥!”


    那父親看在了他的麵子上沒有繼續發作,忍的麵色鐵青,酥鯽魚卻一臉冷淡的樣子,男子慌張的將她拉到了後麵道:“你這是做什麽?”


    “我隻是實話實說而已。”她冷淡的回應道:“那孩子已經沒救了,他們也是知道的,卻還是來浪費有限的藥材,我隻是覺得他們很自私而已。”


    “……雖然你說的是實話,但到了生死關頭,很多人都不會顧及這麽多,這就是人的本性而已。”


    酥鯽魚微微皺起來了眉頭。


    “你們人類還真是固執。”


    “你們人類?”那男子不由得有點狐疑。


    “……”酥鯽魚閉了嘴。


    “就照著他說的去做吧。”不知何時那老朽也站在了不遠處,他往這一處望著道:“去取十三層的藥下來。”


    “是的師父。”那男子很恭敬的答應了。


    “十三層?”酥鯽魚有些疑惑:“那裏是什麽藥?為何我從來沒有見到過?”


    “隻是尋常的明礬而已。”老朽撫摸著胡子道。


    酥鯽魚看到那男子將那十三層的藥物取了下來,那對夫婦感激涕零的將藥物接了過來,然後抱著孩子離去了。


    “這是謊言吧?”酥鯽魚一瞬間明白了那老者的意思,明礬是極其便宜的藥物,所以他們囤積了許多,前不久老朽還讓她磨成了粉,分裝成小包,原來是用在這個時候的。


    “是啊。我確實騙了他們。”那老朽轉過身道:“但有的時候卻會起到奇效。”


    “這種不可能會讓所有人都上當吧?”酥鯽魚問道。


    “確實不會,我隻會在這種場合裏去賣給他們,而且,有的顧客,其實也能一眼看出來,但卻還是固執的相信著。”老朽笑道:“大概我是賣給了他們的是一個包裹著謊言的希望吧,即便這個希望是假的。”


    “人還真是喜歡活在謊言裏啊。”酥鯽魚搖著頭笑道。


    “有的時候人更加願意相信謊言而不是現實,但這也是沒有辦法,這種編織的幻夢會讓他們滿足,即便是要死去,也懷著希望死去,這樣總比痛苦要好很多。”


    老朽踱步著往台階上走去:“你總有一日會了解這些,人就是如此麻煩,又如此簡單了然。”


    那男子收拾好了一切,走到了她身畔說道。


    酥鯽魚思考了很久,轉而看著在床榻上昏迷的禮僧主,她悉心的撫摸著他高挺的鼻梁,自顧自的說著:“希望嗎?”


    她滿是疲憊的躺在單啊。”


    酥鯽魚沉默的看著他又回到了桌前,


    又將書本捧了起來。


    “師父說的沒錯,他大概也是懷著這樣的信念,才一日日的堅持想要做出來治療瘟疫的藥物吧。”


    酥鯽魚坐在了他的身畔,握著他毫無知覺的手,心底忽而泛起來奇異的感覺,她好像有點能理解了那老者的做法了。


    “人類,還真是有趣啊。”


    “大概我現在,也比你想像的更加趨近人類了吧?”


    ……


    七日裏,她每一日都認真的給他喂藥,擦洗身體,不時的會在他的耳畔喃喃的呼喚著他的名字,她的付出和認真讓老者和男子都為之動容,而來醫廬的人都知道了她的故事,鄰裏街坊都會誇讚她不離不棄是為世間難得。


    而她隻是笑笑。


    隻有她知道,自己才是他們之間強勁插進去的第三者。


    酥鯽魚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將他們分開,但很快就要第七日來了。禮僧主還是沒有任何蘇醒的跡象。


    她在黑夜當中捂住了眼睛,她已經拚盡了所有的力量,甚至不惜退讓讓自己當做替代品,為什麽他還是寧可沉湎於不可碰觸的幻夢之中,寧可這樣也不願意將目光落在她的身上嗎?


    為什麽要這樣的折磨她呢?


    酥鯽魚眼底流不出眼淚來,她不像是人一般可以隨意的表達喜怒哀樂,但她見過人類哭,眼底會流出水來。


    如果她要徹底變成人類,是不是也能哭出來了?


    (本章完)想和更多誌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半緣修道半緣君》,微信關注“優讀文學”,聊人生,尋知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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