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


    瓊羽閣的冰窖內,幽幽的閃過兩個人的身影。吳梟站在冰棺前,一點聲音都沒發出,安靜的仿佛沒有人存在一樣,直到走廊中傳來淅淅索索腳步聲,他才轉過身來。


    吳梟抬眼看見雅摯,從他身後出現另一個人,這個人披著頭蓬,身形嬌小。吳梟並不以為然,大概是雅摯從別處尋得經驗豐富的穩婆吧。當這個人上前來,卸去鬥篷,吳梟才真正看清楚了這人的模樣。


    “姑娘……是你……”吳梟有些吃驚,他不敢直視那人便轉移了目光:“那兩個小家夥還好嗎?”


    這個由雅摯領進門的人正是清匯醫館的主人的小孫女南宮雨鷺。她理了理衣服,麵無表情的答道:“好?你說的好是指哪裏好?”


    吳梟聽她這麽一說,連忙接著她的話:“姑娘……待我完成手中之事,我必會登門謝罪…姑娘不計前嫌……”


    “哎呀不必了。我隻是來幫我表哥,並不是來幫你。”南宮雨鷺說罷便看了看冰棺裏的屍首。


    吳梟一時之間不知道如何是好,他抬眼撇了一眼雅摯,雅摯安靜的站在一旁,麵帶笑意望著他,讓他放心。


    “屍首腐爛的已經有一陣子了,或許找不到有用的線索。可能會取出肢體查看,你確定要繼續嗎?”南宮雨鷺說著。


    “恩。你繼續吧。”吳梟淡然說著:“姑娘你不害怕嗎?”


    “不害怕,我與爺爺遊曆時,早就習慣了。”


    南宮雨鷺仔細的檢查著,接著她取出了屍首身上的衣物首飾在地上擺放了起來。吳梟在一旁幫忙,而雅摯隻是靜靜的站在冰棺前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屍首身上除了胸前刀傷之外,沒有其他傷口及骨折。接著南宮雨鷺取出了屍體上的一片指甲,衣物內的兩三根發黴的植物。除了這些東西並沒有其他可疑的地方。


    “吳梟大人,你來看看吧,有沒有覺得反常的地方?”南宮雨鷺忙活了好一陣子,終於坐了下來。


    吳梟蹲在地上仔細的看了兩邊,忽然緊張的說:“少了一個荷包,我娘有一個繡有梨花的荷包,貼身佩戴,從未離身。”


    “你確定嗎?”南宮雨鷺說著。


    吳梟又看了一邊:“我確定。”接著他轉頭看向一言不發的雅摯。雅摯正蹲著仔細研究那一枚指甲和衣物中攜帶的植物。


    “看來忠王的確沒騙你。”雅摯起身幽幽的說出這句話。


    “你說什麽?”吳梟有些不解,他的內心無法再平靜,情緒充滿了他的全部身體。


    “這指甲上有泥,而這幾根植物成細長狀,味腥,可以確定是水草。你娘的確如忠王所說的是落水,但是真正的死因卻是胸口的傷。從傷口的樣子來看,非常像你的彎刀所至。”雅摯走到吳梟身前。


    “這……不太可能。”


    雅摯繼續說道:“這些穿戴首飾中,還少了一支發簪。”他伸手指了指地麵上三支一模一樣的發簪:“瓊羽閣的藝人的首飾品均來自於巧手劉之手。早些日子我在他那求手藝,據我獲悉,劉掌櫃信奉好事成雙的道理,所以他的發簪都是算數出售。這隻發簪因為造型相同,很容易誤認為是三支一套,其實你仔細看,這發簪是分左右方向。而少的是右邊方向的那一支。”


    吳梟仔細一看正如雅摯所說:“可……溫世遠那會用彎刀的隻有我一個人……”


    “如果忠王說的是有一半可信之處,那麽整個事情就是你娘偷了忠王的虎符,接著逃難落水,在這期間她的荷包丟失,待她上岸後以為自己逃出生天但卻沒能逃出忠王的手掌心,被殺拋屍。”雅摯慢慢的走到南宮雨鷺身邊也坐了下來。


    “或者是荷包根本就沒丟失,而是死後被搶走。”南宮雨鷺補充道。


    “看來這個荷包是個重點,那又與這個失蹤的發簪有什麽聯係的呢?”雅摯有些困惑。


    “可以用來防禦啊。”南宮雨鷺順手拔出她的發簪輕輕戳在吳梟手臂上:“就像這樣。”


    雅摯不僅皺起眉,他對此陷入深思。如果是忠王拿走了荷包,忠王根本毫無必要強行留住吳梟。恐怕是虎符失蹤,扣住吳梟辦事,吳梟與這事有牽連。他這之後再也沒有利用價值。忠王便把吳梟交於官府交差,那他一定會尋找一個新的為他辦事之人。忠王利用吳梟把自己請的去,恐怕是作為他的第二個棋子吧。


    “所以繞了一圈是死於我的刀之下?”吳梟並沒有理會南宮雨鷺的動作,隻是直勾勾的盯著雅摯。這是一種他從未有過的認真,神情中堅毅帶著憤怒,雅摯也用認真的眼神看向他,雅摯心中明白這種情緒,他不得不聽停下思考,一句一頓的跟他說:“這是借刀殺人,你難道不明白嗎?”


    南宮雨鷺在一旁也不敢動吳梟,她或許是被吳梟的情緒影響,靜靜的坐在一邊,她搓了搓手後一聲不吭。


    雅摯見到南宮雨鷺搓手的動作,對吳梟說道:“我知道你的心情,這裏太冷了,我們換個地方說話吧。”


    處理好了吳玥的屍首,他們來到了吳梟的房間內。房間內布置的非常簡單,物品擺放的非常整齊,吳梟率先進去為大家煮起茶來。雅摯靜靜的坐著,反倒是南宮雨鷺對瓊羽閣比較好奇,便在屋內遊走了起來。屋內放置了一把質地古樸的古琴,琴身上是用漆畫,繪著一支梨花。琴頭綁有流蘇,流蘇上串著一塊圓形的羊脂玉。


    “那是我娘身前最愛的琴,名曰‘古梨琴’。它歲數比我還大,是當年溫世遠贈予我娘的琴。”吳梟看著南宮雨鷺正好奇那把琴,便說與她聽:“我知道南宮姑娘喜愛音律,你可以試一試此琴的音色。”


    “這……”南宮雨鷺有些猶豫。


    “我欠姑娘的太多,你不用客氣。”吳梟輕輕的說著。


    經過吳梟的允許,南宮雨鷺小心翼翼的摸起來琴。隨之樂聲幽幽的響起。


    吳梟再無其他的心思,慢慢的解下遮眼的絲帶,在此處他終於可以不用在做任何掩飾,心裏一下輕鬆了起來。


    雅摯拿起一杯茶水喝著:“你的複仇計劃,還有幾個人知道?”


    “除今天你和南宮姑娘,無人知道。”吳梟眼裏出神。


    “你確定嗎?你娘去世那日,你在哪裏?”


    “我確定……等下……還有一人知道此事,我感覺不可能是他。”吳梟徹底迷茫。


    “看來你很信任這個人,人又不是隻有一麵性,你能在知府假裝成白衣書生,那他就為什麽在你麵前假裝你信任的人呢?”


    “不可能,他沒有理由……而且時間線也對不上!”吳梟目光移向了南宮雨鷺,他不願意再說什麽,不禁的發起呆。


    “或許吧,我隻是怎麽一個猜測。”雅摯見他不願意說那個人,沒與他說任何話,隻是靜靜的品茶聽著曲。


    聽屋內沒有了說話的聲音,一個身影悄悄的移動了兩下,忽聞屋內傳來一聲“外麵的朋友諾是尋曲而來,不妨進來聽上一聽。”身影好似受到驚嚇,慌慌張張的逃走了。


    雅摯見人跑了,也沒有追出,隻是冷哼了一聲。看來這瓊羽閣內有著某人的眼線,時時刻刻的盯著自己。


    吳梟早已愣在原處,南宮雨鷺撫琴的模樣倒影在他金色的眸子裏,忽然流出的一滴淚,打落在他的手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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