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關鍵是沒有人能看得明白那些看上去沒有問題的人,究竟是不是真的沒問題。


    更何況所有沒有弄明白的真相裏,還有一個完全不知底細的「五爺」。


    如果說沒有湖州那幾個月,她興許也有可能會懷疑楊肅。


    但即便有這個可能,也難以解釋他一個歸朝未久的皇子正在用人之際,又如何會使這樣的重手?


    所以不管兇手是楊家父子仨兒,還是其他人,她對楊肅的信任都是相對最多的。


    「沒有這個必要。」果然,淩淵淡淡道。


    長纓望著手裏浮沉的茶,又道:「二哥什麽時候有空?」


    要對影響力巨大,又根基如此之深的淩家下這樣的套,這絕不是偶然能成之,一定是有預謀的。


    既然是預謀,那在事先有提防的情況下,將來一定也會有跡可循。


    前世事情是從淩頌處引起,既然淩淵確定不會站隊,那她當然得讓淩頌先提防起來。


    「他除了去紀家晃悠,天天有空。」淩淵漫不經心地。


    長纓笑了下,給他添了茶。然後道:「這兩天我想見見榮胤,你知道他一般都會在什麽地方嗎?」


    ……


    交給楊肅的政務,皇帝給了他三日時間斟酌。


    楊肅回來後他翻了幾遍,都是京畿內的政務,這自然是方便他就地處理。


    「怎麽樣?」與謝蓬同在殿裏的秦陸問。


    楊肅看了眼他們,把摺子遞去。


    謝蓬就近接來看過,皺了下眉頭:「難度倒是挺小,但是也太瑣碎。


    「比如這負責給皇陵籌備物料的事,不光是事多,而且邀功的意味太明顯,倘若到時候辦成了,皇上一嘉獎,反顯得急功近利。」


    他問秦陸:「你說呢?」


    秦陸也邊看邊點頭:「除去東宮一黨,朝中剩下的人都在觀望。倘若皇上偏袒的意味太過明顯,不光是東宮容易當成把柄用來鬧事,臣子們也難以心服。


    「咱們還在積攢階段,眼下也不適合跟東宮直接交鋒,還是得選個穩當的先參了政再說。」


    說到這裏他看向楊肅:「其實那日看過沈長纓的政略,倒覺得深得我意。」


    滿屋子人都看了眼他,咳嗽起來。


    楊肅支肘沒動,不知道是聽見了還是沒聽見。


    謝蓬道:「要不就還是從咱們原來的方向下手,去漕運碼頭尋個差事?


    「碼頭不光咱們有了經驗,而且漕運司內部我們也摸得挺透,再說還可以順便再想想法子找找顧家和楊際的把柄。


    「難度有,但要想出政績,也不會很難。」


    凝著眉的楊肅看向他。


    秦陸道:「漕運司是不可能讓王爺進去的,除去漕運司,就隻有附近的衛所,但王爺也不可能掌正式軍隊,又有什麽差職可讓王爺擔?


    「再者,去了碼頭,咱們也得有個目標,否則隻能去耗時間。」


    楊肅斜撐扶手,看著窗外烈日:「眼下快八月了,江南早稻也收完了,正該是北上入倉的時候。


    「入不了漕運司也入不了衛所,把這漕糧入倉的差事攬下來倒不成問題。」


    謝蓬想了下:「這個我贊成。往年漕糧入倉都少不了貓膩,此事關乎滿城權貴官戶嚼用,也跟民生相關。


    「到時候隻要不出錯,皇上恩賞王爺參政,也不會有人說什麽。關鍵是,漕糧輸送是漕運司的事,介時有衝突,王爺隻管揭短。」


    秦陸表示沒有意見。


    楊肅看到佟琪在探頭,與他們道:「去辦吧。」


    佟琪走進來,道:「王爺回京後還沒上街走動過吧?」


    楊肅低頭望著手指甲:「怎樣?」


    佟琪清著嗓子:「近日街頭可熱鬧了。昨兒屬下跟兄弟們在四喜樓撮館子,聽見都在傳說淩家的表姑娘臨危不亂,擋住了殺手,護住了王爺平安。」


    楊肅目光定在指甲上,隨後抬起頭。


    佟琪接著道:「又說淩家那個白眼狼又回來了,怎麽還有臉回來?簡直是給朝廷抹黑。這種人就該千刀萬剮,不該留在這世上。」


    楊肅坐了會兒,忽然直起身來,深深望著他。


    ……佟琪又被逼著去四喜樓搓了頓館子,然後找掌櫃的來聊了幾句心裏話。


    隨後再有食客在店堂說著沈瓔的八卦,掌櫃的便就出來了:「不管沈將軍從前是什麽人,她如今是朝廷的將軍,也於晉王爺有救命之恩。


    「各位在此滔滔不絕,若是讓王爺聽到,是出來教訓你們還是不教訓你們?


    「教訓的話,你們受苦,不教訓的話,你們這豈不是將王爺置於忘恩負義的位置?


    「得饒人處且饒人,就衝著為自己好,說點別的吧。」


    這麽一來,城裏流言果然就少了很多。


    朝上近日圍繞著楊肅的話題不少,楊際方方麵麵也得到了不少信息。


    早上聽說完皇帝打算交給楊肅的政事之後,他拿著摺子踱到了小花園。


    「沈長纓跟楊肅到底怎麽回事?」他問。


    馮素道:「沈長纓是跟淩淵一道回來的,在楊肅回宮當日她去過十王府,而且頭天夜裏她也出過城,前往過盤龍鎮。不過據客棧掌櫃的說楊肅並沒有見她。


    「沈長纓自十王府出來之後,也再也沒有去找過楊肅,這兩個人,似乎是真的斷了。」


    馮素隨在楊際身後,跟著他下了石階。


    「怎麽斷的,沒查出來麽?」楊際停在一株鳳凰樹下。


    「沒法兒查,這種事大約也隻有他們自己知道。」馮素道,「本來看著像是淩淵的原因,但又不像。


    「因為回京之後沈長纓與淩淵見麵的次數屈指可數,沈長纓更是沒有主動去找過他。


    「隻不過淩淵倒是越發不再把她當仇人的樣子。


    「此外皇上也沒有對他們倆的事出手幹預過,這就隻能是他們自己斷的了。」


    楊際停下來:「斷了就可惜了。」


    說著他轉過身來:「會不會是故作姿態?」


    馮素微頓。


    楊際陰陰半闔了雙目:「設法刺探刺探。」


    「……還請殿下明示。」


    楊際望著垂到頭頂來的樹枝:「楊肅府裏不是有個看著跟他很熟的梁綰麽?


    「隔幾日就要宮宴了,把沈長纓這個救了晉王的功臣請上,再讓臣子們請旨,提議讓楊肅把身邊有功之臣也請來赴宮宴,彰顯皇恩。


    「到時候都到場了,楊肅跟沈長纓真斷還是假斷,總歸會有痕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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