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晴柔小臉掛淚,青絲如雨,發首低垂,惶然不知所措。她來回不停的掃過少年有如金紙的小臉,欲語還休。


    少年麵色蒼白,容顏憔悴,滴滴酒水順著他招搖青絲輕緩流下,打濕了他已然被酒水打濕的淩亂長衫。可少年依舊不曾轉過身來,而是神色倔強的打量著那個站在遠處,滿臉冰冷笑意的男人。


    王知然應聲而退,手臂急張,遮住了蹲在他身後的少年。


    “小家夥,快些退後!”老人厲聲一喝,神色焦急而不安。


    費俊臉色無光,心碎如鏡。他隻是呆呆的看著遠處好像永遠都不會出現的一幕,已然六神無主,方寸盡失。


    “王先生,狂徒凶悍,難以受禮。事態如此已是難以折轉,不好變換。我身為祈安知縣,對眼前的之事難逃其責。如此這般都因費某治內無功,先生怎可因此而枉送性命。先生還是護著這些孩子快走退步為好。”男人嘶聲大喊,心慌意亂。


    不等老人回答話語,他折身回轉,抓住老人站定的身子用力往後一扯。


    王知然踉蹌後退,撲起灰塵無數。


    “如此關頭,不思進退,反而還在做這等忠臣孝子之狀,真是讓老子欽佩!”朱昌峰嘿嘿冷笑,嘴角勾起了一個不大不小的弧度。


    漢子蓄力終出刀!


    秋風迅起,落葉承寒。朱昌峰本就驚人的膂力在這一刻發揮的淋漓盡致。他長刀斜抹,驚顫似電,快若流雲。未讓拖遝難決的王知然與費俊往後退步絲毫,朱昌峰勢堪催城的一刀終於斬下,呼嘯而來。


    刀光如海,肆意汪洋。大開大合之間不剩其他,唯有漢子手中泛出寒芒的一刀遮天蔽日,洶湧如雨。不僅將迎麵而立的費俊青絲招搖吹起,更是讓那個醉酒的書生起伏難定,堪堪摸索前行。


    當此之時,一向顯得懦弱的少年一步走出,迎勢而上。


    他瘦弱身軀迎風而立,徑直前踩,不疾不徐。


    “李知宇”趙晴柔揚起小臉,神色迷惘。


    少年一步既下,第二步緊隨其後,再次對著持刀漢子一步走來。雖然瘦小的身軀無甚威勢凜凜,可在此情境之下,也大大異於常人。


    “我李知宇這一次要迎難而上,大步往前。”少年低聲自語,身上有著道道紫氣噴湧而出,映山煥海。


    少年臉色泛紫,恍若神人。


    “這是?”讀了一輩子詩書的老人神情疑惑,看著眼前突如其來的異相一時間也拿捏不住方寸。他腦中百轉千回,刹那方回,回想往昔今日種種,還是不得其說。除了那些偶爾被書卷之中提及的神奇靈異之外,剩下的也隻有那一句“子不語怪力亂神”


    費俊沉聲靜立,一人獨立前方,大有勇立潮頭的姿態。不等他毅然決然的接下朱昌峰沉重迅猛的一刀,男人眼角的餘光已然瞥見在身邊不知何時升騰而起的浩蕩紫氣,心中存疑。


    “這是何故?”男人低聲自語,不得其解。


    少年雙手緊緊握拳,清秀的小臉之上多了幾分不同以往的果決狠厲。


    “這莫非就是我輩欲達的善養浩然氣。”他低聲喃喃,凝眸後望。隻看的少年身上紫氣噴湧,絲絲暖意沁體而入。他輕捏手腳,腦中陡然有神光乍現,瞬間想起了府衙密室之中藏著的密宗卷集以及自己苦讀了無數遍的聖賢文章。


    “我李知宇也可修浩然”少年不退不讓,同樣以剛猛無匹的一拳順勢而下。


    刀鋒既過,餘輝不落。雖然少年以一種詭異到走南闖北無數載的朱昌峰都未曾見識過的態勢傾力而出,但畢竟,漢子執著的細長的刀鋒仍是劃過了他細白的手臂。


    轟隆一聲大響,少年直退而走,如斷線風箏般進退無跡。等到離得朱昌峰有兩丈距離之時,少年似乎終於抵抗不住朱昌峰凶悍力道,腳步錯亂,撲通跌倒。


    “老子讓你斬不平”朱昌峰厲聲大喝,挪步欺身,就要逼近。


    少年沉聲後退,本就髒兮兮的白色長衫又多了幾道痕跡。


    他眼露不甘,雙手撐地,就要爬起。奈何此時氣息紊亂無章,收勢不得,何談起身。


    朱昌峰腳步連踏,步步如蓮。雖然已是勝券在握,可漢子依舊是有條不紊,不敢絲毫掉以輕心。他嘴帶獰然笑意,目中陰寒怨毒幾要食人。


    “自作強勢,到頭來不也是縹緲浮雲,瞬息而逝。”朱昌峰快跑而來,揮刀下斬,他死死盯著少年看得有些不甚真切的麵龐,心中隻覺暢快淋漓,大喜之至。可還不待刀鋒劃過這張讓他覺得怨毒深重的麵龐,陣陣嘩嘩聲已經在男人腳下響起。


    “這是,這是”男人愕然。隻聽得嘩嘩幾聲細響,道道亮光隨風而下,重重砸在了漢子腳下,撲騰了起了無數碎花。


    男人一臉如同見了鬼的表情,吞聲不語。


    趙晴柔逢此良機,快步前走,顧不得責問平時畏首畏尾的少年何時竟然變得如此勇敢無前,她躬身蹲下,扶起了少年瘦弱的身軀。


    “再來”李知宇沉聲輕喝,兩手稱地,瘦弱的身軀自彈而起,似箭離弦。


    “你......”朱昌峰眼色深沉,心體皆顫。


    少年飛躍而起,快若流雲。看著眼前景物飛速而逝,跑不過一丈距離遠近,他腳步重踏,堪堪停步,一手前伸彎曲,一手後拖而走,借著眉心腹中盡是滾燙的熱流,傾瀉而下,對著驚愕無言的朱昌峰畫了一個不大不小的圓弧。


    “守拙”


    少年喉間低響,兩手以圓方而納,似籠四方。


    朱昌峰雖然神魂驚顫,可畢竟也也是久闖江湖之人,看著少年來勢凶猛強悍如斯,憑著多年行走江湖的直覺,他自然而然的丟下刀柄,五指握拳對著少年所在方位轟隆砸下,兩人終接手一處。


    少年雙手緊繞,將漢子砸下的拳腳抱在了懷中。不等漢子憑借驚人力道後退擺脫,少年一步前挪,手指彎曲於內,雙手負上,借著餘勢未盡的拳勁往後用力甩下,胸中陡生不平。


    朱昌峰抽身不及,本來欲借自己體重優勢反手纏住少年,可在他兩手一來一往之間,不僅沒能卸下少年的力道,反而身體不受控製的往後砸下,收力不得。


    撲通一聲,漢子不甚高大的身子沉悶跌倒。


    “你”


    “你這是什麽路數”朱昌峰既驚且疑。看著那個麵上依舊紫氣翻滾縈繞的少年,一時間拿捏不住進退。


    少年沉聲不應,胸膛起伏如鼓。


    李知宇一氣既過,下氣難接,未等借勢不饒人,趁此良機將他痛打一次,反而靜身沉默,臉上的濃烈紫氣也變得黯淡了三分。


    惠晨光一路觀望,一聲不發。他親眼看著那個有如天神下凡的神勇少年以銳不可當之勢一氣嗬成的卸去朱昌峰這蘊含十分力道的一刀一拳,心中早已是退意陡生,肝膽俱驚,此時如何還敢上前。


    “晨光”朱昌峰一聲大喝,打亂了男人的思緒。


    如此良機切不可失!”男人嘶聲大喊。


    惠晨光陡然清醒,可聽著他如何話語依舊是怒不可遏。


    “昌峰!你他娘的怎麽不自己上,要是老子貿然前衝,那若是這小子留有餘地,老子豈不是要吃個大虧?”惠晨光出聲反問,依舊呆立不動。


    朱昌峰臉露憤恨,極是不平。他壓低聲音憤憤道:“你這小子擺明了是死道友不死貧道。隻是逢此難遇良機,若是等他收力待定,接結果更為不妙。”男人心有不甘,無奈驅使不動,隻得咬牙再前。他兩腿繃直,一手往前伸直而探。再次蓄力對著少年伸腿掃下。


    他一招既過,若春風拂柳,遍地濃蔭。隻是輕飄飄一腿橫掃而下,手中蘊力留後手而發。雖無大開大合的沉重迅猛,卻是多了些許刁鑽狡黠。


    “你小子憑借奇異門道打得我束手無策,可是觀你去時來路都是那等大開大合之勢。且瞧我這刁鑽一指是否能破了你這旁門邪術。”朱昌峰嘿嘿冷笑。心下定神。


    少年同樣學著男人的姿勢踢腿高舉,下壓蠻踏。雖然倚仗著自身底蘊與朱昌峰抵身相博,但稚嫩的少年較之這等經驗充足的老江湖還是少了許多老練與成熟。


    在朱昌峰擺明態度欺身相搏之時,袖手旁觀半天的惠晨光也是緊咬牙關,腿間繃直,就要衝出。隻是無甚良機而動,隻得以觀後效。


    在少年前顧無暇之時,惠晨光終於對著少年背後一腳呼嘯掃下。


    兩兩相合,更是無礙。


    惠晨光腿法凜冽,欺身而下。招式大開大合,凜冽無雙,與朱昌峰的腳步刁鑽完全是天壤之別。


    “先生,這漢子看似光明磊落許多,可他這一腳若是踹在小兄弟身上,那後果還是不妙。”費俊沉聲而語,麵露擔憂。


    趙晴柔聽著他如此言語,本是得意的小臉頓時又變得驚慌難言。她上躥下跳,就要出聲喝止少年,可形勢已然不及。


    老人一改臉上愁思,似在一旁指摘盤點道:“紫氣東來,如何不袖滿乾坤?”。


    少年換身不及,雖然知曉身後有強敵逼近,可當次之時也隻得兩權相較取其輕,仍是招式不改,直麵朱昌峰轟然砸下。


    他手臂彎曲,使用的仍是溫知良所贈卷軸之中攻守自如的那一式,“守拙”


    勢堪摧城。如卷似潮。


    兩人交鋒不過一瞬,惠晨光沉重的一招逼迫已近。


    “李知宇,小心”觀戰的少女擔憂叫喊。


    老人不置可否,他撫須笑言道:“既然小兄弟知道守拙,如何不知抱樸”


    費俊神情凝滯,如聞天音。他目光斜瞥,心中尋思道這王先生何時也成了武林高手了。


    老人眯眼細瞧,並不理會費俊臉上的疑惑驚詫。他一步上前,學著朱昌峰以手做劍,踏步上挑,舉止風流。


    “抱樸”少年輕聲自問,憑借著腦中殘留的印象以及老人踏步上挑的姿態,依樣畫葫蘆一般兩手回防而不攻,方寸之間回身守定,卻恰到好處的避開了兩人默契配合之下的避無可避的一拳一腿。


    “他娘的!”朱昌峰一臂劃過少年垂下的衣角,站在了離他一丈之遙的地界。惠晨光同樣是一腿觸及少年躬下的腰背,站身到了少年後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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